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祠孤影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3:36      字数:2540
  北风卷著雪沫子打在脸上,如银沙割肤,雪地间霎时鸦雀无声。
  哥舒光的尸身甫一倒地,谢自然剑光再甩,“噗嗤”一声,已將其头颅削落。
  他剑尖一挑,那颗头颅便如被拋起的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弧。
  谢自然不慌不忙从腰间解下只黑布袋,撑开袋口候著,那飞坠的头颅竟不偏不倚,“咚”地落进袋中。
  他利落地收紧袋口,系回腰间,动作熟稔得仿佛只是拾起一枚石子。
  这一幕看得残余军士目瞪口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主將,转眼便落得身首异处,连吃饭傢伙都被这般隨意收走……
  极大的荒诞感攥住了所有人。没了头领的兵卒如散沙般僵在原地,握著刀枪的手不住发颤,竟不知该进该退。
  雪落在他们的戎装上,簌簌作响,却盖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短暂的死寂被一声厉喝打破。
  人群中一名小校猛地提刀指向谢自然与巩三娘,嘶吼道:“贼人杀了將军!替大將军报仇!”
  “放箭!”
  號令既出,先前顾忌误伤同伴的弓箭手再无迟疑,齐齐挽弓搭箭,箭簇在火把下泛著冷光,只待鬆手便要將二人射成刺蝟。
  就在弓弦將满未满的剎那,谢自然身形朝先前那堆篝火飘然一盪。
  落地时足尖在火堆旁的积雪中猛一勾,一条深埋雪下的长绳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他反手一拉身旁的巩三娘,厉声喝道:“走!”
  两人拽著绳索腾空而起,如盪鞦韆般朝著百余步外的密林深处盪去。
  军士气急败坏地嘶吼“放箭”,箭矢破空而出,却只追著二人残影落在雪地里,尽数落空。
  眼看即將没入密林,谢自然忽然从腰间摘下个香囊,朝著聚集的残余军士掷了过去。
  那香囊刚飞到军士头顶,便被一支流矢洞穿。
  布囊四分五裂,无数细白粉末簌簌撒出,被北风一卷,径直扑向眾军士的面目。
  一名军士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只觉一股清冷幽香钻入肺腑。
  还未等他细想,身旁已有人惊呼:“有毒!快闭气!”
  可终究慢了一步。
  吸入粉末的军士们齐齐栽倒在地,个个脸泛青紫,口吐白沫,转瞬间便没了声息。
  雪地里,只剩那串摇曳的绳索还在晃悠,而密林深处,两道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唯有北风卷著血腥气,在空寂的雪野里呼啸。
  ……
  天幕低垂,千山覆雪,如银蛇蛰伏。
  荒寒深处,万籟俱寂,一座破败山神庙隱於枯藤野蔓间,阴气沉沉。
  “咯吱!”
  倏尔,突兀的脚步声踩碎积雪,惊落枝头残雪。
  两道白影立在庙前,一脚踹开摇盪的破门,风雪隨之灌入,卷得地上积尘旋飞。
  二人敛袍入內,庙內昏暗,唯见神龕倾颓,蛛网蒙尘,泥塑神像半面已毁,空洞眼窝似在凝视来人,更添几分诡异。
  谢自然踩著地上枯枝,发出“噗噗”轻响,抬眼扫过四周。
  庙堂狭小逼仄,霉味呛人。
  墙体斑驳,供桌后神像缺了半个脑袋,与先前无异,应是无人来过。
  巩三娘已绕到神像后,抱出预先藏好的柴火,扔在空地,摸出火摺子引火。
  谢自然取过桌上三支香,从怀中摸出火摺子点燃。
  “虚偽。”身后火堆已燃,巩三娘瞥著他,冷笑,“满身血腥,求神拜佛有何用?这是邪神淫祠,拜它不如拜我。”
  谢自然晃灭香尖火苗,面无表情地说道:“求个心安。”
  他没找到香炉,便將香插在供桌破缝里。
  做完这些,他转身將布袋里的头颅掷在供桌上,迈步走向巩三娘。
  巩三娘伸著手烤火,眼见谢自然走近,余光扫过桌案上的布袋,神色莫辨地开口:
  “今夜若不是我在前头迷惑牵制,你想取哥舒光的首级,未必能如此顺遂。这颗脑袋,怎么也该有我一份吧?”
