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恩雅
  末韵地下酒吧。
  吱呀、吱呀—
  提著工具箱的林昱踩过木质台阶，行走在狭窄的下沉通道中。
  裊裊的歌声像是雨中的灯火，若隱若现地漫游在清凉的风里。
  周围的墙体大多都是木质结构，但並没有霉味，隱隱透出一缕木材特有的馨香，显然酒吧的主人日常有进行打理。
  各种稀奇古怪的装饰品、乃至有点儿印第安风格的雕像陈列在走廊的两侧。
  走过拐角，是一名拾荒者在酒吧的门口驻足等候。
  “来了啊。”
  那名拾荒者同样是机械头颅与机械手、黑色大衣的標配穿搭。昏涩的灯光略微照亮了他服装的褶皱与磨损。
  拾荒者站靠在墙边，审视著他。
  “苏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但腿部组件有些困难。他送材料回来之后，又回到废土废船那里寻找。”
  说罢，他走向林昱。
  即將略过他的时候，拾荒者的手放在他的肩膀拍了拍。
  林昱扭头，与那对真诚但夹带希冀的目光对视著，
  “不要让苏失望了。”
  林昱皱了皱眉。
  对方的话音，就像早已失去过什么，而后希望友人不要重蹈覆辙。
  “放心吧。”
  林昱温和笑道，“等他再次回来，嫂子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在酒吧里望著他。”
  他的眼神变得认真，
  “就像以前那样。”
  “—嗯。”
  拾荒者似乎安心了。
  最后结实地拍拍他的肩，以在鼓励。
  隨后“吱呀吱呀”地走过拐角，不见了踪影。
  林昱目送他离去之后，扭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边。
  正好是地下酒吧的入口。
  此刻的歌声更加清晰悦耳，一股混著酒香与旧机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嗒、嗒、嗒—
  他走进酒吧，听候动人唯美的纯音乐，环顾四周，观察著环境。
  酒吧的布局较为简单。吧檯、酒架、几个撞球桌，以及驻唱台。
  墙角落木质地板颳了面、缺了角，还有些凹陷，尚未修理。
  林昱看著几面撞球桌，卓顶的小灯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光源，將林昱的影子拉得很长。
  桌子似乎是用锈蚀的工具机支架、配以绿色的降落伞绸拼凑而成。
  质感不错，看著像姐妹废品店出品。
  一面撞球桌上，放置著思维导图。
  他將工具箱与材料放在桌上，看向酒吧的灵魂—吧檯。
  木质的吧檯上还带著一些火烧的黑痕，在昏涩的灯里影影绰绰著几瓶尚未洗涤的酒杯，以及一台老旧留声机，播放旧时代的歌声。
  后方酒架子上陈列著几个玻璃杯，以及標牌褪了色的酒液。
  林昱的步伐略过了吧檯，走向酒吧的一侧。
  那里，是整个酒吧最明敞的光源。
  洁白的灯光像是月夜下的婚纱，掩上驻唱台里的身影。
  她银白色的秀美长发自然垂落在肩膀，温柔美丽的面貌之间，粉润的唇瓣正喑哑歌唱。
  她的身体是机械结构，上身勉强能和“女性”沾上边，但下身—则是几个金属支架做支撑。
  她连接著一台泛著绿色光源的救援无人机。当然，是未遭到侵蚀过的。
  恩雅无声的唇瓣，仿佛时间永远停留在奏响终曲的那个瞬间。
  但无论她的嘴唇如何一张一合，却始终奏不出一丁点儿音色。
  恩雅还未像他前世那样，战胜命运。
  那么林昱要做的，也很简单，
  “我来助你吧。”
  看著恩雅，他微笑著。
  目光迴转，看著撞球桌上的材料与工具箱。
  一时间，想起苏那副正经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苏也不怕我骗他。”
  这时，林昱背后闪烁著夜空般繁星的点点光辉。
  光辉集聚、凝结成了一位比起驻唱台上的美人还要更胜一筹的圣洁少女。
  嗒！
  水晶质地高跟鞋及地，少女压下微扬的裙摆，回答了林昱先前的问题，
  “人类就是这样。当彻底濒临绝境的时候，任何看似能解决问题的途径都会相信。”
  母主领域看向驻唱台上的恩雅，
  “无论是求神，亦或者其他—皆是如此。”
  “你也是？”
  “是的。”母主没有否认。
  林昱一笑了之。
  “那么，聊天聊完了，也是时候进入正事了。”
  他打开维修系统，將视线看往恩雅。隨后心念一动—
  霎时间，林昱检视著恩雅的全身上下。
  一条又一条鲜红的提示栏进出，像是一颗长满硕果的果树。
  直到三分钟后，提示栏才停下了躁动。
  “—情况很糟糕啊。”
  林昱看著维修系统列出的错误项。
  一系列他看不懂的专业名词构成了七缠八交的网，將林昱的大脑缠缠绕绕。
  母主若有所思，似乎很感慨，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些老旧的报错。”
  “.—老旧？”
  以林昱现代人的视角，这些错误可太过先进了，他听都没听过。
  “嗯，非常老引旧的错误。早在30年前我就修復了。”
  她手指一勾，林昱的维修系统面板就被她抢走了。
  母主缓缓念到，
  “问题看以很多，实则只需解决三个：神经传感网络中断，可以用思维导图解决；关节模组长时间运行而磨损、宕机，使用极態纳米元素修补；能源核心异常，则採用白血泵刺激並恢復。”
  “有维修的思路了？”
  “嗯。麻烦一点的，就是能源核心的异常。但也无需在意。”
  母主说著，看了眼恩雅，指向她胸部稍下的中间方位，
  “请拿出工具，拆卸她的核心部位。”
  林昱沉默。
  他作为母主领域的“忠实”信徒，聆听她的神諭。为了修復她手下跨时代的造物埃多斯式人，
  他拿出了榔头、扳手、螺丝、塑胶管—
  “我、我说—这种东西真的能修理吗？”
  林昱默默拿起榔头，朝恩雅的身体比划了两下。
  榔头就像在说：我？修理埃多斯式人？
  “请不要犹豫，救人要紧。”母主振振有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的。”
  他也无话可说，瞄了眼恩雅，明白这种时候不应该磨嘰。
  “抱款了—”
  於是，林昱的榔头靠了上去。
  丁零噹啷了几声，林昱看著眼下精密的电子结构与握在手里的榔头，
  “看出了什么？”
  “我明白了。”
  银髮少女沉思了两秒，
  “接下来，就开始修復了，希望你做好准备。”
  “—你別这样，我会紧张的。”
  接著，林昱的双手仿佛接受了某种力量的驱使，向恩雅的身体组件展开修复流程。
  一个个材料被他从撞球桌上拿起，又消失在榔头、扳手的“叮叮噹噹”声音中。
  咔、咔墙角的时钟，分针与秒针错落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