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句话我没弄明白，什么叫德政？”
  朱虹雨抱著膝盖坐在那名欲望导师身侧，语气带著明显的茫然。
  当然，她现在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沈从霜。
  “德政嘛…就是能给大家都带来好处的政策，举措。”
  沈从霜捏著自己的小腿骨，一脸回味之色，她斜眼瞥了朱虹雨一眼，嗤笑道：“你年龄小不懂也正常。”
  在两人周围，出现了一大片的“真空区”。
  很明显，其他人都不想乱听。
  朱虹雨默不作声地递给她一瓶治疗药剂，同时，从自己袖子中爬出一只小跳蛛，先行尝了尝药剂。
  这是在证明药剂无害。
  对方双腿受伤太严重了，说她是腐烂信徒肯定都有人信。
  还是治一治吧…
  沈从霜的笑容驀地收敛，她伸手接过这瓶药剂后，低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她並没有饮下那瓶药剂，也没有著急解释什么是“德政”，而是幽幽开口：
  “你放心吧，你施捨我欢愉，我母亲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真正的痛苦是看得到希望，但希望却一直在破灭…
  我沉沦欢欲，我母亲乐见其成，一个母亲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我愈是在二者之间挣扎，她愈是…”
  良久，她轻声一嘆。
  “算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侧头望了全身镜一眼，开口解释起所谓的“德政”。
  “这些乞丐，確实出自我母亲的想法，但是…她那个时候仅仅是四阶苦痛修女。
  而堡垒城市中，真正能做出决定的人，能成为城市仲裁委员会的一员，是从三阶开始的。
  酈安城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四阶神恩者指指点点了？”
  朱虹雨下意识反问道：“那今天这情况是？”
  “因为我母亲向人类最高仲裁委员会提交了一份议案。”
  沈从霜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笑容，“我还记得名字，《关於提升人类整体实力的设想》。
  简单来说，城市中的普通人想要成为神恩者，需要取悦神灵，而取悦神灵，很多时候都要伤害別人。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弄出这样一个群体，专供大家欺辱呢？
  最高委员会通过了这份提案，並选取了酈安城作为第一个这么做的城市。
  於是，我母亲得以以四阶神恩者的身份，干涉城市运转。”
  她回头看了看左眼瞪的浑圆的朱虹雨，继续补充道：
  “人造乞丐群体应运而生，他们是某种意义上的耗材，但是呢，必须要给他们生存以及进步的希望。
  他们被允许乞討『取悦神灵的行为』，只要努力乞討，就能保证生存，或许…还能更进一步成为神恩者。
  他们和所有人一样，有著同样远大的前途和未来，你说…是不是？
  与此同时，大批量的普通人，无需费心费力的勾心斗角，违法乱纪…
  堡垒城市官方提供了充足的“耗材”。
  是不是非常双贏？
  哈哈哈，用我母亲的话来说，这些乞丐中，有不少肢体残缺之人，这部分人，哪怕放靖安城都活不下来。
  但是在她天才般的构思之下，这群残废，有了活命的机会，甚至有了成为神恩者的机会。
  这不能称一句“德”吗？
  这种举措，免去了可能的诸多纷乱，牺牲一小部分人，成全一大部分人。
  是不是很“德”啊？”
  这一连串的话语让朱虹雨震撼到无以復加，从逻辑上来说，好像没有问题。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望向这群人造乞丐，里面有人得了严重的疾病，有人遍体鳞伤，有人肚子高高隆起，有人被刻满人体彩绘…
  朱虹雨缓缓回头望向沈从霜，本能开口道：“不应该是痛苦的信徒最適合做这个吗？”
  “嗯？”
  沈从霜一脸疑惑，“人家是痛苦女士的信徒，又不是天生贱种…
  再说了，帮別人取悦神灵，会让他们感到痛苦吗？”
  朱虹雨脱口而出：“那你母亲呢？”
  “我母亲针对的是这群乞丐啊。”
  “而且…”沈从霜轻呵一声：
  “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她这是公私两便，出发点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但事实上…
  人类的整体实力一定会因此而受益！
  可惜这些东西没有在各大城市迅速推广，否则…她认为自己会极大取悦痛苦女士，有可能成就一阶！”
  “可是…”朱虹雨猛地起身，左右环顾四周，“可是…”
  她似乎有些语塞，一连可是了很多句才组织好一个完整的句子：
  “可是这些乞丐有什么错？”
  “我母亲说，这是互惠互利，双贏…”
  “那你呢？”
  “你闭嘴！”
  呼的一声，长长的舌头猛地刺向朱虹雨。
  “你闭嘴，你闭嘴！”
  舌头顶端长著一张有著尖利牙齿的嘴巴，正在不停愤然出声。
  朱虹雨抬手抓住了这根舌头，顺势甩了回去。
  对方的神恩者等阶，只剩八九阶的样子了。
  沉默了几个呼吸之后，她轻轻开口：“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沈从霜眼眶红红地望著她…
  “我想…你是欲望导师，也不是什么天生贱种。”
  朱虹雨刚刚突然想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情况，或许和许青松他们有些不同。
  她左右看了看，抿嘴道：
  “说不定，大家都想离开这里。”
  沈从霜嗤笑一声：“就凭你？”
  朱虹雨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不確定孟毅等人有没有办法带这些乞丐离开，不敢轻易做出许诺。
  她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只能是和大家先行熟悉起来。
  她又缓缓坐了回去，沉声道：
  “酈安城这个样子多久了？”
  “半年…”
  沈从霜回答之后，左右看了看，见人群距离这里比较远，於是小声开口：
  “你能带我离开吗？
  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很有用的，我以前是五阶神恩者，再成五阶也很快…”
  朱虹雨咬咬牙，“我不確定，我只说说…我儘量。”
  “哦…”沈从霜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
  本来就不该指望的。
  朱虹雨清了清喉咙，“嗯…这里大概有多少乞丐？”
  沈从霜没有拒绝回答，她伸手抚摸著面前的全身镜，镜子中的“爱人”怎么这么悽惨？
  好让人心疼…
  她语速不急不缓地开口：
  “谁知道呢，最多两三万人，我母亲，在酈安城的话语权有限。
  其他高层对她“巴结”最高委员会的行为都有些不满…”
  两三万啊…朱虹雨小幅度吸了口气，如果都投入吾主麾下…
  她定了定神，开始打听其他消息。
  比如酈安城的高位神恩者都有哪些，他们的行事风格如何…
  想要带这么多人走，一定避不开这些高位神恩者。
  而这种消息，问其他人肯定不如问沈从霜。
  这些问题让沈从霜犹疑不定地看向朱虹雨，不过还是做出了回答。
  万一对方真能带自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