  谢自然嘴唇微挑,那张足以惑乱人心的绝色容顏上,绽开一抹惊心动魄的笑,语气却不带半分情绪:
  “你想要?”
  “你肯给?”巩三娘双手在袖中暗暗扣紧,一双眸子死死盯著谢自然,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异动。
  “大可拿走。”谢自然依旧笑意盈盈,仿佛对巩三娘这副爭功抢利的模样毫不在意。
  “呵。”
  巩三娘冷笑一声,“唰”地站起身,桃眼飞快扫过谢自然,隨即转身就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头也不回地丟下一句:
  “你別得意,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好看。”
  “等等!东西留下,再走不迟。”
  巩三娘心头一凛,满脸诧异地回头,疑惑道:“什么东西?”
  “你的命!”
  三个字刚落,嗖!
  恰是巩三娘转身的剎那,一抹暗光骤然从谢自然袖中暴射而出,裹挟著地上跳跃的火星子,如毒蛇出洞,直扑巩三娘面门!
  巩三娘瞳孔骤缩,只觉寒气扑面,忙要后仰躲闪,却已迟了半步。
  那抹暗光擦著她鼻尖飞过,“篤”地钉在门框上!
  竟是枚三寸长的透骨钉,钉尾还在嗡嗡震颤,火星子溅了她满脸。
  鼻尖鲜血淌进齿间,巩三娘不用摸也知道自己定是破了相,又惊又怒间,一个旋身躲过斜刺而来的长剑。
  趁这转瞬的空隙,她瞪著杀气凛然的谢自然,声音发颤:“你敢杀我?!”
  “有何不敢!”
  谢自然话音未落,袍下双腿已蹬出连片虚影,鸳鸯腿连环踢来。
  这招虽在江湖中常见,此刻却带著裂风之势。
  巩三娘不敢怠慢,双掌向前一探,架住正面踢来的大腿,隨即双掌外翻,猛地向两侧一拉,正是“野马分鬃”的手法,竟想將谢自然硬生生撕开!
  谢自然临危不乱,身子陡然后仰,顺势抽回大腿。右手在腰间一抹,青光乍闪,避水剑已换握在右掌中。
  他侧转半圈,借势跃起,长剑如电,直刺巩三娘脑门!
  剑风凌厉,竟將周遭的火星都卷得四散飞溅。
  眼见谢自然剑招狠绝,巩三娘心头一横,索性豁了出去。
  剑尖离脑门只剩寸许之际,她猛地沉腰俯身,袖中峨眉刺已落掌心。
  只听“刺啦”一声旋响,她手腕未动,刺尖却顺势翻转向上,稳稳对准谢自然的小臂。
  这一下,谢自然若执意刺下,手臂必被峨眉刺先一步洞穿。
  跃在半空的谢自然见状,嘴角反倒勾起一抹冷笑。
  他突然鬆开握剑的手指,竟学了巩三娘的招式,掌中长剑顺势转了个圈,剑尖由平刺改为下探。
  这般变招,剑身本就长过峨眉刺,两刺相对,必然是长剑先扎穿巩三娘的手臂!
  电光火石间,两柄利器已近在咫尺。
  巩三娘瞳孔骤缩,才知对方早有后招,忙想撤招回防,却已迟了半步。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避水剑已刺穿她的小臂,而那峨眉刺,终究差了寸许,只划破谢自然的衣袖,带起一缕血痕。
  “啊!”
  巩三娘惨叫一声,急忙抽臂后退,右手峨眉刺“叮”地坠地。
  长剑从她小臂拔出的剎那,一道三尺血箭喷射而出,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她踉蹌退了两步,还未稳住身形,谢自然已再度欺近。
  危急关头,巩三娘左手仅剩的峨眉刺顺势拋出,欲阻其攻势。
  谢自然长剑一挑,“当”地打飞峨眉刺,顺势一脚踹出。
  巩三娘躲闪不及,被踹得倒飞出去,“噗通”一声砸进火堆,火星四溅,柴禾乱飞。
  也亏得这一撞,巩三娘抱著流血的右臂,在火堆里顺势一滚,任凭火苗舔上衣袍,借著翻滚之势扑到门边,连滚带爬地窜出庙门,消失在风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