第113章 东宫私会心上人,皇后来了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4 08:54      字数:3581
  皇帝召见镇岳司指挥使高振,命其彻查太子遇刺一事,限时七日,延期重罚。
  坐到御案前,翻看完卷宗,皇帝执笔,愤然落下硃批。
  刘柯私通外族、私铸兵械、谋害斥候及兵士,罪无可恕,判处凌迟三百六十刀,连坐三族。
  皇后在决定捨弃刘柯的时候便已经向堂妹崔文颖传信,以刘柯在外养外室並生子为由,请崔氏族老联名签署义绝书呈递官府。
  案发时,官府已下判定,並將刘柯销籍,故崔氏免受牵连。
  一双儿女跟隨母籍母姓,按律可免死罪,但需流放,崔氏按律缴纳重税以赎其罪,免其受罚。
  最终,真正付出代价的,只有刘柯及他的族人。
  敕命下来的前一刻,刘柯始终抱著一线希望。
  皇后承诺过,若是事情败露,会以他的名义交出部分私铸的兵械將功折罪,以求天子法外开恩,不株连宗族。
  他总想著,自己对皇后还有威胁,若是她不想法子救他的族人,他就咬她下水,大不了鱼死网破。
  然而对方是张金丝网,他只是一尾过江鯽。
  昏暗的大牢里,裴肃念完判决,刘柯低垂的头颅骤然抬起,如遭雷击。
  “冤枉,末將冤枉,其实是——”
  他抬膝起身,气血涌上天灵盖,倏地舌头一麻,直挺挺横在嘴里,说不出话来,只能胡乱挥舞双手,瞪著眼,发出意味不明的唔唔声。
  两名镇岳司校尉急忙上前按住他,却见其瞳孔中炸开血丝,整个人直挺挺向后栽去。
  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形如蚯蚓,吸入的气哽在喉头,双目鼓睁如铜铃,迸出最后一点狰狞的光。
  短暂抽搐后,整个人瘫倒在地,眼角流出血泪,已然气绝身亡。
  暮秋的雨天,空气里已经提前浸入了一丝冬寒,凤仪宫里,重重锦帘垂落,將本就阴沉的天光尽数遮挡在外。
  烛火在鎏金缠枝灯台上微微摇曳,將皇后低垂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指尖的沉香佛珠缓缓轮转,每一粒滚过玉甲时都带起一声极轻的脆响。
  凌迟三百六十刀,太惨了,到底立下过汗马功劳,还是给个痛快吧。
  至於被牵连的刘氏族人,那就与她无关了,反正又不是受她牵连。
  素昧平生,皆为螻蚁。
  皇后很是虔诚的念了一段地藏经,希望能送刘柯往生极乐。
  月嬋从外头进来,不敢打扰,垂首立在一旁。
  皇后声调轻缓平和,“何事?”
  “稟娘娘,太子殿下將人接去东宫了。”
  皇后拨弄佛珠的动作骤然顿住,凤眸抬起,眼底一片凛冽。
  沉默半晌,凤釵流苏晃动的金芒映在与外头天色相近的脸上,“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东宫的金瓦上,击出珠玉落盘般的繁叠脆响。
  伞下,宫女制式的絳裙掠过白玉阶,露出的却是一双缀玉珠的纤巧绣鞋。
  东宫亲卫统领沈烬在前领路——其实都不用领,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
  殿內,狻猊金炉吐著裊裊雾丝,盘旋如龙。
  太子轩辕曜坐在棋盘前,五官柔和,唇色浅淡,鼻樑挺直却不显锋锐。
  眼尾略垂,看人时似乎自带三分悲悯。
  可只要眼瞼尽抬,便可见到那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不笑时似刀锋凌厉,笑时眉眼舒展,又似春冰消融,亲和温润。
  巡边两年,肤色深了不少,消减掉一些养尊处优的精致,看起来倒是显得愈发沉稳了。
  玉质白袍隨落子的动作泛起点点流光,身前金线绣制的四爪金龙状如腾飞,彰显出一国储君的端肃威严。
  窗外雨声簌簌,轩辕曜忽而抬眸,望向殿门方向。
  並未有人来。
  他心不在焉,扭头看向桌案上的食盒,终是没了兴致,將手中捏得温热的棋子放回棋奩,端起旁边已经只剩最后一丝余温的茶喝了一口。
  终於,渐近的脚步声传来,他听得真切。
  眉间似有春风拂过,轩辕曜展露笑顏,虚虚按著受伤的肩膀缓缓起身。
  “殿下!”
  絳红宫裙飞快掠过殿门,直扑入怀。
  无需主子示意,沈烬屏退宫人,带上殿门,抱剑值守在外。
  “好了絮儿,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轩辕曜语气宠溺,单手揽住怀中轻颤的人儿,微微侧身,避免碰到伤处。
  虽然遇刺是他自导自演,可那弩箭却是实实在在射在了肩膀上。
  “到处都在传你遇刺,我都快急死了!”
  赵絮儿仰头看他,抿著唇,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微微一颤便滚落下来。
  沾一点在羽睫上,映著微红的鼻尖和眼尾,如同凝露的海棠,落进眼里,烙进心底,勾起轩辕曜所有的柔情和疼惜。
  轻柔的替她拭去泪珠,轩辕曜柔声轻哄,“不是让人给你送过信了吗?只是伤著肩膀,不碍事的。”
  “你说得轻巧!”
