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吃绝户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4 08:53      字数:3285
  这一桨拍下去,能把人的脑瓜子打爆。
  陆未吟眼疾手快,抬脚踹在龙舟上。
  龙舟猛得移动,將舟上的人晃了个仰倒,高高扬起的船桨最终落在离老人不过一尺的位置,水高高溅起。
  杨村龙舟上两个年轻人跃入水中,將落水老妇托到岸上。
  “你干什么?”
  杨村龙舟的鼓手攥著鼓槌,朝挥桨的余有才怒吼,“你想杀人吗?”
  余有才脸上的不甘一闪而逝,迅速换上被人冤枉的恼怒。
  “放你娘的狗屁!”
  他向眾人解释,“离得远,手够不著,我拿船桨去够,这有什么问题?”
  “你那是够还是拍,自己心里有数,要不是这位姑娘,这老太太就死在你手里了。”
  “你少血口喷人。这是我么姑,亲么姑,我爹的么妹,我怎么可能想拍死她?”
  两人各执一词,很快两船人掐起来,一个个拿著船桨比比划划。
  要不是还得赶去龙舟赛,双方恨不得到岸上打一架。
  救得及时,跛脚老妇只呛了几口水,並无大碍。
  岸上的妇人们也在议论,一个个衝著余有才指指点点,还有人指责接篮子的余有田故意把老人拉下水。
  余有田恼羞成怒,气冲冲的朝著余老太吼道:“么姑,你说,是不是我把你拽下水的。”
  余老太咳了许久,哑著嗓子说:“误会,都是误会。怪我,人老了不中用,没站稳……时辰不早了,快走吧,一会儿赶不上龙舟赛了。”
  说完又向下水救她的两个年轻人郑重道谢。
  她都这么说了,別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艘龙舟上的人各自归位,互相对视中都带著火气,离岸时爭先恐后,一个个把桨摇得飞快。
  余老太坐在地上,水珠顺著白髮往下滴落,目光追隨远去的龙舟,苍老的脸上满是悲戚。
  有些事,骗得了別人,骗不过自己。
  “老姐姐。”杨氏走上前,“上我家去换身衣裳吧,你这都湿透了,可千万別著凉。”
  余老太生怕给人添麻烦,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天气大,一会儿就干了,凉不著。”
  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在发抖。
  尖尖采香一左一右將人扶起,一边劝说,一边连拉带拽的把人弄走。
  走到掛红的榆树下,陆未吟瞄了眼停在江心的龙舟,垂眸掩去厉色。
  龙舟上,余家村眾人將篮子里的鸡蛋分来吃了,很快身上开始发痒,挠都挠不过来。
  余有才把脸抠破了皮,愈发显得凶狠,“是么姑,是她在鸡蛋里放了什么东西。”
  一船人叫苦不叠,最后实在忍不住,跳进水里才稍稍缓解。
  余有田从水里冒出来,扒著龙舟边沿问:“咱们现在怎么办?”
  搞成这样,还怎么去参加龙舟赛?
  余有才盯著渡口,促狭的小眼睛里冒出凶光。
  “走,找她算帐去。”
  一不做二不休,已经到了这一步,老东西今天必须死!
  杨氏把余老太领回家,拿自己的衣裳给她换上。
  尖尖端来驱寒的薑汤,守著她喝完,再拿走空碗。
  采香气愤难消,“老太太,你那侄子同你有仇吗?”
  旁观者清,她眼睛又不瞎。
  余老太立马否认,仍说是误会,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你还替他们遮掩,要不是我家小姐,你命就没了。”
  “是是是,多谢小姐!”
  余老太缓缓走到陆未吟面前,说著就要跪地拜谢。
  她上岸后听旁人议论,知道是陆未吟及时踹开龙舟,船桨才没落到她头上。
  陆未吟连忙把人扶住,“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外头吵嚷起来。
  余家村那伙人叫嚷著衝进院子。
  一个个浑身湿透,衣裳鬆散,皮肤通红,满身都是挠出来的指甲印,而且还在不停歇的挠著。
  余有才一马当先,“么姑,你为什么害我们?”
  余老太跛著腿走上前,见状也嚇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有人气愤嚷道:“你在鸡蛋里下药害我们,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姑婆,你好狠的心,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呀!”
  等其他人七嘴八舌说完,余有田这才跳出来,“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必须给个交代!”
  一个个高壮汉子手持船桨,根本不听老人解释,在怒火驱使下气势汹汹的围拢逼近。
  老李夫妇看不下去,想上前阻拦,被采香拉到一旁。
  见其他人也没有要出面的意思,余有才余有田两人飞快对了个眼神。
  只等彻底闹起来,他们就趁乱动手。
  “你们,你们……”
  耳边一片嘈杂,余老太甚至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本能的拖著左腿往后退。
  眼看场面即將失控,星明纵跃起身,將余家村的人逼退。
  “光天化日,你们想行凶不成?”
