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佩兰一听这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疼！
  都是为了她啊！
  这孩子都是为了守著她，才遭了这份罪！
  她看著何婉柔那微微泛红的眼圈，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再想到刚才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找到药、懂得按摩急救，自己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一股滚烫的愧疚，心疼和感激猛地涌上心头，昨晚那点不痛快瞬间就被冲得没影儿了。
  “傻孩子！你这傻孩子啊！”
  秦佩兰哽咽著，一把紧紧攥住何婉柔的手，握得死死的，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骨！这大冷天的在外头蹲一宿，冻坏了可咋办？你...你怎么就这么实心眼儿啊！太辛苦了，真是太辛苦了！”
  何婉柔眼圈也红红的，反过来扶著秦佩兰的胳膊，脸上却挤出个懂事又坚强的笑，说道：
  “阿姨，我不辛苦！真的！我在疗养院的工作，本来就是负责照顾您和叔叔的，照顾你们，是我分內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是满满的庆幸和后怕：
  “也亏得我没走远，一直守著，这才能第一时间给您找来药，帮上忙，要是真按安排睡远了，哪能赶得这么巧？”
  “是是是，多亏了你，真是辛苦你了。”
  秦佩兰连连点头，心疼地拍著她的手背。
  “我不怕辛苦，”
  何婉柔见火候已到，立刻趁热打铁，语气带上了一丝委屈，趁势依偎过去，轻轻扶著秦佩兰的胳膊，说道：
  “阿姨，我不怕辛苦，打从看见您第一眼，我就感觉咱们好像应该是一家人，我就愿意守著您、照顾您，您...您別嫌我笨手笨脚，別把我打发得远远的就行...我就想离您近点儿...”
  这话一出，秦佩兰到嘴边的话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她下意识地先扭头看向旁边的老伴沈振邦。
  昨晚老两口可是商量好了，今天就想办法让婉柔先回疗养院去的。
  可眼下这情形...人家刚又救了自己一命，恩情叠著恩情，而且啥也不图，就巴巴地想留在身边照顾。
  这个时候要是硬把人撵走，於情於理，怎么都说不过去，也太寒人心了。
  沈振邦接收到老伴求助的眼神。
  他比秦佩兰理性，但也不是铁石心肠，这份人情和眼前的情况他也看得明白。
  这会儿確实不是提让走人的好时机。
  他没多说话，只是迎著秦佩兰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温和而包容。
  几十年夫妻了，秦佩兰立刻读懂了老伴的意思，这事，你拿主意，我都没意见。
  有了老伴的支持，秦佩兰心里顿时有了底，转回头看著何婉柔，语气肯定地说：
  “好，不走，不打发你走，你就安心留在阿姨身边，哪儿都別去了，咱们就当一家人这么处著。”
  何婉柔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暗暗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番苦肉计加上深情算是没白演，彻底奏效了！
  秦佩兰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昨晚那些不愉快，彻底翻篇了！
  老两口对她的態度，又回到了从前那种信任和依赖。
  而且听这口气，他们之前竟然真的动了要打发她走的念头！
  幸好！
  幸好自己棋高一著，来了这么一齣戏，要不然，今天还真可能被稀里糊涂地扫地出门了！
  她心头窃喜，脸上却丝毫不显，反而趁热打铁，立刻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柔声说道：
  “阿姨，那...那您就別让我再去安置房了吧？我保证不添乱，就在客厅沙发上凑合几晚就行，实在不行，打地铺也成！我就是想离您近点，方便隨时照应著...”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態放得极低。
  按照眼下秦佩兰对她这副心疼加感激的劲儿，她提什么要求，估计秦佩兰都会一口答应。
  可她万万没想到，秦佩兰却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
  她虽然心疼何婉柔，也想把她留在身边，但脑子还没完全糊涂。
  这是在儿子儿媳的家，不是她自己那儿。
  家里怎么安排住处，添什么人常住，这事儿得儿子儿媳点头才行。
  她这个当婆婆的，不能越俎代庖，更不能仗著长辈身份就替小两口做决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周柒柒和沈淮川，轻声商量道：
  “淮川，柒柒，你们看...婉柔这事儿，怎么安排合適？毕竟是在你们家，得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决定，我没意见。”
  周柒柒正想开口，旁边的沈淮川却抢先一步说话了，声音有点沉：
  “妈，住处的事先放放,有別的事，我得先弄个明白。”
