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系统没有直接回答他，暂停的影片重新开始播放。
  时间在此刻非常具象化的加速。
  陈涣看著温清然送走一位又一位长辈。
  直到他將宋兰亭也送走，中年的温清然已经瘦到脱相。
  很明显，他在报復陈知的时候，也没放过自己。
  宋兰亭葬礼的后一天，温清然来到温爸温妈的坟前。
  他一字一句用极端犀利的词语诉说著自己克父克母克亲。
  宋筱站在他身后，眉间满是忧虑。
  此时的筱筱脸上已然看不见往日的活泼。
  直到温清然踉蹌的站起身，宋筱才小心的上前扶住他，低声劝道：“清然哥，你这样，哥知道了不会高兴的。”
  温清然刻薄的说：“那他要先能知道。”
  看到这一幕，陈涣很想冷笑一声，並且再给温清然记上一笔。
  可当他想要牵动嘴角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僵硬。
  接著下一秒，他听到温清然站在墓碑前，对著风低语。
  “爸妈在天有灵，如果……如果，真有来生，就把我这辈子抢了他的运气都还给他吧，让我死，换他活行不行。”
  “让我去和爸妈团聚吧，反正陈涣和你们又不熟。”
  主系统再次將影片暂停。
  它贴心的没有出声打扰陈涣，而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消化。
  十几分钟后，陈涣长嘆一口气。
  “我后悔了。”
  主系统安静的等待下文。
  陈涣缓缓地摇了摇头。
  刚死回来那会儿他其实没多后悔。
  甚至在听温清然说前半句的时候，他都在想之后要找个机会收拾一下这死孩子，让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但温清然说出想和爸妈团聚的那句话时，陈涣恍然意识到，现在的温清然真的太疲惫了。
  他是在为自己的一时任性买单。
  主系统適时地开口：“重生不是路边的大白菜，想要达成需要许许多多的巧合交织在一起。”
  “温清然发自內心的祈愿，您藏吉於凶的名字，以及我说过的，您这能闪瞎我代码的满身功德。”
  “您的重生，是由它们共同促成的。”
  陈涣垂眸沉思，他的名字是外公为他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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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下巽上。
  涣：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
  《周易正义》中有解释，散难释险曰涣。
  如果是平时，以他的性格肯定要说些『你们这些系统也研究玄学吗』这类的垃圾话，但此刻他实在没这个心情。
  主系统也没用他继续挤牙膏一样提问，它很坦诚的说：“您的重生是偶然事件，正如我之前说过的，系统的作用仅仅是监督世界的漏洞。”
  “毕竟不是每一位重生者都如同您一样对世界充满善意。”
  “只不过让小事业绑定您这件事上，的確是出自我的私心。”
  主系统提起事业系统，有种和人类家长异曲同工的头疼：“它从诞生之初就和其他系统有所不同，您应该也发现了，它更活泼，也更有探索欲。”
  陈涣不解：“这样不好吗？”
  主系统：“並非是不好，只是想为它寻找一个合適的引导人並不容易。”
  陈涣：“……”
  他觉得自己懂了，这不就是问题儿童吗！
  主系统显然也明白把自家问题儿童丟给別人这事有些不太道德，於是不甚熟练地恭维他：“我也是看您命中劫难已过，想到正应了那句『大德之人，能於此时建功立德。』这才把那孩子送来辅助您的。”
  陈涣：“……”
  陈涣大胆假设：“它实习任务会抽中事业系统也是你暗箱操作吧。”
  主系统默不作声。
  陈涣感觉自己又懂了。
  不过算了，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和主系统计较这件事。
  学费都收了，难不成他还能让系统在他这儿退学吗。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用了点时间去消化自己的情绪。
  等他感觉调整的差不多了，才拨通宋兰亭的电话。
  宋兰亭接到电话时还挺意外的，最近她也忙得很。
  俩破孩子只顾著招人，招到了就往公司里一塞。
  她只好慢慢摸索著去学习怎么安顿他们，这可真是新奇的人生体验。
  电话接通后，陈涣久久没出声，宋兰亭突然有些担心：“餵？欢欢？能听到吗？”
  她看了眼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在星陈上班才对吧？
  听到宋兰亭的声音，陈涣清了清嗓子：“妈。”
  宋兰亭温柔的应了一声：“在呢，怎么了？”
  陈涣又沉默了几秒：“最近工作怎么样？”
  宋兰亭总觉得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还不错，大家都很配合，按你安排的部门划分了工作区域，你表叔也时常过来帮忙。”
  陈涣轻声说：“那就好。”
  宋兰亭关心道：“怎么了，是工作太累了吗？累了就多休息，別和你爸似得。”
  “嗯，”陈涣乖乖的应了，“你也是，工作只是让你去消遣的，別太辛苦了。”
  宋兰亭笑著应下：“好。”
  陈涣犹犹豫豫了半天都没进入正题，实在不像他以往乾脆利落的性格。
  但宋兰亭也从来不是会去逼问的家长，她只是轻声细语的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工作再忙也別忘了关心自己的小家。
  陈涣一一应了，一直到掛断电话之前，陈涣才问了句：“妈，如果我当时利用相亲的机会直接离家出走，你会不会怪我？”
  这回轮到宋兰亭沉默了许久：“一开始是会的。”
  她说：“但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在是儿子、兄长、丈夫这些身份之前，你是你自己，比起其他的什么，我更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自在。”
  陈涣故作轻鬆的笑了起来：“只是突然想到就想问问，妈你別多想，这辈子我不会这么做了。”
  宋兰亭觉得他的用词有些奇怪，但也没太纠结：“好。”
  陈涣从来不是沉湎於过去错误的人，他只用了一个晚上，就重新调整好心態。
  等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温清然完全没能从他脸上觉察到不对劲儿。
  他只觉得陈涣总算做了回人，今天来的好早。
  他抓紧时间把亟待处理的文件送到陈涣桌上，以防这人等会儿又跑了。
  陈涣盯著他幽幽的看了一会儿，说了句和现在这个场景无关的话：“可控范围內，我可以允许你报復她一回，但想黑化的话，你最好给我忍住。”
  温清然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谁要黑化了？！”
  他往旁边指了指自己堆积如山的桌面：“我天天忙成这样，我也得有时间黑化才行啊！”
  他简直太冤了！
  温清然两手按在桌子上，带著打工人能一拳干爆整个地球的怨气和他对视：“说我黑化，你有证据吗！”
  陈涣抬眼和他对视，只觉得温清然这么气急败坏充满活力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嘴里慢悠悠的说著：“我没有证据，但我可以直接揍你。”
  温清然：“？？？”
  不是，谁又得罪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