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下黑袍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3:36      字数:2426
  掌音未落,火光乍闪,陡现四条人影,快如鬼魅,宛如凭空生出。
  巩三娘眼帘骤眯——高手!
  四人皆著朱红戎装,显是先前混在军士中掩人耳目。
  他们胖瘦高矮各异,却都生著圆脸细目、高颧塌鼻,一脸风霜粗獷,正是塞外胡人形貌。
  火把噼啪炸响,哥舒光指向其中狭眼细须、身矮面宽的汉子:
  “这位是金帐刀魁阿史那·克勒赤,突厥王室余脉,督斤山称第一高手,乃本將北征漠北时所纳客卿。”
  他话锋一转,指向怀抱嵌环直刀、鬢髮成辫、左颊三道爪痕如刻的汉子:“松林孤狼耶律丹,早年是叠刺部狼卫,遭室韦部追杀时为本將搭救,今效命於我。”
  耶律丹狭长的眸子迸出兽般凶光,死死咬著巩三娘,嘴角勾起嗜血冷笑:“唐人总言突厥是鹰,我契丹是狼。
  你放心,一会我便用这刀,將你骨头一块块剜出,让你尝尝祭青牛白马的滋味!”
  巩三娘毫无惧色,反倒笑得嫵媚勾魂:“蛮夷就是蛮夷,不懂怜香惜玉。你这般狠心,奴家却不,定会让你走得爽爽快快,咯咯。”
  见她仍有閒心调笑,哥舒光面色一沉,又指向两个面如老农、高瘦如秆的汉子,其中一人握丈八长槊;
  一人盘著九节钢鞭,脖子上掛的铁念珠磨得发亮:
  “此二人乃穹波坚赞、贝吉云丹,吐蕃清塘部落高手。
  当年本將西出河湟,二人弃暗投明,斩了自家部落头人首级来献,引天兵踏平本部族,朝廷授其云骑尉的功名。”
  “哈哈!”巩三娘掩唇笑得枝乱颤,眼尾斜斜挑著二人:“为了几两碎银便卖主求荣的蕃奸,也值得將军拿出来显摆?”
  “放肆!”
  “找死!”
  这话如尖刀剜心,正中痛处,俩吐蕃汉子目眥欲裂,握著兵器的手青筋暴起,若非忌惮她手中的峨眉刺,早已扑上,將这妇人撕成碎片。
  “好好好!”
  哥舒光连叫三声好,腮边横肉因怒色微微颤动,冷声裹著风雪:“人家既瞧不上你们,便露一手,让她见识见识!”
  尾音未落,他袍袖猛地一甩,带起的劲风竟將身侧火把吹得矮了半尺。
  早已按捺不住的四人应声而动,脚下同时发力猛跺雪地,“轰”的一声,丈许內积雪被踢得漫天而起,如白幕朝著巩三娘罩落。
  雪障骤起,四道身影已借著掩护扑出!
  雪雾中,阿史那·克勒赤双弯刀交错,十字绞杀直取脖颈;
  耶律丹环刀震响,如饿狼扑食,刀扫下盘;
  俩吐蕃武士更是配合默契,穹波坚赞身子一旋跃起丈余,长槊抖如毒龙,斜扎顶门;贝吉云丹钢鞭成圈,卷著风雪直抽腰侧!
  四面杀机刺骨,巩三娘裸露的腕子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秀眉紧蹙,桃眼眯成一线,霎那辨明四人兵器路数:弯刀诡譎、环刀沉猛、长槊霸道、钢鞭刁钻。
  “来得好!”她低叱一声,不退反进,身形陡然化作三道残影,正是“燕子三抄水”的绝技,所过之处雪尘飞扬。
  两柄峨眉刺在指间一转,寒芒陡盛,如两条蓄势已久的毒蛇,直取最前的突厥刀魁心口!
  突厥刀魁见两朵寒芒迎面扑来,黑眸里毫无惧色,双刀舞得风雨不透,剎那间便与峨眉刺“鏘鏘”相撞,火星在雪雾里炸开。
  巩三娘正面对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头顶槊风骤至,她头偏寸许,槊尖几乎擦著耳畔掠过,带落一缕青丝飘向雪地。
  刚避过这记狠招,铁鞭与直刀已如影隨形。
  巩三娘双脚施出鸳鸯踢,借势跃起的讯息,绣鞋如蜻蜓点水般点在扫向下盘的刀尖上!
