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胜者当有报赏
作者:
悲凉鸽 更新:2025-10-29 20:37 字数:4068
第272章 胜者当有报赏
记得最初掌起斗剑的时候,阿斯让最被伍德洛垢病的一点,就是眼神缺乏战意。那时的阿斯让何其迷茫,浑浑噩噩不知终日,因为不通语言,许多人把他当成聋子和哑巴,一些人嘲笑他,一些人同情他,另外还有一些人,他们想要他的命。
为了生存,他终於紧紧地握住了剑柄,用剑来与別人交流。大多数斗剑奴都是为了生存,被迫向魔女出卖灵魂的可怜人,他们为自己而战,眼中有著对生的无限渴望,他们或许不尊重別人的生命,但他们至少尊重自己的命。
但也有那么些人,他们就像天生的杀戮机器,完全是为了战斗与杀戮而活,
眼中只有嗜血的衝动。他们是魔女养的疯狗,是角斗场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处刑人与会子手。
他们不会心照不宣地与你打一场看上去激烈,实则没什么危险的表演赛,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只有一个目的一一杀人。
因此,与这些人战斗时,阿斯让既感到与恼火,却也感到了几分莫名的快意。他完全可以拋下內心无用的怜悯之心,与鲜血为伴,和死亡共舞。
直到某天下午,他在赛前的准备室附近与伍德洛久违地擦肩而过,稍显老气的导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的眼神终於变得成熟了,就和我的某位故人一样,可我期望看到的,並不是这种阴冷锐利的眼神。还记得我当初教你说过的第一句话吗?举剑,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是为生存而战,不是为杀而活,这两者之间有著本质的区別,千万不可忘记。”
自那之后,阿斯让战斗时的节奏慢慢变得沉稳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悠閒。
他开始认真审视他的对手,观察他们习惯性的动作与表情,猜想他们的为人。这种行为或许有些多余,但对阿斯让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因为这能让他的头脑保持冷静,將愤怒与嗜血的情绪逐出脑海。
於是,就和以前一样,阿斯让自然而然地审视起面前这位名叫泰勒的斗剑奴。
他在角斗场举办的多人狩猎中脱颖而出,与十多名斗剑奴一起猎杀了多条砂龙,最终在一场单人狩猎中杀死了一头绿龙,因而被玛拉相中,成了她的护卫。
阿斯让想,如果他是靠我的建议达成了这番战绩,我一定会为他喝彩。
然而事实並非如此。
据艾芙娜说,玛拉带来的近百名斗剑奴都服用过圣都製备的一种新型魔药,“本地的魔女对这批斗剑奴极不放心。她们担心这些斗剑奴出了圣都,难免心生歪念,不好管束,甚至还可能爆发大规模叛乱,而玛拉向她们保证,她带来的这些魔药不仅能增强斗剑奴的体魄,还能使他们变得更加忠诚。啊,她还为这种魔药取了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活力水。”
“叫什么都无所谓。”
“是啊,你我都很清楚这种魔药的本质。”艾芙娜说,“別下狠手,未来难料,但今晚,玛拉应该不会在那个斗剑奴身上施用这种『活力水』。”
的確没有。
而且,不仅仅是今晚,她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让这个斗剑奴接触这种魔药了。
儘管他努力压制,但阿斯让仍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內心的急躁与渴求。
魔女们手握权能,想在一切关係中占据绝对的主动,这种强烈的控制欲隨她们的魔力一同成长、膨胀,最终成为一头骇人的怪兽。这些控制欲爆棚的魔女想要掌控他人的一切,从灵魂到肉体,从思想到行动,而玛拉就是这样一个魔女。
想到这里,阿斯让不禁有些烦躁,因为法莉婭也有这种倾向。
“为我而战吧,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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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拉拍了拍手,宣布角斗即將开始。舞会结束时,她在空旷的宴会厅內,用桌椅围出一块儿狭长空间,作为临时的角斗场地。
狭窄的场地意味著阿斯让没有多少闪躲的空间,因此,在这场没有规则限制的角斗中,力量的作用要胜於技巧。
泰勒站在距离阿斯让十步开外的地方,握著木剑喊道:“如您所愿,主人。”
他的语气带有一丝微妙的,难以察觉的不满情绪。
是我听错了吗?阿斯让心中一阵疑虑。他注意到,泰勒在喊出那句话后,身体微微紧绷,目光带著几分游移,仿佛在掩饰某种情绪。虽然他的表演近乎完美,完全符合一个斗剑奴应有的姿態和服从,但阿斯让心底的第一直觉告诉他,
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玛拉能用她口中的“活力水”控制很多人,但这些人又怎会真心实意地向她臣服呢?
