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伊比利斯
  天幕被夕阳染成了铁锈色的红，阳光疲惫地折射赭红色的光辉。
  天幕条纹般的云彩是橘黄色的，形状像伤疤。
  夕阳光打在海水上，令起伏的浪像是融了鲜血的殷红。
  浪“哗哗”地拍打在一艘触礁的废船上。色泽艷丽的海水掀起水珠，打湿了甲板上男人的纳米服。
  林昱目光呆滯地看著宛若跳动火焰的海洋，看著逐渐被浪濡湿了点点深沉的甲板，一时间居然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落日那几只海鸥喧闹地划过了几条平整的云线，他的目光才重新聚焦。
  “这里是哪里？”
  林昱记得，自己刚才应该还在废品店的仓库里才对。
  而眼下，他正站在一艘触礁了的废船之上。
  他查看自己的周边。
  触礁而搁浅的钢铁巨兽颓然地躺在暗礁群里，机油的七彩在海面上漫开，令废船像是被一点一滴放血的野兽。
  甲板边缘的栏杆锈跡斑斑，林昱丝毫不怀疑只要略微碰触，就会碎成渣。
  而所处的地面，斑驳而翘起的木头带著些毛刺，几块木板的边边角角不知所踪。
  观望著周围的一幕幕时，林昱终於发觉了不对劲。
  首先，是嗅觉。
  作为实际就经歷过大概的“现代人”，他並没有闻嗅到海洋的腥味。鼻尖飘入的，还是仓库里那若有若无的霉味与铁锈味。
  其次—就是皮肤的体感：他並没有感觉到远天夕阳直射时的温热感。
  同时，海浪拍打船身的时候，明明整个甲板都在略微顛簸，但林昱的脚步却十分稳当。
  林昱抱著如此的思绪，向前走动了几步。
  空！
  不出意外地，在身前空无一物的空气里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试著抚摸那件东西。平整的表面，应该还有一些仪器。
  虽说视觉不可见，但林昱仍能大致猜到：
  那应该就是百合家里的工作檯了。
  “这么说，周围的一切都是投影？”
  林昱望著红色的远天，连连称奇。
  哎呀、哎呀..·
  这时，他的身后飘来了一道道平缓的步音。
  步伐的主人体重应该比较轻，脚踩在甲板上的木板悲鸣並没有很响。
  林昱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那梳杆上隨风飘扬的航帆，以及梳杆之下缓步行走的一位少女。
  少女的身材娇小，或许仅比百合略高一些。那一头棕褐色的及腰捲髮隨著海风微微摇曳，白皙面容映著夕阳的余辉。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內搭的紧身纳米服上，著色的水珠泛著点点深沉。
  此刻的少女正出神地望向远天的夕阳。那颗炽热的火球显映在她的眼眸正中，代替了她的神采。
  而后，似乎是注意到了来人，少女的目光看向林昱。
  二人，在滚动的海风里，相视著。
  林昱的喉结耸了耸，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位少女的名字。
  而少女在沉默的海风中，开启了话头，“你好呀，上古孽奇拔先生。”
  她的嘴角上扬，眼晴因为微笑而微微眯起，“我的名字叫做伊比利斯，第五空降小队的信息支援人员。嗯——”
  名为伊比利斯的少女说到一半，又改了口，“现在，你也可以叫我阿尔法孽奇拔一—伊比利斯。”
  “..果然啊。”
  林昱没有多少意外，对於这最坏的情况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你——.认识我？”他尝试著以迟疑的语气发问。
  伊比利斯闻言，反倒惊讶了瞬间，而后就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过来。
  少女抱起双臂，“喂，你这就把我给忘了吗？真是太让人家伤心了。”
