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友，速速降雨，迟了怕是影响信徒上香。”
  陈安平还未到地方，就看见本地的城隍焦急地踱步，未等走至身前，便急忙开口。
  两人就像彼此了解对方需求的老情人，
  半点寒暄都不曾有，直接进入工作状態。
  陈安平顶著惨白的脸颊，双眼布满血丝。
  二话没说，机械性地掏出算筹，输入仙元开始推算。
  竹籤凌空推演，星沙屏沙子凝聚，数据下雨般的刷新。
  得亏於洛洛入侵带来算力的提升，否则至少在推算上还要多一半的仙元。
  即便如此，每一次仙元的输出，都像有人拿拳头捶自己的腰子，带来虚脱的疼痛。
  感觉身体被掏空！
  降雨还未结束，城隍就急忙告別，回下界盯著香火去了。
  陈安平拖著疲惫的身体，赶往下一个施雨地点。
  刚到就看见本地城隍与日游神正在对弈。
  跟之前焦急的其他人形成巨大的反差。
  老城隍拈著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日游神是个急性子，敲了敲棋盘：
  “该你了！发什么愣？”
  老城隍被唤回神，隨手把棋子往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落一丟，敷衍道：
  “啊，下这儿吧。”
  这步棋臭不可闻，引得日游神嘖了一声：
  “心思飘哪去了？怎么，惦记优化的事情？多少年不都这样过来的么，再让信徒多上些香火便是。”
  陈安平掐法决降下，老城隍这才看到他，隨手掏出个茶杯，掏出两片含著仙元的灵茶丟进去，衝上水递过去：
  “脸色比鬼都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地府的人来施雨，喝了垫垫。”
  陈安平道谢接过，顾不得烫，仰头灌下。
  一股微弱的暖流温润著乾涸的经脉。
  “多谢老丈，先等在下推演个方案，然后再施雨。”
  隨后拿出算筹输入数据开始推演。
  半晌过后，日游神见老城隍心思不在棋上便对陈安平说道：
  “雨师，方案可做好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便下去巡查了。”
  陈安平正待开口，老城隍却先摆了摆手，语气透著懒散：
  “急什么，下多下少，旱了涝了，就那么回事，横竖也能交差了。”
  他这话是对日游神说的，眼睛却看著陈安平。
  日游神皱了皱眉，显然对老城隍这消极態度不满，但也没多说。
  老城隍则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那代表他身份的城隍印章。
  擦拭个乾净又放入怀中，拍了拍，这才抬眼看向日游神：
  “隔壁那个马城隍，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挺老实一人，咋了？”
  “上季度考核，”
  老城隍声音平平，像在说书，
  “他那地界跑来几个魔崽子，闹腾了几天。就为这事香火税迟交了三个时辰。”
  他顿了顿。
  “被优化了。忘川河清淤。”
  老城隍吐出这几个字，语气没有波澜，却让日游神脸上的不耐瞬间凝固。
  “听说那河底的怨气，能冻裂仙骨，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冻了。”
  日游神张了张嘴：
  “你想如何，投胎重新来过？”
  老城隍嗤笑一声，掸了掸官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尘。
  “下辈子可不当仙嘍，当一凡人日日垂钓岂不妙哉。”
  说完，他起身背手，哼著乡下小调，慢悠悠地踏著云絮，朝著与天庭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调子混在风里，传来前所未有的鬆快。
  陈安平僵在原地，星沙屏显示精確的降雨数据，在老城隍那哼唱声和鬆快的背影前，显得无比嘲讽。
  .......
  隨著末位淘汰的开始，整个天庭的基层彻底疯了。
  往日仙雾繚绕，仙乐飘飘的景象荡然无存。
  此刻的天庭里，像极了上世的早高峰。
  各种祥云、飞剑、仙禽等各种交通工具挤在仙界大门，乱作一团。
  不时还有交通事故的发生，有仙童驾驭火鸦，剐蹭到一旁踩著荷的仙女，连裙摆都被燎黑，这边还没处理完，
  那边就又有一踩著飞剑的官吏控制不住速度，一下戳进前方神象的屁股上。
  催促声，叫骂声，法宝碰撞声此起彼伏，生生凑成一副经典名画。
  早安，天庭！
  “让让！让让！雷部紧急任务！延误时辰，天雷伺候！”
  一雷部的仙官站在祥云上，试图语言恐嚇，但根本无人理睬，
  笑话，谁不是紧急任务。
  “挤什么挤！赶著去诛仙台报到吗？”
  一个脾气火爆的妖仙对著前面挡路的仙鹤怒目而喝。
  “还挤我，好，你自找的，今天我不走你也別想过。”
  说罢便手掐法决，身体一瞬间巨大化，將本来就拥堵的道路彻底堵个严实。
  陈安平好不容易挤上通往水部区域的公共祥云，此刻也挤的像拍某种电影一样。
  仙人们摩肩接踵，每个人脸上都刻著同款的疲惫。
  陈安平死死抓住祥云，生怕被甩下，
  只是一用力感觉腰子那块儿的虚空感更重了。
  钉钉的提示音在拥挤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叮！有新的外勤任务待確定：南瞻部洲西部望归镇旱情加剧，请及时抵达施雨。】
  为了这次优化，天庭也不再节省算力，直接钉钉通知任务。
  好不容易熬到水部区域下车，陈安平几乎是飘著走进办公室。
  一进门，內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春柏再不见往日的慵懒，双眼赤红口中念念有词：
  “东三区渗透率不足，西南角有妖气残留影响降雨效率.....该死！这数据对不上！”
  白化龙更是化身卷王中王。
  他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雾之中，信子吞吐的频率快得出现残影。
  方案和报告如流水线般的產出，上一份还没放稳，下一份已经开始攥写。
  鱼缸里，来来身躯在水中高速游弋，鱼鰭剧烈摆动，操控著旁边的傀儡。
  那傀儡双手各持一支符笔，左右开弓疯狂书写，鱼缸的水面因它剧烈的运动而不断震盪。
  唯一看起来没有压力的李安之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掐算著数据，慢悠悠写著周报。
  只是他偶尔抬起的眼皮下，扫过办公室里每一个焦头烂额的同事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冷嘲。
  陈安平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沉重的压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末位淘汰像一把无形的刀，悬在每个人的脖颈后，逼著他们把自己最后一点仙元都碾磨成冰冷的香火数字。
  【叮，为了更好的优化环境，从今日起，每位员工的任务进度將同步更新在各部门的钉钉群中，望各位自愿加班，道心稳定。】
  陈安平生无可恋的拿出仙牌，查看最新的通知。
  【南瞻部洲第三降雨办】
  【正式雨师陈安平】
  【今日完成外勤11次】
  【工作报告提交4次】
  【办公室排名4名】
  【距离末位淘汰线0名】
  最后淘汰线的提示还是闪烁的红字，生生刺进陈安平即將崩溃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