  那刀本如灵蛇般迅捷,竟被这一点压得微微下沉。
  足如风轮,手上亦不怠慢,见侧面铁鞭已卷至腰侧,她手腕急转,伸臂一绕,竟將那威猛如盘龙的钢鞭缠在刺身上,隨即猛地一拉。
  贝吉云丹顿觉一股巧劲涌来,身不由己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雪地里。
  这一切看似繁复,实则只在电光火石间。
  四大右驍卫高手围攻巩三娘的一个瞬息,竟已落了下风!
  马车內的哥舒光见四人合力竟拿不下一个妇人,心中蕴怒,再难端镇定,大手一挥喝令四周:
  “都愣著做什么?一起上!”
  军令一下,上百军士早掣出刀矛,齐声吶喊著扑向巩三娘,钢刀映雪,长矛如林。
  望著被眾將士团团围攻的身影,哥舒光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得意,这般阵仗,纵她有通天手段,也插翅难飞!
  伴隨上百军士加入战团,巩三娘压力陡增。
  她既要应付前仆后继的兵卒,又要提防四大护卫冷不丁的偷袭,刀光血影中,额头已沁出细汗。
  一记回刺挑翻身后军士,巩三娘突然清叱一声:“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在场眾人俱心头一凛……她竟还有帮手?
  哥舒光心头剧震,惊疑不定,目光四扫,恍惚忆起什么,急朝巩三娘先前跪坐的篝火望去。
  只一眼,他汗毛倒竖:篝火侧雪地轰然炸开,雪沫四溅!
  哥舒光横行沙场数十年警觉未失,尘雪翻涌间,一股濒死危机直撞心口!
  “吼!”危机感窜起的剎那,他喉间爆出一声低吼,下意识猛地向后一仰,直挺挺砸在车板上。
  刚躺下,四周火把骤暗,又猛地窜起半尺!
  车厢里,已多出条黑影!
  昏暗中,一蓬银光自黑影手底暴射,劈头盖脸罩向仰躺的哥舒光!
  危机关头,哥舒光猛地扯过腿边那捲红绸。
  他手腕一抖,红绸裹著劲风朝前一兜,“唰”地將射来的银光尽数卷落,暗器撞在绸面上发出闷闷的脆响。
  趁这空当,他身子一拧,一个鲤鱼打滚翻向车厢后壁,右手顺势前探后揽,红绸裹著的长物已握在掌中。
  只听“噌”的一声,竟是柄长达丈余的长柄陌刀!
  他借势从下到上猛地一撩,刀风撕裂空气,直逼黑影面门!
  黑影见刀势凶猛,足尖一点车板,身如纸鳶般暴退。
  在其闪退车厢的剎那,黑袍猛地一旋,不见手臂动作,数十枚暗器已如暴雨般攒射而出,带著破风的呼呼声,朝著车內的哥舒光罩了过去!
  轰!
  华丽的车厢骤然炸开,木屑混著碎冰在风雪中四溅。
  一道白袍人影裹挟著劲风跃起,双手紧握陌刀,刀身在火把映照下泛著慑人的寒光,对准单足立在马首上的黑影,悍然劈落!
  那黑影见刀势沉猛如雷霆压顶,袍袖猛地一抖,身形竟如柳絮般隨风飘起。
  北风卷著雪沫掠过时,原地已空无一人。
  陌刀劈了个空,却带著千钧之力斩在黑影方才立足的大马身上。
  “噗嗤”一声,那匹健马从脊背到腹间被生生劈成两半,滚烫的马血混著內臟如暴雨般泼洒,残肢碎骨在雪地里溅起一片腥红。
  刀势未绝,重重砸在冻土上,“轰”的一声闷响,竟砸出三寸深的凹痕,终才止住。
  哥舒光拄刀而立,白袍上溅满血污,望著风雪中消散的黑影,胸口剧烈起伏,陌刀的刀柄在掌心震得发麻。
  这番变故陡生,场中打斗的眾人皆停了手,目光齐刷刷射向那道黑袍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