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爷」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0-27 14:02 字数:3048
詔狱。
这里是大明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空气里,永远瀰漫著一股铁锈、血腥和腐烂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墙壁是黑色的,不是漆的,而是常年被鲜血浸透,乾涸后形成的顏色。
胡惟庸和胡善,就像两条破麻袋,被扔进了这人间地狱。
冰冷潮湿的地面,瞬间让他们清醒了过来。
“爹……爹……我怕……”胡善涕泪横流,牙齿上下打著颤,发出“咯咯”的响声。
胡惟庸靠在墙上,白的头髮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眼神空洞,仿佛魂魄已经被抽走了。
完了。
他知道,进了这个门,就再也没有活著出去的可能了。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
毛驤缓步走入,他身后跟著两个面无表情的校尉,手里捧著一个托盘,上面盖著红布。
他没有看胡惟庸,而是径直走到了胡善面前。
“胡公子,”毛驤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跟朋友聊天,“別怕,咱家是奉旨来问话的。”
胡善惊恐地向后缩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毛驤笑了笑,示意手下將托盘上的红布掀开。
托盘上,没有刑具。
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还有一壶温好的酒。
“陛下仁慈,”毛驤蹲下身,將肉羹递到胡善嘴边,“知道胡公子受惊了,特意赏下的。吃吧,吃了好上路。”
胡善看著那碗肉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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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驤也不生气,只是將肉羹放到一边。
“看来胡公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其实呢,你不说,也没关係。”
“咱家已经派人去你家后宅了,你的母亲,你的妻妾,你的姐妹,还有你那刚满三岁的儿子……”
“胡公子,你猜,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胡善的身体猛地一僵!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动他们!”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那就要看胡公子的表现了。”毛驤的语气,依然是那么的温和。
“那个狼头铁牌,是哪来的?”
“那个火狼王,是谁?”
“他在哪?”
“他有多少人马?”
“他和你爹,还密谋了什么?”
毛驤每问一句,胡善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胡惟庸依旧靠在墙角,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像是个死人。
“別看他了,”毛驤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救不了你,更救不了你们胡家满门。”
“咱家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
“十。”
“九。”
冰冷的数字,像一把铁锤,一下下砸在胡善的心上。
“八。”
“我……我说……”胡善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是……是漠北的一个部落……”
“火狼王,叫……叫阿鲁帖木儿……”
“他是……他是前元丞相脱脱的孙子!”
“他说他整合了漠北好几个部落,有……有五万铁骑!只要我爹在京城动手,他就会立刻南下,直取大寧!”
胡善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还说……他还说……”
“说什么?”毛驤追问道。
“他还说,朝中……朝中还有人会响应他!是……是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
“砰!”
一直沉默不语的胡惟庸,猛地用头撞向墙壁!
可惜,他身边的锦衣卫早有防备,一把就將他按住,动弹不得。
“逆子!你这个逆子啊!”胡惟庸发疯似的嘶吼著,双眼血红,死死地瞪著自己的儿子。
他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最后,竟然是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亲手葬送的。
毛驤看著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大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要的,已经到手了。
“很好。”他拍了拍胡善的脸,“胡公子,你很配合。”
“那……那我的家人……”胡善带著一丝希冀,问道。
“放心,”毛驤的笑容,无比灿烂,“咱家会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你……你言而无信!”胡善的眼睛猛地瞪大。
“咱家只说看你表现,可没说要放过他们。”毛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飞鱼服。
“陛下说了,对坏人,就要坏到底。”
“拖下去,好生『伺候』。咱家要知道,那陆仲亨和费聚,具体是怎么回事。”
“是!”
胡善绝望的惨嚎声,在阴森的詔狱里,久久迴荡。
……
坤寧宫。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里捏著那份刚刚从詔狱送来的,还带著血腥气的口供,一言不发。
朱標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
前元丞相脱脱的孙子?
五万铁骑?
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
这一个个名字,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目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反了。
这是內外勾结,意图顛覆大明江山!
【我丟!玩这么大?】
摇篮里,朱宸被这紧张的气氛给弄醒了,小耳朵动了动,把所有信息都听了进去。
【脱脱的孙子?这哥们不是早就被灭族了吗?怎么还蹦出来一个?】
【还搞了五万铁骑?这是开了什么金手指?】
【蝴蝶效应,绝对是蝴蝶效应!我这只小蝴蝶,把歷史的龙捲风都给扇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陆仲亨和费聚这两个老阴比,歷史上就是胡惟庸的死党,这倒是没变。】
【老朱这下头疼了,淮西功臣集团,这是要抱团造反的节奏啊。】
朱元璋听著大孙的心声,脸上的表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头疼?
不。
是兴奋。
就像一个老猎人,终於等到了所有猎物,都走进了他布下的陷阱。
他缓缓抬起头,看著自己的儿子。
“標儿,怕了?”
朱標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儿臣不怕。只是……只是心寒。陆侯、费侯,皆是隨父皇出生入死的开国元勛,为何……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因为人心不足。”朱元璋的声音,冷得像冰。
“咱给了他们高官厚禄,给了他们世袭罔替的爵位。可他们不满足。”
“他们想要的,是和咱,平起平坐。”
“他们想让他们的子孙,永远骑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
“他们想把这大明,变成他们淮西勛贵的大明!”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做梦!”
他站起身,在殿內来回踱步,一股滔天的杀气,从他身上瀰漫开来。
“咱打天下,是为了让天下的穷苦人,能有口饭吃,能活得像个人!”
“不是为了再养出一批新的王侯將相,来鱼肉百姓!”
“谁敢挡咱的路,咱就杀谁!”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朱標看著自己父皇那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背影,心中的那点不忍和犹豫,彻底烟消云散。
他终於明白了。
父皇要做的,不仅仅是当一个皇帝。
他要做的,是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真正属於百姓的,大明!
“父皇,”朱標上前一步,声音无比坚定,“儿臣,明白了。”
朱元璋停下脚步,回头看著他。
“传旨。”
“是!”
“著,锦衣卫指挥使毛驤,持朕金牌,即刻捉拿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著,五军都督府,命徐达即刻接管京营兵权,全城戒严!”
“著,应天府尹,封锁九门,许进不许出!”
一道道命令,从朱元璋的口中,清晰而冷酷地发出。
整个应天府,这座大明的都城,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
它將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掉所有,心怀不轨的人。
“还有。”朱元璋看向朱標,“你,亲自去擬旨。”
“擬一道,罪己詔。”
朱標愣住了:“父皇?罪己詔?”
“没错,”朱元璋的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咱要告诉全天下的百姓。”
“咱,用错了人。”
“咱这个皇帝,当得不称职,识人不明,致使胡惟庸这等奸臣当道,祸乱朝纲,差点酿成大祸。”
“咱,有罪於天下。”
朱標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父亲,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臥槽!牛逼!老朱这波操作在第几层?】
摇篮里的朱宸,直接惊了。
【先手一个罪己詔,把自己摘乾净,把所有的锅都甩给胡惟庸一个人。】
【告诉全天下:不是我老朱要杀功臣,是这帮功臣跟著胡惟庸要造反,我这是被逼的,我是受害者啊!】
【以退为进,杀人诛心!直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淮西那帮骄兵悍將最后一点造反的合法性都给剥夺了。】
【高,实在是高!】
朱元璋听著大孙的彩虹屁,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知我者,大孙也!
他看著还有些发懵的朱標,语重心长地说道。
“標儿,记住。”
“做皇帝,脸皮,有时候比刀剑,还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