  陆未吟坐在堂屋里,单手托腮,支起一根手指挠著脸上的蚊子包,冲尖尖挑了挑下巴,“去报官。”
  余有才有恃无恐。
  这是镇上,又不是县里,那些个胥吏都是摆设,才不会管这种事。
  县衙在潯城,最快来回也要一个时辰,等官来,他早把该办的事儿办了。
  於是他高声吼道:“咱们是苦主,当官的来了也不怕。”
  余有田仗著人多势眾,警告星明,“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閒事,这是我们的家事。”
  拿剑了不起啊,嚇唬谁呢!
  一群人继续叫囂,余有才偷瞄旁边提著船桨的余有良。
  余有良手里的船桨正对著余老太,若是用力撞过去,不死也能要她半条命。
  不动声色的挪到余有良身后,余有才屏住呼吸,正准备动手,院外突然衝进来一群捕手,飞快將一群人围起来。
  县令跟在后头,怒不可遏,“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来啊,统统给我拿下。”
  民对官有著本能的畏惧,见动真格的,余家村眾人立马老实了。
  余有才嚇出一身冷汗。
  怪了,县老爷不在潯城看龙舟,怎么会来这儿?
  县令不拘一格,直接在院子里摆上桌案,审理起余家村眾人闹事一案。
  这一审才知道,余老太那俩亲侄子早就和她撕破了脸。
  老太太命苦,丈夫死得早,儿子儿媳也丧命於一场疫病,家里只剩她和一个孙子。
  三年前的夏天,连日暴雨,唯一的孙子也被洪水捲走,从那时候开始,余有才哥俩就惦记上了这个孤老太太的房子。
  房子老旧不值几个钱,但宅基地值钱。
  兄弟俩先是哄骗老太太,说会把她接到家里养老,哄骗不成又改威逼,先是砸屋顶的瓦,后又填院里的井。
  不光如此,俩人还在村里造老太太的谣,让原本可怜她孤苦的娘家族亲们慢慢与之断了联繫。
  偏偏老太太软硬不吃,死活要把房子攥在手里,非说孙子还会回来,得给他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兄弟俩用尽手段都没得逞,最后生出毒计,老太太婆家无子侄,只要人死了,房子不就顺理成章是他们的了?
  这县令审起案来软硬兼施,颇有手段,见罪行败露,余有田脑瓜子一热,脱口吼道:“都是她自找的,早把房契地契给我们不就好了?她孙子早死了,一个孤老婆子,不把房子留给我们,还等著带进棺材吗?”
  原本此案並无实证,很难定罪,余有田这话相当於不打自招。
  余有才面如土色,恨不得掐死这个猪脑子。
  县令再挑拨两句,为了能减轻罪责,兄弟俩当即互相攀咬起来。
  至此,案情水落石出。
  谋害亲长,乃恶逆大罪,按律当处以绞刑或斩首。
  考虑到並未成事,加上余老太帮著求情,县令最后判余有才余有田流放千里。
  其他人听信挑拨,聚眾闹事,各罚二十大板。
  “大人,我不服!”余有才跪行上前,“我们哥儿俩是做了错事,那她呢?”
  他指著余老太,“这个老东西以龙舟送红的名义,让我们吃有毒的鸡蛋,她就没触犯律法吗?”
  “对呀对呀,您看。”余有田拉开衣裳,露出身上挠破的血印子。
  县令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將目光投向余老太。
  余老太连连摆手,“没有,我没有啊!”
  余有才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还剩两个鸡蛋,有没有下毒,吃过就知道了,你敢吃吗?”
  余老太问心无愧,有何不敢,当即把鸡蛋吃了。
  接下来就是等。
  明晃晃的日头掛在天上,四拨打板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县令体恤余老太年迈,许她在阴凉处站著,其他人跪在太阳底下,汗如雨落,干得直咽唾沫。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余老太一切如常,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之前喝的那碗薑汤里放了解药。
  板子打完了,县令起身宣布结案。
  余有才不可置信,“不可能,肯定是鸡蛋的问题,大人再等等,马上就发作了……”
  县令还要抓贼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儿耗,当即带著一眾捕手押著余家哥俩扬长而去,余家村的其他人也互相搀扶著离开。
  陆未吟在堂屋看完戏,打著哈欠回房间补觉。
  采香赶紧去马车里取驱蚊香囊给她送过去。
  那头,余老太对著老李夫妇和尖尖星明再三道谢。
  时间不早了,她拿上自己的湿衣服告辞,说改日再將衣裳洗好送来。
  陆未吟睡到傍晚才醒,坐在窗边醒神,刚好看到星明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杨氏带著尖尖和采香包了粽子晚上吃,端午节就这么过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退房,告別李氏夫妇踏上归程。
  马车晃晃悠悠,尖尖和采香靠著厢壁昏昏欲睡。
  “哎哟。”
  车子突然停下,尖尖一个重心不稳撞在采香头上。
  掀开车帘,只见星明跳下马车奔向前方。
  尖尖伸长脖子看过去,惊呼,“呀,小姐,前面路边上躺著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