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孟毅將自己的来意说明，李文辉的表情渐渐由严肃变得茫然。
  良久，他略带空洞感的声音响起：
  “所以说，以后靖安城中…只会剩下…我一个使徒？”
  “不是。”
  孟毅乾咳一声补充道：
  “还有其他人，而且…我们算是和靖安城有著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不会禁止吾主信仰的传播，也不会…”
  他望著对方那“失去神采”的两只卡通眼睛，心中暗嘆：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於是他果断改口：
  “如果你想去圣城，那就一起走，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自己原本的任务。”
  李文辉下意识地就要开口答应，可又猛地忍住。
  他毕竟是一个经歷复杂的中年人，此时已经从茫然、不甘、委屈等种种复杂地情绪中恢復了过来，两只卡通眼睛再度变得炯炯有神。
  “可这样一来，我们之前的努力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他表情严肃认真地开口：
  “如同你所说，靖安城中后续可能会出现其他意外，而我留在暗中，说不定可以起到一些关键作用。
  不过…你说的意外到底是什么？”
  他卡通眼睛旁边出来了两个明晃晃的问號。
  他追问道：“我总得知道我在干什么，在防备何种意外吧？”
  这方面的事情没必要瞒著对方，將来他迟早会亲眼目睹，孟毅略做沉吟，向后靠在沙发上，认真道：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很大可能会遭到正神…包括邪神的一致针对。
  这也是救赎基金会突然搬迁的最主要原因。
  我们要避开那些神灵的耳目和追踪，努力保全自身，並且…
  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发展壮大，寻找真正的救赎之道。”
  李文辉越听表情越严肃，他愕然出声打断孟毅，“为什么正神会针对吾主？
  是因为…”
  他心中下意识浮现出了一个猜测，喃喃道：“是因为吾主掠夺祂们的力量？”
  孟毅將田墨的“指导理论”给搬了出来，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
  “不是掠夺，是收回。
  不是针对，是恐惧！”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这句话是田墨说的，我只是化用。
  “啊？”李文辉的卡通眼睛驀然瞪得浑圆，心中顿时各种念头纷呈。
  不去管对方的震惊，孟毅继续开口：
  “吾主正行於拨乱反正的道路上，意图將这个扭曲崩坏的世界恢復正常。”
  这句话，他发自內心。
  “恢復正常吗？”
  李文辉瞬间將什么“收回力量，诸神恐惧”的话语拋在了脑后，而是反覆咀嚼著孟毅的最后一句话。
  让世界恢復正常。
  他茫然开口：“能成功吗？”
  “那不知道…”孟毅微微摇头，“不过…我们会尝试將所有人匯聚在一起，共同践行救赎的道路。
  成则成矣，不成……”
  “我留下！”
  李文辉已然下定了决定，他侧头望了眼臥室中透漏出来的游戏本微弱的光芒，再度猛地低喝一声：“我留下！”
  之前心中那种“被拋弃”的委屈感荡然无存，未来孤身一人的艰难或者危险，此时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他经歷过那个辉煌的时代。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让世界恢復正常”更有吸引力。
  在当前时代，那些是遥远的童年，是触不可及的梦境，是镜水月的倒影…
  也是他心心念念的美好…
  与之相比，对救赎的信仰都要往后排一排。
  孟毅深深地看了这个中年男人一眼，“你確定？”
  “確定！”
  “好。”孟毅从沙发上缓缓起身，“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向吾主祈祷。
  或者…关键时刻，你也可以和李昊透露自己的身份。
  放心好了。”
  他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你永远不是孤身一人。”
  他的手掌略微用力，隨后沉默著收手，迈步，推门而出。
  隨著孟毅离去，李文辉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卡通眼睛带上了一丝忧伤的意味。
