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就说我不爱他了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30 02:45      字数:2664
  夜色浓沉,唯有一轮孤月悬於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
  冬雪初融,庭院中的积雪早已被打扫乾净,池塘上厚厚的冰层也已化开,只余下些许残冰,孤零零地漂在水面,反射著淒清的月光。
  裴云朝独立在池面的矮木桥上,身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神色恍惚不知在思考什么。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他还未回头,左肩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裴云朝下意识地向左后方转身,却扑了个空。
  待他再转回来时,只见沈初已然悄然站在了他的右侧,唇角弯起,漾著一抹刻意又討好的笑,眼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裴云望凝视著他,冷硬的眉眼不自觉便柔和了下来,轻声问:“阿初,还生我的气吗?”
  “生气又如何?”沈初故作生气,“你又不来哄我。”
  “所以还是不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自己,某个人也不心疼。”
  “我怎么不心疼你?”裴云朝笑著说。
  他本是想来哄的,但这几日实在太忙,忙忘记了。
  沈初见他面露倦色,也不再纠缠,拎起手上的酒壶在他眼前扬了扬:“阿朝,喝酒吗?”
  他眼里闪著小精明。
  裴云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算盘——这是想灌醉他,好套他的话呢。
  不知是哪个傢伙出的这餿主意。
  虽在腹誹,但还是顺从沈初,在石凳上坐下。
  沈初殷勤地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语气轻快:“阿朝,来,干一杯!”
  裴云朝宠溺地笑了笑,却伸手將他那杯酒夺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哎!你怎么喝我的?”沈初惊讶道。
  “你大病初癒,喝不得酒。”裴云朝放下酒杯,目光瞭然,“说吧,谁给你出的这主意?”
  “什么主意,只是喝喝酒罢了,”沈初没想供出觉晓,他又不是裴云朝,他重新抢过酒杯,又给自己满上。
  “这是孙大夫给的药酒,说能暖身子,喝一点没事的。”
  这確实是药酒,对於在沙场上饮惯了烈性烧刀子的裴云朝而言,酒味淡得如同甜水。
  沈初將整个酒壶推到他面前,眼神期待,那点小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我就喝这一杯,剩下的你一壶喝完,好不好?”
  裴云朝嘆了一声,一手抓住酒壶的杯口,咕嚕咕嚕往嘴里猛灌,清冽的酒液顺著他嘴角滑落,没入衣襟。。
  他现在確实需要点酒精麻痹自己的大脑。
  然而药酒根本不醉人,一壶药酒下肚,裴云朝的眼中依旧一片清明,不见半分醉意。
  “好了,阿初,”他放下酒壶,声音低沉,“別玩儿了,你灌不醉我的,回去歇息吧。”
  沈初不甘心地拧眉,疑心自己是否拿错了酒,拿起桌上仅剩 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辛辣感过后,一股热意迅速窜上脸颊,染出两团诱人的红晕。
  下一秒,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身子一软,就朝后倒去。
  裴云朝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便將人稳稳捞进自己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他低头看著沈初醉意朦朧的娇憨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就这点酒量,还想灌醉谁?”
  沈初眼神迷濛,醉语呢喃,像个耍赖的孩子:“我才……才没想灌醉你……”
  他抬起软绵绵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捶著裴云朝的胸口,委屈道:“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说说心里话……”
  “你什么都……都不和我说,我好生气……”
  “我不是不和你说……”裴云朝垂下眼,沈初的醉顏在他眼中,美的不像话。
  黑眸阴沉,某些疯狂的情绪,在肆意地叫囂著。
  裴云朝將沈初摁在怀里,深深呼吸,几番压抑,才忍下那心口的撕痛。
  就在不久前,他收到裴林寄来的最后一封密信。
  上京防卫空虚,宋元睿忽然现身皇宫,带著不知何时养的军队,攻破皇宫、控制百官、囚禁宋元璟,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消息没有走漏出去,除了上京城所有州县都不知晓,裴林提早察觉不对,提前和虞明月离了京城,这封密信,才到了裴云朝手上。
  裴林要裴云朝拿著他的官牌,借充州的兵力,支援上京城,勤王护驾。
  为人臣子,受君恩惠,为君分忧,本是职责之內。
  哪怕裴云朝已经辞官,他也应该担此重责。
  但……
  裴云收紧了手臂,將沈初更深地拥入怀中。
  怀中人眯著眼,乖巧地偎依著他,呼吸间带著淡淡的酒气,瓷白的脸上烧成一片,缩在裴云朝怀里,不吵不闹。
  “阿初……”裴云朝颤抖的唇轻轻吻上沈初湿润的眼睫,声音沙哑破碎,“我要去上京城一趟,京城里出了事……”
  沈初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迷濛的水雾后透出一丝本能的不安:“那……还回来吗?”