  赵絮儿吼完,恍然意识到这是在东宫,惊惶的望了眼外头,訕訕咬唇,刚刚止住的泪水再度捲土重来。
  轩辕曜好声好气哄不住,眉梢一挑,忽然按住肩膀“嘶”了一声。
  从小到大,这招百试百灵。
  赵絮儿果然顾不上哭了,將人扶到椅子上坐好,清丽小脸上担忧和自责交织。
  “是不是方才我撞伤你了?快叫太医来瞧瞧。”
  轩辕曜露出得逞的笑,抓著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眼睛,“我好想你!”
  赵絮儿吸了吸鼻子,两眼往上瞧,摇头,“我不想。”
  轩辕曜爱死了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忘了肩膀有伤,又想去抓她另一只手。
  这回是真的疼了,却咬紧后槽牙强忍著,怕她担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轩辕曜拉著她走到桌前,打开食盒,露出一碟黄白相间的金玉糕。
  这是赵絮儿之前很喜欢的点心,轩辕曜捏起一块餵到她嘴边,“啊。”
  赵絮儿皱眉摇头,“金玉糕太甜了,我现在喜欢吃清淡些的。”
  轩辕曜脸上丝毫没有不悦,“行,下回给你准备清淡的。”
  他准备把糕点放回去,赵絮儿忽然抓著他的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弯起眉眼。
  鎏金烛台上的火光微微颤动,將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玉屏风上,交叠成一对水墨双影。
  爱意横生时,沈烬不合时宜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赵絮儿瞬间收笑,嚼都没嚼,咕咚一声,囫圇將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她打心底里怵皇后,哪怕每次见面,皇后都始终笑盈盈的,看起来温柔又和善——只是看起起来。
  轩辕曜眼中的神采也飞快黯淡,趁脸上的笑还没散完,柔声对赵絮儿说:“你先回去,改日我去寻你。”
  而后吩咐沈烬,“送赵小姐出去。”
  赵絮儿抓著轩辕曜的手紧了紧,留下一句“好好养伤”,提步跟著沈烬离开。
  没有风,掌心余温仍旧很快消散。
  轩辕曜有些失神的望著手中缺了一块的金玉糕,想咬一口,但脚步声已经近了,只得放回碟子。
  皇后迈步进来,他端身行礼,冷沉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母后。”
  凤眸肃冷,皇后心口鬱气凝滯。
  她从轩辕曜身旁走过,一抬手,將装著金玉糕的食盒扫到地上。
  朱唇轻启,声音如冰刃破空,“官眷假充宫娥,潜入东宫近侍储君,太子,本宫且问你,此罪应当如何论处?”
  轩辕曜深深汲气,压住心头的不耐,“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入东宫当太子妃,便不算有罪。”
  皇后凤眸凝冰,连头上的凤釵流苏都冻住不动了。
  “你说什么?”
  她將佛珠压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些许神佛之力来压住心头涌动的怒气。
  轩辕曜目光直视,语气坚定,“我要絮儿当太子妃,除了她,谁都不行。”
  皇后挑眉,怒极反笑,“你要?你拿什么要?”
  她走到椅子前坐下,“轩辕璟双目復明,马上接了私铸兵械的案子,一举查到刘柯头上。若非本宫及时断尾,你现在面对的就是天子之威,还能有心思在这儿密会佳人品糕点?”
  短短几句话,將轩辕曜彻底从柔情蜜意中抽了出来。
  眸光微动,方才还坚定要迎赵絮儿为太子妃的心,在权衡利弊后,很快开始动摇。
  絮儿如今只是区区礼部员外郎之女,这样的岳家於他而言,確实毫无助益。
  虽为储君,但乾坤未定,他必须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筹码。
  见他神色已变,皇后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太子,大局为上,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扶额嘆气,皇后心里是有些后悔的。
  太子三岁启蒙,小小身躯坐於案前摇头晃脑,很是机灵可爱,但到五岁时,却不知何故,变得呆板木訥起来。
  皇帝心疼他,召了六个年纪相当的勛贵子弟入宫伴嬉侍读,赵絮儿便是其中之一。
  彼时的赵絮儿,还是平郡王的嫡孙女,聪明伶俐,娇俏可人,也与太子最是亲近。
  当时皇后也想著,两人青梅竹马,若是情深不移,日后便让赵絮儿当太子妃。
  可谁成想,太子十三岁那年,平郡王见钱眼开,盯上了西北旱灾的巨额賑灾银。
  也不管吞不吞得下,只顾往回划拉,粗浅收尾。
  一朝事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人赃並获,最后被抄光家產褫夺爵位,贬为庶民。
  赵絮儿被送出宫,很快,太子將其余侍读陆续遣散。
  当时皇后只当是太子长大懂事,无需再让人侍读,之后才知道,他那眼里心里,只有一个赵絮儿,其他人於他而言皆为无物。
  红顏祸水,小小年纪就魅惑储君,皇后本想直接將人除了,一了百了。
  就像收拾太子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只白猫一样。
  死了,就不会惦记,太子也就能收心,做他该做的事。
  可谁知太子竟在赵絮儿身边留了人暗中护卫。
  一击未成,反而闹得母子离心,太子更是放下狠话,只要赵絮儿有任何不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都会记到她头上。
  这一反將,她还真不好做什么了,只能从赵絮儿著手。
  等人一及笄,马上让高门嫡子前去求娶,结果这小贱人丝毫不为所动。
  也是,都勾上了太子,旁人哪里还入得了她的眼?
  太子当眼珠子护著,就这么一天拖一天,拖到如今太子羽翼渐丰,拖到这小贱人將他一颗心紧紧攥著,更是动不得了。
  纵是巡边这两年,若要途径风光旖旎之地,太子还会提前传信让赵絮儿过去等著,二人伺机短聚。
  好在太子不是个糊涂的,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心里有数。
  桌上的茶彻底凉了,轩辕曜端起喝了一口,又苦又涩,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儿臣一时失言,母后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