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难以掩盖的厌恶
  凯雯没有丝毫迁就他的意思，继续追根究底：“报復什么时候都不晚，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
  “因为真人不在，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林光似是早有腹稿，淡淡道：“就算再过几年，我已有与寻常六星战斗、乃至胜之的实力，可为了社会稳定，终究也不可能在城区中全力出手。”
  凯雯微微抬头，神情冷漠，连语速都变快了些许：“你还知道顾忌？”
  “大夏如今的社会模式，本质还是一种强者社会。”
  “这个国家会变成现在这个看起来还含情脉脉，不算冰冷的样子，完全是由大夏的四位九星至人，高阶秘境主，圣兽神兽，以及近两千位真人的共识而决定。”
  凯雯用毫无谜语，简单而直接的语句，冷冰冰地揭开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什么法律、法规—本质上都是顶端强者因为外部压力和共同的文化背景凝聚起来后的相互妥协罢了。”
  “大夏之所以能够有著相对安稳的社会秩序，都是因为这种共识的存在。”
  “一位无所顾忌的真人能够造成的损失太大了，没有哪一方能够承受得起，因此大势力之间才会互相妥协，制定了法律与法规，社会就是基於这些共识才形成的。”
  “你使用了孔国风的灵器，现场肯定会留下相应的痕跡，那位真人虽然因为雷婉婷和御灵盟有所误解，但事后肯定会回过神来，將你和孔国风、大夏联繫在一起。”
  “真人不出手是社会的共识，但你能任性，强者自然也有强者的任性。”
  “在神心会的真人眼中，这座基地被毁，至关重要的实验品被夺走，与其说是被你乾的，不如说是被大夏乾的。”
  “连大夏都不遵守规矩，那神心会还有什么遵守的必要？”
  “就算你有著学生的身份，神心会也一定会尝试强行切断契约將她带走，並且大夏与神心会的矛盾会进一步激化，造成更大的损失。”
  “这就是你任性的復仇所导致的后果。”
  “难道如果我不復仇，他们就会与我相敬如宾？”林光也没有丝毫的退让之色，沉声道，“哪怕是此前在规则下，那些人同样会想尽办法去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
  “丽萨是如此，我是如此，繆繆那边同样是如此———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凯雯明显停滯了一下，隨后开口：“你应该等我回来，我会帮你们处理一一”
  “可那还是一种和稀泥，一种妥协不是吗？”
  “我知道，如果我不衝动，等我一点点崭露头角，最终攀至巔峰后。”
  “可能这些过去曾经针对我的人会来巴结我，为他们过去的行为埋单，为我道歉与卑躬屈膝林光深吸一口气。
  精神之海的动盪似乎让他的情绪控制能力也减弱了，亦或者是在自己能够深深信任的老师面前，因此他才会说出自己心中的实话—
  “但是，我忍不下那口气。”
  “明明没有做错事，还要受到排挤，遭受到所谓的以势压人，不得不去妥协哪怕我忘记了以前的事，但是这种使不上劲的感觉，让我室息和愤怒。”
  少年仰著脑袋，神態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只是眼中暗金色的光辉突然炽烈起来。
  “凭什么？”
  “我报復是错的，是不顾全大局，破坏共识，而他们这么做，是大家尽皆默认的？”
  “就凭我不够分量，就凭我有著“软肋”，我就必须妥协，他们就什么后果都不用承担？”
  “违反禁忌做人体实验的是他们，暗杀我让我差点死掉的是他们，以势压人的也是他们。”
  林光缓缓摇头：“如果这口气都能咽下去，那我这辈子都没法突破真人，只会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根本就不会立志走上这条路，靠著战斗一路爭取到如今的地位。”
  “是他们挡了我的路，要把事情做绝，要让我此生再无寸进。”
  “这一次只不过是个开始。”
  林光冷冷道：“在不远的將来，神心会所犯下的罪行，所掠夺来的一切，我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所有人陷入沉默。
  凯雯不语。
  维什戴尔的脸上则是露出了那招牌的肆意笑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却像是得胜一般看著凯雯。
  丽萨的小脸上也露出了坚定支持的神色。
  而侧方的狼耳少女默默地看著他，眼神似乎也有些触动。
  过了一会儿。
  林光终於冷静了下来。
  他微微低头：“老师，我有点没控制好情绪—我確实应该先和您商量的。”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但请您相信，我有办法处理这些事。”
