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川心头的些许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他迈开步子，没有理会那几个气势汹汹的老將军，径直走向秦蔚。
  在眾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很自然地牵起了秦蔚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彻底安心。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轻，只够她一个人听见。
  秦蔚朝他身后那几位努了努嘴，眼底带著一丝歉意。
  “他们是为了『天罡』来的。”
  纪明川瞬间瞭然。
  他的视线越过秦蔚的肩膀，落在了那个咋咋乎乎的源头，岳山河身上。
  岳山河正一脸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找到了人。
  纪明川无奈地嘆了口气。
  “岳司令，您这动静可真不小。”
  “下次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没必要搞得跟军事突袭一样。”
  岳山河嘿嘿一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你小子电话那么难打，我这也是没办法！”
  “给你介绍一下。”
  他身旁一位面容儒雅，气质沉稳的老人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纪明川同志，我是东方军部的崔礪行。”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握手的时候却很克制。
  纪明川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崔司令，久仰。”
  “嘿！到我了！”
  那个嗓门最大的朱长城挤了过来，一把抓住纪明川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北部军部，朱长城！”
  “小纪同志，你可是让我们这帮老傢伙开了眼了！”
  他的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最后一位，是那位从始至终都比较沉默，但眼神最为深邃的老顾。
  “西方军部，顾靖远。”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握手时，纪明川能感觉到他指节的粗糙。
  “那些埋在雪山下的兄弟们，要是能看到『天罡』，该多高兴。”
  纪明川心头微微一动。
  他看了一眼这四位代表著华夏四方军权的司令。
  他们眼中的渴望与期盼，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位首长，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纪明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平地。
  火箭发射塔架的灯光，在那里洒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几人没有异议，围成一圈。
  渡鸦和秦蔚安静地站在纪明川旁边。
  “长话短说。”
  纪明川开门见山。
  “现有的生產线，再过三个月，可以完成调试，造出第二架『天罡』。”
  “半年之后，可以实现初步的量產。”
  “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年初，我可以向军部交付一百架。”
  朱长城第一个抢著问。
  “那我们北边儿的飞行员，是不是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最好是能跟试飞员一起培训，这样上手快！”
  “老朱你想得美！”
  顾靖远立刻反驳。
  “要培训也是我们西边儿先，我们那边的环境最复杂，最需要『天罡』去適应！”
  “小纪同志，”他转向纪明川，语气里带著一丝担忧，“这第一批战机……打算怎么分配？”
  “可不能因为飞机是老岳先拿到的，就优先他们南方战区啊。”
  岳山河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老顾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占便宜？”
  眼看新一轮的爭吵又要开始。
  纪明川却轻轻笑了一声。
  清脆的笑声在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四位司令都停了下来，不解地看著他。
  “各位首长，先別急著分蛋糕。”
  纪明川的眼神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我只问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你们……买得起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
  朱长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崔礪行和顾靖远也面面相覷。
  纪明川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岳山河身上，嘴角掛著一丝玩味的笑意。
  “岳司令，我们先算算帐。”
  “第一架『天罡』的尾款，五百亿红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结一下？”
  “五……五百亿？”
  朱长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把拉住岳山河的胳膊。
  “老岳！这么贵？”
  岳山河的老脸涨得通红，他尷尬地咳嗽了两声，声音都小了不少。
  “这个……小纪啊……”
  “你知道我们空军一年全部的军费才多少吗？”
  “八十亿！”
  “这还包括了人员开销、日常维护、训练损耗……”
  “你这一架飞机，就要五百亿……我就是把整个南方空军卖了，也凑不够半架啊。”
  这番大实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刚才还因为一百架飞机而激动万分的心，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是啊，国之重器，怎么可能便宜。
  可这个价格，也太挑战他们的想像力了。
  “那……能不能……”
  岳山河搓著手，试探性地问道。
  “分期付款？”
  纪明川摇了摇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岳司令，衡枢军工不是银行。”
  “新的生產线要钱，进口的精密仪器要钱，上游供应链的稀有原材料要钱。”
  “还有几万名顶尖工程师和工人的工资要钱。”
  “哪一样，都等不了分期。”
  一句话，彻底堵死了所有人的念想。
  机库里的沉重气氛，似乎又被带到了这个小山丘上。
  梦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隔著一道名为“钱”的天堑。
  看著四位老人脸上从狂喜到震惊，再到此刻的失落与无奈，纪明川心中轻嘆。
  “不过。”
  他话锋一转。
  “我倒是有个建议。”
  四双眼睛“唰”地一下，再次亮了起来，死死地盯住他。
  “只是这个建议，需要几位首长，甚至更上面点头才行。”
  “什么建议？快说！”
  朱长城急不可耐地催促。
  “走走走，去指挥中心的会议室，我们马上开会！”
  岳山河也立刻响应，拉著纪明川就要下山。
  他们是雷厉风行的军人，一旦看到解决问题的希望，一秒钟都不想耽搁。
  “不急。”
  纪明川却站著没动，反而轻轻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转过头，望向一直安静站在不远处的秦蔚。
  夜风吹拂著她的长髮，她的眼神里有担忧，也有支持。
  纪明川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柔和。
  刚才面对四位司令的锐气和从容，此刻都化为了绕指柔。
  “各位首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
  “说实话，我也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顿了顿，迎著四双诧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能不能……给我放三天假？”
  “我想，陪陪她。”
  他的手，始终紧紧牵著秦蔚。
  整个山丘上，落针可闻。
  四位司令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