她自信过了头,而那些身披紫衣的元老们亦不多让。她们统治著这片土地,掌控著无数人的生死,並认为自己的权力牢不可破,觉得所有人都会顺从她们的意志。
正如阿斯让眼前所见的那样一一无论是泰勒,还是其他被魔女掌控的人,他们的忠诚多半不过是一层脆弱的偽装。看似服从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压抑已久的不满与抗拒,这层偽装在真正的考验面前隨时可能崩塌。
如果机会合適,这些斗剑奴们绝不会犹豫,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向魔女们露出獠牙,发出致命的反击。
是啊,自己以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阿斯让的目光与泰勒短暂交匯,那一瞬间,他仿佛透过泰勒的眼神看到了隱藏在深处的情绪一一那是未曾熄灭的怒火,伴隨著长期的隱忍与压抑。儘管泰勒极力掩饰自己的內心,依旧装作顺从的模样,但阿斯让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不是心甘情愿地为玛拉效忠。那一抹隱藏得极好的仇恨,像潜伏在暗处的火种,
只要被点燃,便会迅速蔓延,烧毁一切。
並且,泰勒绝不会是那唯一的“定时炸弹”。阿斯让相信,许多人只是表面顺从,內心却在蠢蠢欲动,等待机会反戈一击。
阿斯让没有自告奋勇为玛拉排除这些隱患的打算,相反,他甚至期待那些隱藏的“炸弹”在某个合適的时机一一引爆,看看这些自信满满的魔女们如何面对自己种下的灾祸。那些积蓄已久的愤怒、仇恨与压抑,一旦爆发,必將掀起一场血腥风暴。
“我会为你下注。”
玛拉微微笑著,提笔开出一张支票,许多魔女纷纷效仿,一同在泰勒身上掷下赌注,但也有一些魔女站在艾芙娜那边,將少许家当压在阿斯让头上。
“速战速决吧,”玛拉环视眾人,最终將目光落到艾芙娜头上,“夜色喜人,大家都有要事要办呢。”
艾芙娜尷尬地扭过头去,迴避她的目光。
就在玛拉的语音落下之际,战斗的气氛迅速被点燃。泰勒毫不迟疑地向阿斯让挥剑行礼,动作乾净利落,眼中透出一丝战斗的锐气。
这是一非场正式的角斗,但礼节不可缺。阿斯让没有犹豫,冷静而沉著地还了一礼。
战斗瞬间打响。
泰勒率先发难,他的步伐灵动且迅猛,几乎下个瞬间便直直衝到阿斯让面前,手中木剑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阿斯让斩去,势头凌厉,仿佛將他內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怒火倾注到了这一击中。
原则上讲,这是一场不见血表演赛,但泰勒出手毫不留情。他的攻势中蕴含著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与压抑。
阿斯让迅速做出反应,用剑架开泰勒的每一次攻击。与阿斯让不同,泰勒的体格属於“膀大腰圆”的类型,虽比阿斯让矮了一头,可外表上的压迫感並不比阿斯让逊色,每当他手里的木剑砸向阿斯让时,空气中都会传来沉重的碰撞声。
他很急躁。阿斯让想。他怨恨玛拉,却又不想让她当著他的面和別的男人共度春香,这种心態不难理解,男人的自尊心要他拼尽全力。
很好,试著战胜我吧。
不靠魔药,不靠天神之血,不靠圣树的赐福。
一切回归纯粹,只有力量、技巧与意志的比拼。
战斗的节奏逐渐加快,未剑与木剑之间不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泰勒的攻击凶猛而急切,而阿斯让依然保持冷静,他的目光始终专注於对手,寻找著最合適的时机予以反击。
就在下个瞬间,阿斯让捕捉到了泰勒的一个微小破绽,他毫不犹豫地转守为攻,手中木剑猛然刺出,直逼泰勒的要害。泰勒的反应虽快,但那一瞬间的失误已经註定了结果。
