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出殯起灵时连个摔盆打幡的人都没有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4 08:52      字数:2261
  永寧侯猛然转身,直直地看向庄氏,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你竟敢逼死清白人家的姑娘,就为了给裴谨澄配阴婚?”
  “侯府如今已是风雨飘摇,你还要往火上浇油不成?”
  “侯府怎么有你这么愚蠢的主母。”
  他不得已大义灭亲,不就是因为临慕借著侯府的权势,糟蹋数不清的清白姑娘吗?
  临慕死了,庄氏又折腾上了。
  庄氏身子一颤,慌忙伏低身子,小心翼翼的辩解道:“侯爷明鑑,妾身万万不敢有强逼之举。那些女子皆是久病缠身、药石罔效之人,妾身都是先得了她们父兄首肯,又使足了银钱,这才......这才將人买下。”
  “妾身这般行事,原是想给这些短命人一个归宿。若任由她们香消玉殞,既进不得自家祖坟,又无夫家可依,到头来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岂不成了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跟著咱们孩儿,到底也算死后有个庇护。”
  裴桑枝嗤笑:“这才將人买下?”
  “说的真真是好生轻巧啊,难道不是听信了招摇撞骗的老道的鬼话,硬要那些苦命女子的父兄掐著所谓吉时,把索命的毒药灌进活人口中,就为成就你那“旺逝者”的阴婚买卖?”
  “还有什么药石罔效,那些个姑娘头一天还能进山捡柴火,母亲去后,就直接病的下不了床。”
  “怎么,莫非母亲不是永寧侯府的主母,而是阎罗殿里的索命无常?”
  “我活著一日,永寧侯府就不准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
  庄氏眼波流转,面上哀戚之色愈浓,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贱命一条,横竖不过一抔黄土,早赴黄泉与晚归地府,又有何分別。若非谨澄和临慕死的不光彩,还轮不到那些平民百姓的女儿有此福气。
  裴桑枝敏锐地捕捉到庄氏眼中闪过的那抹不以为意。
  那是对底层百姓的性命视同草芥的漠视和傲慢。
  仿佛在庄氏心里,自她自己之下,都该逆来顺受,永远佝僂著脊樑,在阴暗处卑微地苟活。
  看来,她不能让庄氏死的太乾脆利索。
  她应当亲手碾碎笼罩在庄氏头顶的权势和富贵的光环,剥去庄氏的锦衣华服,让庄氏沦为她自己所鄙夷所不屑的“贱命。”
  届时,也不知庄氏这个“尊贵人”能不能再活的光鲜亮丽。
  永寧侯见庄氏缄口不言,心下已然明了事实確如裴桑枝所言。一股无名火起,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压怒气,和起稀泥来:“桑枝,你既知你母亲行事不妥,及时劝阻或是稟明为父便是。难道为父会跟著她一起糊涂,分不清轻重缓急?何至於將事情做的如此绝,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你当真...当真將谨澄与临慕的尸骨弃於乱葬岗,任豺狼撕咬、野犬分食,由得那寒鸦啄骨、腐蝇縈绕么?”
  此时此刻,永寧侯仍自欺欺人地想著,裴桑枝终究不会狠绝至此。
  裴桑枝眉眼弯弯,頷首道:“自然。”
  “圣人言,人无信,则不立。”
  “葬身在哪里不是葬呢,五臟庙便不算归处吗?”
  “依我之见,尸骨无存反倒是最好的结局。如此,母亲便再不能愚蠢地兴风作浪,连累这风雨飘摇的永寧侯府了。”
  “父亲,人要向前看,死了便死了,要顾著活人啊。”
  “如今二哥三哥的后事都已料理妥当,我斗胆问一句,父亲可有意为侯府再添些子嗣?这偌大的宅院若是长久空置著,终究不是个事儿。”
  永寧侯没好气道:“荒唐!哪有闺阁女儿过问父亲房帷之事的道理?你也太没规矩和礼数了些。”
  裴桑枝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父亲这般揣度我心意,倒真是应了那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过是念著,若他日父亲百年之后,出殯起灵时连个摔盆打幡的人都没有,显得太过淒凉。”
  “不过,既然父亲自己都不在意身后事,我也不好多管閒事,替您心急了。”
  永寧侯咬牙切齿:“你少咒我两句吧。”
  庄氏的心陡然悬到了嗓子眼。
  裴桑枝的话里分明藏著刀,那是在催促她,更是在威胁她。
  若不遂了裴桑枝的愿处置春草,非但绝嗣药的秘密会被捅出去,只怕裴桑枝还要落井下石,趁机往她心窝里再踹上一脚,让她万劫不復。
  一边是她视若己出、养育了十余载的春草,一边是她自己。
  庄氏立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春草於她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那不仅是十余年朝夕相处浸润出的骨肉亲情,更是她握在手中的胜利的象徵。
  “侯爷……”庄氏嘴唇翕动声若蚊吶,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永寧侯眉头紧蹙,不耐地甩袖道:“又有何事?”
  庄氏:“妾……妾身想寻个时间去瞧瞧春草。”
  永寧侯不由分说地怒瞪了庄氏一眼,下意识觉得庄氏又想出么蛾子。
  “胡闹!”他厉声呵斥,“成府如今鸡飞狗跳的,也乱成了一锅粥,你巴巴地凑上去做什么!”
  “討碗粥喝吗?”
  又是一女侍二房,又是长房嫡长子绝嗣,又是为了掩人耳目,寧愿忍气吞声带绿帽子喜当爹……
  比之永寧侯府的热闹,不遑多让。
  裴春草就不是个安生的。
  未出阁前,三更半夜私会一起长大的兄长。
  及至给人做了妾室,犹不知收敛,竟又暗通款曲於堂小叔子,做出这等没廉耻的勾当。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锦衣玉食娇养大的闺女,怎生就养出这般下作性子。
  细细想来,许是隨了她那专爱钻寡妇门子的亲爹,血脉里带来的腌臢根性。
  还是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裴桑枝唇角微扬,眼底噙著几分玩味,好整以暇地欣赏著庄氏那副虚偽作態下的窘迫模样,倒要看看这位能演出什么新样来。
  平心而论,庄氏安抚永寧侯的手段倒是嫻熟得很,三言两语便能將那暴脾气捋顺,这份本事確实令人侧目。
  “侯爷,请听妾身一言。”庄氏將姿態摆的极低,轻声道:“流言蜚语到底是流言蜚语,可以风靡一时,但终究有消散的时候。”
  “春草腹中有了成家长房嫡长子的长子,其分量自不可同日而语。”
  “万一……”
  “万一那就是成景翊唯一的子嗣呢?”
  “妾身身为人母,值此多事之秋前去探望,既全了礼数,又能为侯府谋个进退之据。”
  “待妾身探明虚实,侯府自可未雨绸繆,有所应对。”
  永寧侯蹙蹙眉。
  这话听著是有几分道理,但为何非要当著裴桑枝的面说?
  庄氏:当然是特地说给裴桑枝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