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凤三娘终於放人,但她有个条件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23 03:10      字数:2369
  恰在此时,郭大妈端著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悄声进来,见陈平川醒了,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绽开了喜悦的光。
  她连忙放下碗,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欣喜。
  “军师啊,你可算醒了。老天保佑!这几天,大当家日夜守著你,饭不吃水不喝,跟魔怔了似的,人都快熬垮了。”
  郭大妈嘆了口气,看了一眼沉睡的凤三娘,声音更低了,“她……她就是个不懂怎么留人的傻姑娘,脾气又倔,你可千万別往心里去。”
  郭大妈的说话声还是惊醒了浅眠的凤三娘。
  她抬起头,正对上陈平川那双带著几分戏謔、似笑非笑的眼眸。
  那眼神清亮,虽有疲惫,却无半分怨懟,反而像是在看一齣好戏。
  凤三娘的脸颊“轰”的一下,血气上涌,瞬间涨得通红。
  她像是做贼心虚般,慌乱地从床边弹起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眼神躲闪,语无伦次地辩解著。
  “我……我只是怕你死了,山寨没人管帐!你別多想!”
  看著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態,陈平川心中暗嘆一声,牵动了一下嘴角。
  苦肉计,成了。
  这一剑挨得,值!
  他没有再用激烈的言辞去戳她的痛处,只是露出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却坚定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大当家,请你……放我走吧。”
  这一次,凤三娘没有再拔剑。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颓然地嘆口气,吐出几个字。
  “等你伤好了再说。”
  养伤的日子里,山寨眾人轮流前来探望。
  巧妹和大壮每天都捧著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西游记》手抄本,坐在床边,用陈平川教他们的字,磕磕巴巴地为他念著猴王的故事,稚嫩的声音是这沉闷伤病中最动听的乐章。
  铁牛也来了好几次,可是他又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好挠著头,高大的身躯在床边显得局促不安。
  憋了半天,只会瓮声瓮气地说一句:“军师,等你好了,俺也跟你学写字!”
  然后,他会从怀里掏出一些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山间野果,红彤彤的,放在床头,算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一日深夜,窗外传来风过山林的涛声。
  哑巴叔找到了独自坐在山崖边吹冷风的凤三娘。
  她抱著膝,任凭冰冷的夜风吹乱她的长髮,像个孤独的孩子。
  哑巴叔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在空中无声地比划著名。
  凤三娘看懂了他的意思:
  大当家,潜龙终究要回深渊,强行筑巢囚禁,只会让龙变成怨龙,那不仅会失去一个朋友,更会为黑风寨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
  放他走吧。
  这份恩情,才会长存。
  哑巴叔走了,凤三娘枯坐了一夜,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终於想通了。
  第二天,当陈平川已经能自己下地行走时,她主动找到了他。
  “你可以走。”
  她看著他,眼神复杂,有不舍,也有一丝释然。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必须立下字据,发誓欠我一件事。將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拿著这张字据找到你,提出任何要求,你都必须为我办到,不得违背。”
  陈平川看著她决绝的眼神,知道这是她最后的让步,也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唯一出路。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不违背良知……”
  “这你放心,我不会那逼你做坏事,不过……”
  凤三娘看著他的眼睛,语气突然变冷。
  “若你违背誓言,我凤三娘,必將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笔墨纸砚取来,陈平川提笔,在粗糙的麻纸上写下字据。
  写完后,將毛笔一放,抬起左手,用牙咬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沁出,他將这抹血红,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天光未亮,晨曦的微光映在黑风寨的山门上,让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朦朧而不真切。
  山门被推开,一行人从里面走出。
  几乎全寨的人都自发地聚在了这里,黑压压的一片,却无人喧譁,只有离愁在人群中悄然瀰漫。
  “川娃子,出门在外,要自己个儿照顾好自己……”郭大妈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不住地往陈平川本就不大的行囊里塞著厚实的烙饼,她的眼圈通红,絮絮叨叨的叮嘱,是母亲对远行孩子最朴素的牵掛。
  巧妹和大壮领著一群“希望小学”的学生,孩子们眼中带著怯生生的孺慕之情。
  他们將一本用粗麻线连夜装订的画册,递到陈平川面前。
  画纸粗糙,笔触歪歪扭扭,却生动地描绘著他们围坐在陈平川身边,一撇一捺学习识字的场景,简单而纯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清澈稚嫩的童音匯聚成一股暖流,在清晨微寒的山谷间轻轻迴荡,那是他们能送给先生最好的礼物。
  铁牛那铁塔般的身躯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挤上前来,粗獷的脸上露出扭捏与侷促。
  他闷声闷气地吼道:“山下的读书人,坏心眼子多,你可千万要小心!別没等当上什么劳什子大官,就被人坑了,那俺铁牛以后跟谁吹牛去说认识个解元郎!”
  话音刚落,一道沉默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陈平川身侧。
  哑巴叔將两个用油纸细细包好的小纸包塞进他手里。
  陈平川打开一看,一包是成分不明的白色粉末,另一包则是鲜艷的赤红色。
  哑巴叔比划了几个手势,那意思清晰明了:
  白色,蒙汗药,效果奇好。
  红色,见血封喉,以防万一。
  这是属於江湖人最直接的关怀。
  陈平川收下礼物,与眾人一一郑重告別,强忍著眼眶的温热,將每一张面孔,每一份情谊都刻在心底。
  他转身,走下那条长长山道。
  山脚下,官道旁,凤三娘一袭黑衣劲装,身姿挺拔如松,已等候多时。
  她手中牵著两匹马,鬃毛在晨风中飘动。
  “我送你一程。”
  她的声音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言语,乾净利落地翻身上马。
  两人一路向北,默默骑行。
  马蹄敲击著坚硬的官道,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噠、噠”声。
  此时,夕阳正浓,血色的余暉將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极长,仿佛两道即將分离的墨痕。
  直到官道旁一座繁华城镇的轮廓在天际线遥遥在望,凤三娘才勒住马韁。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手腕一抖,钱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稳稳落在陈平川手中。
  “盘缠。別死在路上,否则我那个人情,找谁要去?”
  她凝视著他,那双总是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不舍,有祝福,有担忧,最终都化作一句冷硬的叮嘱。
  “京城水深,人心叵测,你好自为之。陈平川,记住你的誓言。”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拉马头,再没有片刻的迟疑。
  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隨即转身。那道决绝的黑色身影,冲入漫天晚霞之中,在驛道尽头化作一个迅速消失的黑点,自始至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