  伊比利斯又鬆开双臂，两只小手十分无奈地摊了摊，嘆了口气，“明明，你昏迷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果然是你啊。”
  虽然眼前少女脱线的话语让林昱有很多想说的，但他已经能確定了：
  “当初救下我，並把我带到拓殖区的，就是你吧？”
  “除了我，还能有谁？”
  少女颇为自满地拍了拍匀称的胸脯，“敢救下上古孽奇拔，並把上古孽奇拔信息告知母主领域，只有我才敢这么干吧？
  广，伊比利斯“哼哼”了两声，略微回忆之后，才说道，“当时，我在拓殖区的地表观测室，老早就注意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傢伙，居然敢在废土徒步前进“我是真的挺好奇那傢伙的勇气，也感觉—”
  她快速对林昱竖起了命运的食指，“你一一上古孽奇拔，很適合做伊比利斯船长的水手呀！”
  “哦，这样啊。”
  林昱瞪著死鱼眼看著她，令伊比利斯十分不满，“喂喂喂，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外加船长的態度吗？”
  她撇撇嘴，而后呼出了一口气，“总之，你应该有许多的问题想问我吧？”
  “对。”
  看著眼前虽然脱线，但时时刻刻都在观察他的少女，林昱脑海有千百个问题想要问出口。
  而伊比利斯这时候抬起掌心，制止道“问问题可以，但请不要问一些太过复杂的事情。”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子，“这具身体，说到底也只是个能勉强回答的ai，数据容量並不大。”
  “我想问问，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阿尔法？”
  “呢一上来就弄这个劲爆的吗？”
  伊比利斯缩了缩肩膀，看著他那认真的眼睛，这才咳嗽了两声，“好吧，就说给你听吧。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我把你送上母主领域的飞船上之后，在地表的行程中，一不小心就被孽奇拔给抓住了。”
  她说到这里，也很惊讶，“那只孽奇拔好像是被命令似的，似乎对『留活口”有一点执念。於是——我就被捆绑著，抓到了11號矩阵那里。
  “之后的事情，你也大概能猜到了。”
  林昱闻听此言，点点头。
  这些，与他想像中的发展差不多。
  “那，你知道幕后黑手吗？”
  “乐斐一”伊比利斯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从它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林昱沉默了一会儿，心海如浪潮般波涛叠起【乐斐】，是人类被母主领域的空降小队打得节节败退之后，躲到了地底，而再次研究出的一个超级ai。
  如果说，母主领域是埃多斯式人的神明，那么乐斐就是孽奇拔的神明。
  他依稀记得，乐斐在原剧情的描述里，最终结局是遭到孽奇拔的侵蚀，最终不知所踪。
  没想到，在林昱改变的世界走向中，它又回到了地表。
  “乐斐的本体，也在11號矩阵？”林昱问。
  伊比利斯摇摇头，“抱歉，这件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它並没有说过，对我也还未放鬆警惕。”
  “行，有这份情报就足够了。”
  林昱至少也能知道伊比利斯身后的操纵者，以及自己未来的復仇对象。
  是了，復仇对象。
  他看著伊比利斯，出乎他意料的，伊比利斯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漫不经心道，“你如果想要为我报仇的话，那请隨意。但其实，我更建议你———”
  伊比利斯的双手笔直地背在身后，眼眸低垂了一会儿，又直视著他，“请先来11號矩阵，杀了我。”
  ...
