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就到这里吧。
  陈青离开了医院，站在门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但医院的喧囂太过刺耳，他本能选择了一条更幽暗的小巷，踩著路灯昏黄的光晕，沿著住宅区之间豌的僻静道路漫步。
  夜晚的东京依旧繁华，高大的写字楼外墙在远处立，零星亮著加班的方形窗口，商业区的霓虹灯牌已经开始闪烁，將那片天空染上暖昧的红蓝光晕。
  城市人潮如织，川流不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陈青却不知道自己人生是个什么鸟样，他也不关心身后沉默跟著的宫野志保，自顾自的走著。
  和『老师”的见面始料未及，陈青想过服药后的松本小百合会出现某种异常的状態，比如变成怪物什么的东西，毕竟她脑部的反馈如此的剧烈，不亚於再造。
  但『老师”所谓的神经共振理论还是超过了他认知，他无法理解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只知道『老师”能出现在松本小百合的脑子里，就一定能出现在他脑子里。
  但陈青其实也不是很关心老师”想做什么，甚至不在乎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文和自已有什么关係。
  他只是觉得..：.挺没意思，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挺没意思的。
  巷子越走越深，两旁的住宅楼沉默地挤压过来，越发灰暗的环境没几盏灯亮著，间隔拉得老远，中间是大片粘稠的黑暗，偶尔有野猫在阴影里窜过，绿莹莹的眼珠子一闪即逝。
  “没路了..”
  身后的宫野志保不得不提醒道陈青的脚步一顿，这才从思维中短暂地抽离出来，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堵横亘在前的墙。
  墙很高，墙面斑驳，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缝隙里长著几丛顽强的枯草，墙根还堆著几个被雨水泡烂的纸箱和几块看不出原貌的废弃物，散发潮湿的霉味。
  这里居然是条死胡同，他盯著那堵墙看了几秒，转过身。
  宫野志保就站在几步开外，茶色的短髮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
  路灯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身体微微绷著，有点像一只隨时准备应对危险的小动物，脆弱又没有威胁。
  “你怎么还没走？”
  宫野志保心说她哪敢啊，压力很大的。
  “那我...走了？”
  当看到陈青点头。
  “您..保重。”
  宫野志保果断转身，坚定而迅速的远离，清瘦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巷子中段的阴影里。
  但在视线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还是没什么表情，依然保持著刚才她转身离开时的姿势，微微侧对著她的方向，就这样看著那堵水泥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奇怪的人..：
  可能是侧隱之心，也可能是救命之恩，不管如何，在短暂的犹豫后，宫野志保咬咬牙，突然大声道：“您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短暂的等待中，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宫野志保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失落，可能是失去了一个保护者？
  虽然这个保护者看起来也很危险似的，但至少...没有伤害她们姐妹。
  宫野志保还是离开了，巷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陈青深一脚浅一脚踩进墙角的纸箱和垃圾，在里面找到个能靠的位置，身体向后一沉，坦然坐下。
  巷子里的风似乎更凉了些，捲起地上几片碎纸，陈青看著那纸片飞来飞去，突然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了那个隨身的小未头。
  他凝视著摩著木头粗糙的表面，轻声道：
  “不走了，就到这里吧。”
  “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嗯，真是打扰了。”
  “也没有啦。”
  夕阳的余暉几乎完全沉入地平线，街道被染上深蓝的暮色，毛利兰和中森青子终於走到了中森家楼下。
  “到了。”
  青子指著前方不远处的大门，稍微鬆了口气，吐槽道：
  “感觉这两天发生的事，比我一年经歷的都精彩。”
  小兰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有些飘忽。
  青子也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便道：
  “小兰，那个小女孩真的很奇怪，对吧？態度冷冰冰的，说话也怪怪的，还有那猫的名字，『9527』？听著跟什么实验编號似的。”
  小兰点点头。
  “但应该是猫的主人，小猫都没有反抗。”
  “对..”
  小兰道：“还是先进去再说吧，青子。”
  青子有些扭捏，但见她都这么说了，自然答应了。
  打开院门，刚走到门前，一阵轻微的骚动声就从紧闭的门內传来。
  “这小东西！怎么赶都不走！”
  “银三，你轻点，別嚇著它....”
  “怎么嚇？它好像根本不怕我，你看它这眼神.....
  小兰和青子的脚步同时顿住了，面面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不会是猫吧？”
  小兰情不自禁点点头。
  青子已经迅速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噠”一声轻响，门开了。
  “爸？妈？我们回来了！还有我跟你们说过的小兰。”
  青子一边推门一边扬声喊道。
  客厅的景象瞬间映入两人眼帘。
  出乎意料，又好像不出预料。
  那只很有辨识性的异色瞳小猫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中央矮几的正中央，坐姿优雅，毛茸茸的尾巴环绕著前爪。
  它微微歪著小脑袋，和拿著一份捲起来的报纸，做出驱赶姿势的中森银三对峙。
  中森夫人则站的远远的，表情还带著点手足无措。
  门开的瞬间，中森夫妇同时转过头来。
  中森警部立刻道：“青子，快来帮忙，这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只野猫，居然赖在家里死活不肯走，我赶了半天，它动都不动一下，你妈妈想用吃的哄它出去，它倒是把罐头吃了，吃完又回来蹲这儿了！跟个大爷似的。”
  中森夫人语气也满是无奈。
  “我们阳台门明明是关好的，真不知道它怎么钻进来的，而且它好像一点也不怕人，银三那么大动静它都不跑，就坐那儿看著，眼神还怪怪..
