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导演,还是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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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更新:2025-10-23 00:56 字数:2280
对龚丽的冷淡,是关文湖有意为之。
龚丽是冉冉升起的国际影星,老谋子在国际电影节接连获奖。
而此时,两人正如胶似漆。
如果关文湖像其他年轻导演一样,上赶著拍龚丽的马屁,她大概率会站在老谋子的角度,把自己当做后辈来看待。
在酒桌上左右逢源,曲意逢迎,他做得到。
但没必要。
他用傲慢在龚丽的记忆里种下一颗种子,耐心等待她寻找关文湖傲慢的底气。
无论是別人的吹捧,还是展映时看到电影的震撼。
这些琐碎的细节会在大脑自动拼凑成关文湖想要的结果。
让龚丽认为他独一无二。
他在等龚丽主动上门求合作。
当晚,关文湖早早睡了。
龚丽带著剧组的主创人员转遍了酒会现场,和不同人微笑致意,互相吹捧。
隨后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餐厅,席间笑谈一阵后,龚丽忍不住开口询问关文湖。
江文说,关导极其牛逼,是发自內心的牛逼。別看他拍戏之前为了骗钱,什么噁心的话都能说出口。但只要一开机,坐在监视器前面,那个自信的气场直接把整个剧组镇住。
江文极少夸人,龚丽是清楚的。
“电影成片你们看了吗?”
“看了啊!不光我们看了,老谋子也看了,他没和你说吗?”
“没细说,只是有一天他去中影帮周川吉老师看一部片子,看完一晚上没睡著,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
“他说什么了?”
龚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说,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导演,把他们这些第五代导演全都盖了。以后也別拍了,根本拍不过。”
老谋子虽然面上谦虚,但极度自信,能让他说出这番话,想必是真的受到了衝击。
江文说:“关导的分镜特別可怕,他从来不拍分镜之外的素材。分镜画到哪,他就在哪咔,多一格胶片都不用。”
陈道铭说:“他从来不给演员讲戏,灯光和机位定好以后就把演员叫到监视器旁边,指著画面构图,把这场戏的视觉目標说出来。”
“你见过这样的导演吗?我从来没见过。他布的光特別有层次,你看著那个构图,听著他想让观眾看完这场戏得到什么感受。”
“你知道吗?特神奇,他一说完,我脑子里就有画面了。一开机,跟著脑子里那个画面演一遍,整个剧组都鼓掌。”
陈道铭忽然沉浸在回忆里,似乎有话没说完,却沉默了。
张锋意接过话头说道:“真是这感觉,他拍戏根本不让统筹干活,根据拍摄那天的天气,来决定拍什么戏。”
龚丽没听懂,瞪著眼睛正要质疑。
“听我说完。比如今天下雪,他就安排拍离別的戏。室內实景把光布好,让演员在在雪地里听音乐,对一遍台词,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江文,咱几个的戏基本都没超过三条吧,好多都是一条过?”
“不光咱几个,多数人的戏都是两三条就过了。早上八点开工,晚上九点收工,完事吃顿夜宵喝点小酒,哪他妈找这样剧组啊!”
几个人吃著味道鲜美的地中海风味,满脸享受像是回到了《空中小姐》剧组。
江文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方枪枪你也认识,枪爷多各色的人,见人就喷,但是他对关导特佩服,私底下总跟我们夸。”
“周川吉老师眼高於顶,老谋子和陈楷哥的电影他都整天挑毛病。看完关导的片子,就说了一句话。把金棕櫚带回来!”
听完眾人一番话,龚丽一时间分不清是酒后吹牛打屁,还是確有其事。
江文很少被人折服,哪怕是老谋子和陈楷哥,他也顶多说句“还行”。
陈道铭和张锋意都不是趋炎附势的人,更何况关文湖並不在席上,谈不上拍马屁。
“这人真这么神?”
“这话可能別人都不信,但我还得说。”
江文点了支烟,满脸通红说道:“只要这jb坎城电影节的评委客观公正,今年的金棕櫚没跑了,百分之百是咱的!”
龚丽倒吸一口凉气。
“有这么牛?”
“黑泽明的极致构图美学,伯格曼的情感张力,更他妈离谱的是,那意境跟塔可夫斯基似的!那是什么,诗人,臥槽!”
“枪爷的原著小说確实写的不错,但说到底还是个搞对象的事,说来说去就那么点东西,还有点俗。”
“但是在关导手里,这故事拍成诗了!”
江文弹弹菸灰,摆了摆手。
“不知道哪冒出来这么个人,太他妈可怕了!”
陈道铭翘起二郎腿,带著几分酒意大胆说道:“我说句话你別不爱听。老谋子確实牛逼,但要看和谁比。他和陈楷哥比,半斤八两,各有所长。和关文湖比……”
他摇摇头:“差的有点多。”
“怎么说?”
“一个是写诗的乾隆,一个是李白,不能放一块比,比了就是欺负人。”
龚丽的餐盘里摆了一大块煎鱸鱼,她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我倒要看看,这电影是不是像你们吹得那么牛。”
……
为了倒时差,关文湖在房间里睡了一整天,眾人都没去打扰他。
只有叶小敏担心他身体不適,找工作人员打开了门,进去后听见熟悉的鼾声便退了出来。
一连几天,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都让酒店送进房间。
直到展映当天,关文湖才走出,没让任何人陪同,找了家咖啡厅从中午坐到了晚上。
92年的坎城主竞赛有不少佳作。
伯格曼编剧,奥古斯特执导的《善意的谎言》原本是夺奖热门,美国的《超级大玩家》也有眾多拥躉。
展映前几日佳作频出,几乎没人在意来自华夏的电影。
到了第七天,才轮到关文湖的电影。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往往留给那些不被看好的竞选影片。
关文湖坐在咖啡厅里沉默不语,喝了三杯橙汁,菸灰缸里挤满了菸头。
和他同样沉默的,还有展映现场。
参加阅片的各国电影人,从上午十点开始观看第一部参展影片,直到下午两点半,荧幕上出现了四个汉字:
《空中小姐》
片名才刚出现,傲慢的欧洲电影人就已经昏昏欲睡,懒散地靠著椅背,一脸鄙夷地等待他们想像中的画面出现:
贫瘠落后的华夏乡村,满脸乡土气的主人公,还有禁忌的人物关係。
一阵海浪声过后,荧幕上出现了叶小敏的脸。
这张脸精致得无可挑剔,又充满了朝气。
连续跳切的组合镜头,牵动著两条截然不同的时间线,把观眾带入了故事。
刚刚还有些睏倦的欧洲人,纷纷挺直身子,聚精会神盯著荧幕,生怕错过一句台词。
“龚丽,我、我说什么来著,这片子一上来就能把人抓住吧!”
“嘘,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