  林昱默然看著他，没有给出任何的答覆。
  伊比利斯也同他沉默地对视。
  恰巧，一阵海风吹过了二人之间。
  海风掀起了伊比利斯外衣的衣角，却难以颤动林昱大衣的分毫。
  “不要把气氛弄得那么紧张嘛，轻鬆一点！”
  伊比利斯走到他的跟前，起脚尖，有些吃力地伸手，轻笑著拍了拍他的头髮。
  林昱没有说话，只是在任由著她这么做。
  半响，她绕著林昱开始著圈，以谈论家常似的话音徐徐说道，“现在的我，已经彻底变成了孽奇拔，再也变不回来了。
  “如果继续放任『我”的话，想必又会有许多的人受伤，甚至死亡。”
  嗒！
  她的脚步，停留在林昱的身后。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伊比利斯半眯著眼晴，低下头，“而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又是上古孽奇拔。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只能交给你去做。”
  说著，摇摇头，语气又恢復了浪般的起伏与笑语，“没错，这就是道德绑架！上古孽奇拔先生，你要做的就是去11號矩阵，杀了我！”
  噠噠噠—·
  她几步就走到了林昱身前，俯身抬头，与低头凝视地面的他对上了眼晴，“你明白吗？”
  “我明白个什么啊？”
  林昱不知为何，对她有种亲近感，毫不在意地支开了她的脑袋，“你告诉我，有没有既能杀死阿尔法孽奇拔，又能救下你的方法。”
  林昱揉了揉头髮，“就算是我，也知道恩人的情，至少也要还。”
  “—-你这种既要又要的態度，让我很不满！要是有这种完美办法的话，我还用在这里求死吗？”
  她伸出指尖，重重地点了点林昱的额头，“总之，我对你的请求就是这样了：到11號矩阵杀了我，简简单单的事情。
  “顺带说一下，因为我很怕死，你的动作最好不要拖泥带水。如果我的本体有任何求饶的行为，也请你直接下手。”
  林昱眼神飘到了一边，“我看情况吧。”
  “喂！有什么好看情况的嘛！”伊比利斯鼓起了脸，强硬地过了林昱的面颊，同他对视，“你只需要简简单单地挥一刀，不就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了吗？
  “啊！还是说”
  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距离太近了，伊比利斯连连后退，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身子，“难道，因为救了你，所以你开始对我抱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
  林昱黑人问號了。
  可她非但没有看到林昱的反应，少女的表现更加应激，“哦，我明白了！说到底，上古孽奇拔曾经也是有机人类，对这么可爱的我有那种想法也不可厚非。”
  伊比利斯朝著林昱挥了挥手，神秘地坏笑道，“不过，你这种小心思最好別放在我身上。这吧，我有一个朋友可以介绍给你，她叫百合，长任非常可爱——”
  “”......
  林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恩人”了。
  伊比利斯看著他，倒是会错了意，“呢—你什非我不可吗？我还可以把其他人介绍给你。比如——母主？啊！那是不是犯罪啊？不行不行太稟瀆了—.”
  林昱无视了少女焦灼的碎碎念，扯回了话题，“总之，你想要我帮你结束性命—这件事情我会放在最终选项的。”
  林昱抬起头，认真地看著她，“在结束你性命之前，我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尝试把你救回来。”
  “..—干嘛要做这么复杂的方法。”
  伊比利斯十分无奈。
  她靠在梳杆下，扭头看著远方的日事黄昏，“要是真的有这种方法，我还会让你杀了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昱也走到她的身边，將手放在她的脑袋上。
  不知为何，这位少女对他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在此之前，你需要再告诉我一些信息。”
  林昱希望的是，变成了阿尔法孽奇拔之后的伊比利斯，究竟有哪些能力或者攻击方式之前的精锐或者阿尔法，林昱熟悉他们的攻击方式，只要等级达標，基本都能无伤解决。
  可伊比利斯一一这一蝴蝶效应引起的阿尔法孽奇拔可不一。
  林昱对其一无所知。
  “好吧好吧—”她自己也有些纠结地点了点指尖，“能活下去，那当然是最好的。
  但我也希望你——”
  伊比利斯纠结地双手，终究还是无力地放下了，“到最后时刻，不要留情。”
  她抬起头，对林昱放狠话，“要是因为你的手么，让我伤害到別人，我绝对———””
  “你绝对？”林昱好奇她想要怎么做。
  伊比利斯发觉，自己好像还真拿对方没办法，旋即恶狠狠道，“我绝对会討厌你！是让你当水手都要给你穿小鞋的討厌！”
  “.我明白了。”林昱点头。
  之后，伊比利斯开始平缓地敘述著“自己”的能力与可能的出招方式。
  以及，他到达11號矩阵之后，极有可能会面对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