  “回来。”裴云朝答得斩钉截铁。
  “回来就好……”沈初往他怀里缩了缩,依赖地蹭了蹭,“带我……一块去……”
  “不行,太危险了。”
  “不怕……危险……”
  “我怕。”裴云朝沙哑著喉咙,“阿初,乖乖听话,留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嗯……”沈初的意识早已模糊,只剩下本能的应答,“那你要……回来……”
  “好……”裴云朝应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碾过。
  沈初彻底醉昏过去,软倒在他怀中。
  脚步声响起,雨声快步走来,低声稟报,“將军,已经给充州写了信,借到了一万兵。”
  擅自调兵,乃是大罪。
  裴林身为平寧侯,虽是武爵,却也没资格调兵。
  但裴家威望甚重,充州知州是他的旧僚,对裴林为人十分清楚,而且裴林是拿他的官牌借兵,算是赌上了裴家的尊荣。
  充州离上京城最近,充州的兵力也是唯一能直接到上京城的。
  勤王保驾的事,充州知州不敢耽误,因此事情虽不明朗,还是借了兵力给他。
  借了兵力,但也只借了一万兵力,怕万一裴家假借勤王之名造反。
  宅子外马匹已经准备好,裴云朝今夜就要走。
  他本就在思虑著,该怎样和沈初道別。
  裴云朝打横抱起沈初,稳步走回臥房,將他轻轻放在床榻上。
  锦被柔软,衬得沈初的睡顏愈发安寧。
  裴云朝的目光繾綣流连,眷恋不舍。
  雨声在门外低声催促:“將军,时辰已到,该启程了。夜色深重,正好隱匿行踪。”
  “嗯。”裴云朝终於將目光从沈初身上挪开,他走出臥室,吩咐雨声,“等会儿,让人伺候夫人喝完醒酒汤再睡。”
  “是。”雨声答道。
  雨声不走,留在苏城。
  所有的暗卫都留在苏城,裴云朝一个人上路。
  这是裴云朝的命令。
  他怕宋元睿再挑著沈初下手,所以做了万全之策,甚至和沈家打了招呼,让沈知曜沈知徽帮忙照应。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宋元睿,有任何机会伤害沈初。
  “將军,”虽然已辞官,但雨声还是习惯称呼裴云朝为將军,“若是夫人问起,属下该如何回答?”
  裴云朝眼眶微红,仰头看天上明月。
  良久,他方道:“別让他出宅子,什么都不许告诉他。”
  “是。”雨声低声道。
  他一路隨著裴云朝到了大门外,望著裴云朝翻身上马,雨声红了眼眶,高声喊了一声:“將军!”
  “一定要回来。”
  裴云朝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韁绳,往夜色深处奔去。
  马匹奔出十数丈远,即將融入沉沉夜色之际,却突然发出一声低鸣,猛地调转了方向!
  裴云朝策马奔回,勒停在雨声眼前。
  裴云朝双眼腥红看著他,声音颤抖:
  “雨声……你听著……”
  “若是我真回不来,帮我骗阿初,就说我不爱他了,先前所说都不算数,让他另觅良人。”
  裴云朝囁嚅:“他说过,我若是变心,他便把我换了……”
  “若我真回不来,你就让他……把我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