他试图拨开阿斯让的刺击,却依旧被阿斯让击中了胸口。未剑的剑身替他挡住了阿斯让袭来的剑尖,但架势的崩裂足以让他失去表面上的优势。
在场的观眾们一阵骚动,男人们鼓起掌声,而魔女们则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只因在场的两位大魔女都不动声色地保持著沉默。很快,男人们也都面面相地收起了掌声。
短暂的掌声中,泰勒重新调整好站姿,他疑惑地望向阿斯让,仿佛在质问他为何没有乘胜追击。他心里清楚,如果这里是圣都的大角斗场,刚刚那次失误足以令他命丧当场。
“继续,”阿斯让说,“好久没和人正经比试过了,陪我练练手。”
泰勒微微愣了一下,迅速吐了口浊气,摆好架势,继续朝阿斯让进攻。
可能是方才那次失利耗去了他的心力,也可能是他正视起了自己与阿斯让之间的差距,他的攻势不再猛烈与狂暴,变得冷静许多。
不冷静也没用。泰勒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撞在了阿斯让面前那道无形的屏障上。那股屏障密不透风,仿佛由纯粹的技巧和沉著构筑,无论泰勒如何努力,
都无法突破阿斯让的防御。泰勒试图以力量破局,想用蛮力压倒对手,然而一次次的碰撞却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一一阿斯让的力量並不比他弱。
再一次,泰勒挥剑向阿斯让的肩膀猛然劈去,然而阿斯让轻巧地挡住了这一击,剑与剑相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力量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微微震颤。泰勒的攻击虽然凶猛,却没有任何突破,而阿斯让则游刃有余地应对著。就在挡开这一击后,阿斯让忽然捕捉到了泰勒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是什么?阿斯让微微皱眉,仿佛看到了泰勒眼底燃起了一团不甘的怨火。
泰勒的目光充满了愤满与失落,仿佛在拼命压抑著某种怒火,而这股怒火並非只是对失败的恐惧,更多的,像是对某种无法企及力量的渴望。
他在想什么?
阿斯让心中不禁生出疑问。难道他认为,若是能喝到玛拉带来的那些“魔药”,就能胜过自己一筹?
想到这里,阿斯让陡然觉得无趣。如无必要,他本人只会採取自限的战法。
魔女们的前车之鑑摆在那里,他不愿像魔女那样,靠著偶然得来的力量在別人面前作威作福,然后轻呵一句:“瞧!我是多么的强大!”
阿斯让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原本升起的战斗欲望也逐渐消退。是时候结束这场角斗了。
打定主意后,阿斯让敏锐抓住其攻势未能收回的空档,迅速向前迈了一步,
手中的木剑顺势向上斜斩,精准地击中了泰勒的手腕內侧。
突然的衝击令泰勒放鬆了剑柄,木剑脱手而出,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与不甘,颤抖著低下了头。
阿斯让看著泰勒认输,轻轻將木剑收回。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言语上的挑畔。
玛拉用魔力拉开桌椅,缓步走到两人之间。
“恭喜,你贏了,而且贏得毫无悬念,”她朝阿斯让发出祝贺,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你是这场角斗的胜利者,本来按照赛前的约定,我该给予你相应的奖赏才是.“
艾芙娜窘迫地走了过来,硬著头皮说道:“没那个必要。”
“胜者当有报赏。”
“—我来准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