  男中森夫人话音一顿，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女儿身后的小兰。
  她不由得双手扶脸，惊呼道：
  “我的天吶！”
  中森夫人看外表是个温婉美丽的妇人，但其实是一名能力很强的检察官，甚至是下一任检察长的有力候选人。
  但看到小兰的一瞬间，她还是没能把持住，
  从小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的目光就很失礼的在小兰和自己女儿青子的脸上来回扫视，感觉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轮廓，分毫不差的身高体型，唯一显著的区別就只有髮型和气质。
  青子更活泼外放，而眼前这位少女则显得更沉静温和一些，但这份相似已经足够惊人。
  “这.....这位就是小兰？”
  儘管已经得到过自己女儿的事先通知，但中森夫人还是感觉莫大的激动和惊奇，甚至暂时忘记了那只奇怪的小猫，快步走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兰看。
  中森夫人激动道：“青子跟我提过，说认识了一个和她很像的朋友，可这也太像了！简直就像双胞胎一样。”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兰的手臂，仿佛在確认这不是幻觉。
  小兰被中森夫人如此热情又直接的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礼貌地鞠躬问候：“阿姨您好，我是毛利兰，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
  中森夫人热情的拉住小兰的手，把她往客厅里带，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回头对比著看青子和小兰，喷喷称奇，“真是太奇妙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像的人！我们可得好好聊聊。”
  她完全沉浸在发现“双胞胎”的惊奇中，拉著小兰在沙发上坐下，连自己女儿都忘了，兴致勃勃的询问：“小兰家在哪里呀？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这边中森夫人拉著小兰开启了“认亲”模式，那边中森青子对母亲的表现倒是有所预料，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矮几上小猫吸引。
  她绝不会认错的，这就是白天的小猫。
  “让我解决小猫吧！”
  青子自告奋勇，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靠近矮几，让她意外的是，白天高冷无比的小猫，此刻看到她靠近，竟然主动站起了身，轻轻巧巧地跳下了矮几，用三条腿著优雅的小步子走到了青子脚边，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
  “？怎么会这样？”
  青子奇怪又欣喜，立刻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小猫完全没有抗拒，反而主动將小脑袋塞进了她的掌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微呼嚕声。
  “好可爱.....”
  青子立刻將它抱了起来。
  小猫在她怀里异常温顺，有些活泼，甚至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青子的手指，当青子轻轻抚摸它受伤的前爪附近时，它也只是轻轻抖了抖耳朵，並没有表现出疼痛或抗拒，反而用小爪子轻轻扒拉青子的衣服。
  青子看著它的动作，感觉心都萌化了，柔声道：“小傢伙，你主人不要你了吗？”
  小猫適“喵”了一声，歪歪头，又点点头。
  “嗯嗯！我要你。”
  青子就当它回答了。
  如此客厅的一片祥和中，唯有站在客厅中央的中森警部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目光在三个女性之间来回游移。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自已妻子身上，她正拉著那个叫小兰的少女，满脸兴奋和慈爱的问东问西，
  完全把小猫的事拋在了脑后。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女儿青子，她正抱著那只死活赶不走的小猫，笑得一脸开心，小猫在她怀里也显得异常温顺，和刚才面对自己时那副“你奈我何”的高冷模样判若两猫。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小兰身上。那张和自己女儿青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次还没工夫细看，这次简直....
  太像了，像到连他这个当父亲的，乍一看都差点恍惚，在外面他都没信心认出来，这科学吗？
  不，这不科学！
  很快，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著点警察职业敏感性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中森警部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叫毛利兰的孩子..：：
  中森警部看了一眼笑顏如的妻子，感觉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很难开口。
  这时中森夫人经过简单『户籍普查』后，说起一个话题。
  “对了，小兰，你那个外国回来的弟弟，能不能和阿姨说说？阿姨也听说过云霄飞车的案子，
  挺好奇的。”
  小兰心中一紧。
  沙发另一边正在擼猫的青子也是动作一顿，中森银三更是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
  “我弟弟他.....
  33
  小兰发觉自己居然说不出口，对於眼前的场景，她已经构想过无数次。
  中森夫人的亲切始料未及，却也不算出格，她想过直接坦白自己弟弟是个精神病人，也想过如何向青子父母如何阐述他的危险，甚至想过劝他们先搬家一段时间。
  但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准备好的措辞居然说不出口，白天时对青子的『豪言壮语”更像是说著玩玩，她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自己弟弟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在某种沉思中，小兰的脸色越来越白。
  中森夫人不明所以，关切道：“怎么了，小兰，这个问题很困扰吗？”
  小兰摇摇头，“我弟弟他....”
  这时青子道：“好了，妈妈，別欺负我朋友。”
  中森夫人白了自己女儿一眼，却也没有再问这个问题。
  但她能暂时忍住，中森警部却无法忍受自己小白菜被外来的野猪拱了去。
  “毛利小姐，你弟弟相泽青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他居然来过我家。”
  小兰闻言，惊讶的看了一眼青子。
  不是说还不知道吗？
  青子满脸无奈，用嘴型道：“这是个意外。”
  客厅这样的环境，什么小动作也隱藏不了，中森警部皱眉道：“有什么悄悄话....“
  中森夫人突然打断道：“好了，银三，去看看这只可恶的小猫有没有到处掉毛，我来和两个孩子聊。”
  中森警部有点不情愿，“我....”
  “嗯？”
  中森夫人撇了他一眼。
  中森警部便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退下，家庭地位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