  无论怎么说，他还是选择了留下。
  他的视线扫过桌子上的糕点，眉头轻挑，伸手拈了一块塞进口中。
  味道不错，甜丝丝的，索明程挺会吃。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隨著这块特別的，能让人保持好心情的糕点入肚，他略有沉闷的心情渐渐好转。
  “啦啦得得啦…”
  他將装著糕点的盘子端起，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曲调，轻轻晃著脑袋，起身打开柜门，准备將其放回去。
  他看到了柜子中的几瓶酒。
  那是以前，他自己动手酿造的。
  曾经他和孟毅说过，等自己回归救赎后，要把这些酒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呵…”他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拎起一瓶拿到眼前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到这玩意。”
  他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小时候听自己爷爷唱过的一个曲子，怎么唱来著？
  好像是…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
  他不由自主地跟隨著记忆，哼出了略显怪异的调子，也不知道对不对，旋即，他摇了摇头，“不对，应该是来日。
  来日痛饮庆功酒…”
  他的卡通眼睛隨之变得“睥睨”。
  ……
  孟毅趁著夜色来到了老王八酒馆。
  这次除了那些吵吵闹闹的神恩者，他没有看到有什么特別节目。
  当然，有节目和没节目其实也没多大差別，有时候不经意间听到点对话都会让他眉头紧锁。
  “你一直很饿？有多饿？……哦，什么都想吃？
  嘿嘿嘿，我认识一个腐烂信徒，他死了，不过，由於太过噁心，他的尸体並没有被死亡信徒收走，只收取了灵。”
  “我吃！”
  “那你可真不挑…”
  “带我去！”
  “嘶…哥们我只是隨便说说，你看看你这德行，呵…还吃，饿死算了。”
  隨后是激烈的打斗和起鬨声。
  还有因为他们的话题而勾起的几段疑惑討论。
  “你说欢欲信徒会对腐烂信徒感兴趣嘛？”
  “喝酒的时候不要说这种噁心的话题。”
  “哦…那痛苦呢？”
  啪，酒杯碎裂的声音响起，“你特么找抽？”
  “不是啊，我只是奇怪，吞噬者都不挑，凭什么痛苦和欢欲挑？”
  “他们不挑！但是劳资喝酒的时候挑话题！”
  说话的这人一脚踢开趴在地上哧溜哧溜喝残酒的神经病。
  “晦气啊，哪来的穷鬼吞噬者…”
  问话的人俯身看了这名吞噬者一眼，递给对方一杯酒的同时疑惑道：
  “哥们，你和欢欲信徒神圣连结的时候，会边吃边连结嘛？从头吃还是从脚吃？”
  不远处有人嘿嘿一笑：“我觉得吧…欢欲信徒不会待见他们，你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让吞噬者去购买农业区那些娱乐牲畜…”
  吞噬者只是叫嚷著：“我好饿啊。”
  刚刚摔了酒杯的神恩者闻言皱眉道：“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哦，我是全知之眼的信徒。”
  “哦？”对方闻言精神一振，瞟了一眼进门没多久的孟毅，指向那边，呵呵一笑：“那你看看他，身上有大秘密！”
  当初有个破妄者看了孟毅一眼而死去的时候，他也在场，並且对孟毅记忆犹新。
  自称全知之眼信徒的神恩者，闻言取下眼睛上的遮挡物，好奇回头。
  嘭地一声…
  他在老王八酒馆里原地放了个大烟。
  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刚刚做出指点的神恩者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沫，笑的前仰后俯，啪啪啪猛拍桌子，溅起漫天红白。
  “真特么是个大蠢驴！”
  他起身挥手示意：“芜湖~这是我免费请大家观看的节目！刺不刺激？”
  “芜湖~喝！喝！喝！”
  酒馆中驀然响起嚎叫声。
  而吞噬者们，这下有福了。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刚刚挨了一脚的吞噬者边吃边诚挚道谢。
  孟毅黑著脸看著这一幕，刚刚还请大家看节目的神恩者，额头不由自主渗出冷汗。
  良久，孟毅深深嘆了口气。
  这群王八蛋…
  不过…自己晋升四阶以后，其他人乱看的反应居然会变得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