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民来到神国的表现很特別，其他使徒第一次来这里时，基本都是敬畏居多。
  但这个旧时代研究人员出身的“前智慧神眷者”，在神国中居然表现出了想要探索的衝动。
  如果不是孟毅拦著的话，张子民极有可能会走到高台之上。
  哪怕后来被孟毅所阻止，对方也蹲在地上，极其认真地观察著神国的地面。
  真是研究人员的本能啊…
  “你能看出什么？这地板可太地板了？”
  孟毅心下无奈，最终只能调侃了一句。
  “有时候总觉得你像是经歷过旧时代一样。”
  张子民头也不抬地做出了回应：
  “比如这句话，哪怕对我而言，也算是很古老的说法。”
  孟毅微微沉默了几秒，確实，有些话，现在说出来很復古啊。
  好比自己听到“我晕”，“我倒”一样。
  隨后，他收敛思绪，幽幽嘆道：
  “你对吾主不敬啊…”
  不料张子民丝毫不慌，他缓缓起身，背手仰头望向繁星点缀的穹顶，轻笑道：
  “我从寧兴修他们那里了解过今天的这种情况，吾主並不会时刻居於神国。”
  所以你就这么放肆…
  孟毅本能地嘖了一声，旋即感觉对方这个反应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老头子，对神灵一向没什么敬畏之心。
  否则之前也不会答应自己，帮忙算计智慧之神…
  算了，谈正事。
  外面还有吴萱这个“不稳定大炸弹”在呢。
  抓紧时间。
  隨著孟毅的提点，尤其是要加入关於神灵的考量，张子民顿感豁然开朗。
  “如果人类对吾主很关键的话…”
  张子民背在身后，握在一起的手微微用力，捏出了几道白印。
  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钢铁之城的目標就不太可能是渊安城，沙苍夫妇两人，其实无关大局…
  大局在靖安城！在於轩那里！
  而且…智慧之神一定会干扰吾主，让吾主无从插手现实世界。”
  孟毅一时半刻还没转过弯来，这方面，他就不如张子民“有经验”。
  他疑惑追问道：“什么意思？钢铁之城要对付靖安城？”
  “我怕不止是钢铁之城，而是博学者、机械师、织法者共同对付靖安城。”
  张子民斟酌道：
  “如果人类对吾主很重要，但又不会对吾主致命，对人类动手，只能对吾主起到削弱作用的话…
  智慧之神和血元祭主…在这方面，完全可以达成一致。”
  话都说到这里了，孟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今人类的大局，事实上，只维繫在两位神眷者和大仲裁的身上。
  当然，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是三位神眷者和大仲裁隱隱结盟。
  只要钢铁之城能够戳破事实，顺带將大仲裁这个威胁给除掉…
  那么，人类內部，可以维繫大局的力量將会彻底崩塌。
  只剩下两位神眷者，又如何保证对其他城市的威慑力呢？
  选择靖安城的理由也很简单，一来，这是“报復”，二来，靖安城无论如何，也要比人类首府永安城弱上很多。
  隨著时间的推移，张子民脸色越来越难看，很快，他咬牙切齿地开口：
  “钢铁之城的举动，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对智慧之神而言，都无所谓。
  成功，则削弱人类最高委员会的力量。
  失败，则意味著钢铁之城的除名，就像自然之城那样。
  这毫无疑问，会更加激化人类內部矛盾。
  甚至…我们若是想按照处理自然之城的方式来处理钢铁之城的话，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
  孟毅缓缓深吸一口气。
  確实，如果在战胜钢铁之城后，救赎圣城去接收那座城市的剩余人口。
  其他城市会怎么看？
  他们估计会认为…
  人类最高委员和救赎沆瀣一气，將堡垒城市的高层以及大多数神恩者清洗一空后，再掠夺人口。
  这可不像在自然之城那样，可以凭藉最高委员的威慑力隱瞒过去。
  那些不当人的高阶神恩者可不管自己做的事有多么噁心、过分，他们只在乎自己。
  最高委员会往日压制这些人並不容易。
  “所以，我们应该让…”
  本来想要嘱咐某些事情的孟毅，忽然脸色巨变。
  他的本体所在之处，发生了某些意外。
  他只能匆匆说道：“將这些猜测通知许青松三人。”
  便將来不及反应的张子民送出了神国。
  等到他於现实世界睁开眼睛，便见到，铺天盖地的巨浪，已经將他所在的海岛团团围住！
  高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眼球，正散发著微光…
  在它四周，有一圈虚幻白眼环绕，勉强让环形的巨浪陷入凝滯。
  “这就是我最开始遇到的那个一阶异化体。”
  吴萱平静的声音，迴荡在孟毅耳边。
  旋即…
  啵啵啵的声音不停响起。
  高空中的巨大眼珠子，炸成了红红白白的不明粘液。
  吴萱的身躯从高空无力地坠落…
  孟毅双眼瞳孔不自觉放大。
  被张子民说中了…
  智慧之神確实施展手段来限制自己了。
  呼地一声。
  一道血肉触手延伸而出，將陷入昏迷的吴萱轻轻捲住。
  现在，出现在孟毅面前的，哪里是什么一阶异化体。
  確定了。
  这是一位行走在现实世界的“邪神”。
  海神！
  吴萱根本不是对手。
  看样子，海神和智慧之神，確实存在某种联繫。
  厉害，厉害。
  不愧是智慧之神。
  哪怕半身不遂中，也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轰隆——
  夜幕下，巨浪滔天。
  看来，吴萱想要寻找的那个眷族，它们的预言真的很灵验啊。
  孟毅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和现在情形完全不搭边的念头。
  同时，他微微侧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吴萱，轻嘆道：
  “这下你真成战损版了。”
  旋即，密集的嗡嗡声迴荡在他身边。
  不知道多少柄长剑，出现在了他身侧。
  它们呼啸著刺向满是敌意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