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川点点头，从高高的机舱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却仿佛感觉不到那足以让常人瑟瑟发抖的低温。
  “去八阵工业。”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多余的寒暄。
  “好嘞，您坐好。”
  司机连忙拉开车门，动作利索。
  轿车驶出机场，匯入城市的车流。
  路边的建筑风格粗獷而厚重，带著浓浓的重工业时代遗留下的痕跡，与江澜的秀气截然不同。
  车程约半小时。
  门口站岗的哨兵身姿笔挺，眼神锐利如鹰。
  车窗外，一栋栋巨大的厂房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蛰伏。
  纪明川的目光扫过，心中快速估算著。
  “这片厂区，占地至少超过五千亩。”
  “北面还有一片近万亩的试验场，包括一个標准的全功能靶场。”
  身旁的渡鸦適时地补充了一句，他总是能提前准备好所有资料。
  “底蕴是真够深的。”
  纪明川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膝盖。
  “就是不知道，这么大的摊子，一年能有多少效益，比起咱们的衡枢又怎么样。”
  汽车最终在一栋略显陈旧的七层办公楼前停下。
  楼门口掛著一块牌子，“八阵工业集团总厂办公室”。
  司机恭敬地为纪明川拉开车门。
  “纪院长，陈书记就在楼上办公室，我先上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
  纪明川摆了摆手，径直走向大门。
  “我们自己上去。”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著陈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涌入鼻腔。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只有冰冷的地砖反射著惨白的光，让这空旷的空间显得更加冷清。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个人影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脸上掛著笑，但那笑意却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油，怎么看都透著一股虚假。
  “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阵仗。”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目光在纪明川和渡鸦身上来回打量。
  “这不是我们科学院最年轻的副院长，纪明川同志吗？”
  纪明川停下脚步，眼神平静地看著他。
  “您是？”
  男人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纪明川会直接问出这句话。
  他身后一个瘦高个，看起来像是跟班的年轻人立刻跳了出来，指著纪明川的鼻子。
  “放肆！这位是咱们八阵工业的林书记！你什么態度！”
  “小吴！”
  被称作林书记的男人低喝了一声，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慢条斯理地纠正道。
  “別乱说，我只是副书记，林正宏。”
  那个叫小吴的年轻人会错了意，以为领导在怪自己气势不够。
  於是更加囂张起来，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纪明川的肩膀。
  “我们林书记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是不是？”
  他的手还没碰到纪明川的衣角。
  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爆鸣。
  “啪！”
  渡鸦不知何时动了，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小吴的脸上。
  小吴整个人一屁股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血沫，还夹杂著两颗断掉的牙齿。
  他捂著迅速肿胀起来的脸，懵了。
  林正宏的脸色先是涨红，隨即转为铁青。
  他指著渡鸦，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当著我的面就敢动手打人！”
  “你这是在八阵工业！”
  渡鸦冷漠地抬起眼皮，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林正宏就嚇得后退了两步。
  “再多说一个字。”
  渡鸦的声音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我不介意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断。”
  林正宏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颤抖的手指，仿佛那根手指已经被无形的力量捏碎。
  他不敢再直视渡鸦的眼睛，却又不甘心就此落了下风，只能色厉內荏地骂骂咧咧。
  “好，好得很吶……”
  “纪明川，你就是这么来我们八阵工业『合作』的？”
  “带著你的打手，上门就打我们的人，这就是你们衡枢军工的作风？”
  纪明川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看著，仿佛眼前这齣闹剧与他无关。
  直到此刻，他才终於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林正宏的叫囂。
  “我要去飞弹生產车间。”
  “还有最好的实验室，立刻带我去。”
  林正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去车间？去实验室？”
  “你当眾行凶，打伤我的同志，现在还想进我们的核心区域？”
  “纪明川，我告诉你，没门！今天这事，你不给个说法，谁也別想离开这栋楼！”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把柄，可以借题发挥，好好刁难一下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
  纪明川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林正宏，扫向他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八阵工业的员工们。
  “美利国的航母战斗群，就在我们家门口耀武扬威。”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首长让我来冰城，来你们八阵工业，是让我们造出能把他们打痛、打怕的武器。”
  “是让我们把刀子造出来，捅向敌人的心臟。”
  “不是让我们关起门来，为了谁是书记，谁是副书记这种破事，搞什么窝里斗。”
  纪明川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別人都把刀架在家门口了，我们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大厅里，原本那些抱著看热闹心態的员工，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
  林正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国家大义面前，他那点办公室政治的小心思，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上不了台面。
  人群中，一个戴著黑框眼镜，看起来像是个技术干部的中年男人。
  犹豫了一下，终於站了出来。
  他推了推眼镜，对林正宏说道。
  “林副书记，我觉得……纪院长说得对。”
  “这事体重大，还是……还是先通知陈书记一声吧。”
  说完，他根本不等林正宏回答，转身就朝著楼上快步跑去。
  没一会，大厅一侧的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刚才跑上楼的中年干部，正小心翼翼地搀扶著一位头髮白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看起来有些清瘦，精神却很矍鑠，一双眼睛虽然带著些许病后的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就是八阵工业的一把手，陈允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