  “若是形势严峻，我可以打完州赛直接去参军，田真人应该会很乐意向我提供庇护，神心会的手也不可能伸进军队里。”
  说完这些，林光老老实实地合住嘴。
  然而，实话实说，他並不是很能理解凯雯的担忧。
  能將神心会的势力范围扩大至整个丰海州，並在真升市扎根，实力固然是关键，可其中的利益输送与合纵连横同样是必不可少的，神心会首领必然精於算计，而其魔下的真人也不大可能是那种衝动行事的类型。
  要知道，本身人体实验这件事败露就已经十分犯忌讳。
  再对一位已经崭露头角，崛起之势显露无疑的平民天才出手，两项叠加，几乎等同於跟大夏撕破脸皮。
  在来学校的路上，王助理曾给林光发来了简讯，大抵是在告诉他虽然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但林光不必太过担心神心会的报復一一若是神心会做的过分，便会被官方纳入“剷除名单”，会有顶级强者出面追杀，至死方休。
  【神物】固然珍贵，高级研究员和奇蹟师確实也不好找，可在神心会大概率有资料备份的情况下，其根基並没有动摇。
  只要神心会不灭，这些损失迟早都能“挣”回来。
  毕竟神心会又不是野人或者魔族，他们也是需要依託於大夏才能存在，若是真的想要谋划什么，至少也不会行自我灭绝之事。
  这个道理，凯雯应该也清楚才是，就算真的关心自己，也很难想像平日里那么冷静和理性的她会如此气愤。
  就仿佛是林光差一步就要坠入万丈深渊似的。
  可能，真人知道什么他並不清楚的內幕吧。
  凯雯看著低下头，似乎正在等待自己处置的林光，无言沉默，眼眸低垂，碧色的眼眸中有心疼与自责之色一闪而过。
  “你真的是—”
  再度抬起头时，她脸上的冰冷已然是完全融化，美眸中陡然露出了十分无奈的神色。
  又是一枚原子笔的笔帽从凯雯手中飞出，有前车之鑑的林光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却还是慢了许多，被正中脑门了，不过这回倒是不怎么疼。
  她有点没好气地说道：“你真以为，仅凭孔国风给的一件一次性灵器就能护你周全？
  那时候，可不光是雷婉婷到了。”
  微微一，林光听明白了凯雯的话：“.——您昨天也赶到了？”
  凯雯没有回话。
  意识到这点，林光原本还挺理直气壮的神態突然就变得有些心虚起来，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又往前挪了几分，就连肩膀都塌了几分，像是一棵了的植物。
  虽然不知道凯雯每个月出去这一两天是做什么，但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事。
  林光的脑海中已经能想像到她忙碌了一整天，准备休息时打开手机，突然看到他发的简讯后不得不匆忙赶来的模样了。
  往更坏一些的方向想，昨天还有一座七阶秘境降临，保不准那时她刚忙完手头的事、
  准备去往秘境分第一杯囊呢。
  丽萨自然不必多说，就连一开始对凯雯的兴师问罪有些不爽的维什戴尔，脸上的表情也略微软化了下来。
  ......
  凯雯摇了摇头：“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我会调整你冥想仓的功率和其中营养液配方，而且每天要多用一个小时，分配好时间。”
  “具体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你们的药物，明天来的时候我会准备好。”
  林光看起来更加心虚了：“谢谢老师。”
  “別谢我，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林光想了想，终究还是稍微透了点底：“老师，精神海振盪这件事，我其实自己是有点办法的..：”
  听著林光的话，凯雯並没有异色，而是摇摇头。
  这一次，她终於正面提到了某个二人一直避开的话题：“这么久观察下来，我不是不知道你有自己的奇遇。”
  “误打误撞获得了哪位强者传承和遗泽也好，或者被什么神兽看上，赐下赐福也好。
  3”
  “但总之，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你掌握的能力再强大，如果自身的状態差到用不出来那也是无用，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不能自医。”
  “嗯——·我会注意的。”
  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子就软化了下来。
  然而，三人並没有注意到。
  在一行人最后面站著，一副无所谓表情的黑髮少女轻轻地看向了林光。
  那双橘红色的眼眸中，竟然隱晦地闪过一抹同情、怜悯，或许称得上同病相怜的复杂眼神。
  可隨著她微微转头，看向凯雯后。
  那双深邃的眼眸，终於又露出了一抹—
  拼尽全力，也难以压制与掩盖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