  秦佩兰一愣：“啥事啊？”
  沈淮川目光转向何婉柔，冷冷问道：
  “你刚才说，你昨晚...在我家院门口守了大半夜？”
  何婉柔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沈淮川会突然问这个！他难道发现了什么？
  其实她刚才说的，都是美化过的。
  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外面待大半夜了，这大冷天的，冻坏了身子，以后不能给沈家生儿子了怎么办？
  而且她昨天也坐了一天车，也累得不行了。
  所以，她一到安置房的小屋之后，就睡了。
  定了五点钟的闹钟，磨磨蹭蹭到五点半之后才来的。
  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以为自己被抓包了。
  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所以脸上还是努力维持著那副委屈又坦然的样子，轻轻点头道：
  “是...是啊，沈团长，我担心阿姨，早早就在外面了守著...”
  沈淮川冷冷地盯著她，继续追问：“那你知道，昨晚大概几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他侧后方的周柒柒，却突然不著痕跡地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后衣襟。
  沈淮川话语一顿，下意识地微微侧头，只看到周柒柒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沈淮川虽然不明白妻子为何打断，但他对周柒柒有著绝对的信任，立刻收住了话头，保持了沉默。
  周柒柒上前半步，挡了他半句话，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语气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
  “淮川的意思是，他昨晚十一点多起来查看院门关严实没有，顺道往外看了几眼，好像没瞧见门口有人啊？是不是那会儿天太黑，他没看清楚？还是你找地方避风去了？”
  周柒柒这话问得...
  既表达了质疑，又给了对方台阶下，语气还特別温和，好像是来专门给何婉柔说话的。
  何婉柔一开始听到沈淮川那冷硬的质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周柒柒把话头接了过去，还给了她一个完美的藉口！
  她心里立刻镇定了下来，脸上迅速切换回那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甚至还配合著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带著点受了误解的哽咽：
  “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嚇我一跳...”
  她低下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才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周柒柒，语气柔弱又带著点懂事：
  “柒柒妹妹，你也別怪沈团长怀疑，確实那会儿天太黑了，我又怕离得太近，打扰到你们休息，再惹你们烦，所以一开始，我就远远地待在巷子口那边的墙角蹲著，没敢靠大门太近，想著...想著能听见动静就行...”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也越来越小：
  “一直等到...等到天快蒙蒙亮了，估摸著叔叔阿姨该醒了，我才...才敢悄悄挪到咱家院门旁边蹲著，等著早上开门能第一时间进来看看阿姨...”
  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完美利用了怕打扰、懂事、委屈这些情感牌。
  周柒柒听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化为一丝淡淡的歉意和讚许，她轻轻点头，语气温和：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淮川没看见你，昨晚风大，又冷，真是难为你了，辛苦了。”
  她这话，像是接受了何婉柔的解释，把这一页轻轻揭过，甚至还安慰起了何婉柔。
  但站在她身后的沈淮川，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他看看妻子平静的侧脸，又看看何婉柔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周柒柒...她到底在干什么？
  昨晚半夜下了一阵过云雨，如果何婉柔真的在外面待了一晚上，肯定是知道的。
  按照她的这个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说出来，这淋雨不比颳风更惹人怜爱？
  可她却绝口不提，看她的头髮，衣裳，比周柒柒的都还整齐，也不像是淋过雨的样子。
  这些，周柒柒肯定也是知道的，按照她的聪明程度，肯定也会怀疑，为什么不让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