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看著方文那副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嘴角却缓缓扬起，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没有半句废话，只是抬起手指轻轻一点耳后的脑机接口。
  “打开你的数据接收通道。”
  方文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腕带上一划，权限瞬间放开。
  灰烬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隨即从脑机中调出文件，数据信號如同一道无形的光流，在两人之间瞬间完成对接。
  【接收中......】
  【数据接收完毕。】
  方文死死的咬著牙，颤抖著手当即点开了那段视频。
  灰烬没有再说话，连莫顿父女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视频启动了。
  画面暗淡而摇晃，仿佛只是匆匆固定在角落的记录仪临时拍下来的。
  镜头前是一张熟悉却久违的面容——父亲的脸。
  他穿著满是尘土的实验服，神情极其疲惫，嘴角甚至渗著未擦乾的血跡。
  他身边站著母亲，手臂紧紧抱著父亲的胳膊，眼中充满了压抑的恐惧与悲伤，但依旧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方文……”
  父亲终於开口了，声音微微颤抖著，像是在竭力保持镇定，“抱歉，我们恐怕没法回来了。”
  他低头沉默片刻，似乎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但还是继续道：
  “基地被彻底封锁，我们的权限被剥夺了，求救信息也都被屏蔽了，呼叫救援也没有用。
  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所以只能在这里录下一些话。”
  母亲咬紧了嘴唇，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努力地对著镜头微笑，声音柔和而颤抖：
  “小文，如果我们真的没回来，你千万別怪我们好吗？”
  “本来我们答应你，这次任务结束后，就带你去光环星看流星雨，可现在……”
  她顿了一下，声音彻底颤抖了：“可我们恐怕要食言了……真的对不起。”
  方文死死地盯著屏幕，眼睛彻底泛红，胸口像堵了一团火，烧得他喘不过气。
  母亲的声音渐渐哽咽，镜头里，父亲伸出手，轻轻揽住了母亲的肩膀，然后看著镜头，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方文，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要.....”
  父亲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算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去看你想看的风景。
  哪怕这个世界远不如你期望的那么美好，你只要好好活著，对我们来说就够了。”
  镜头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遭遇了某种衝击，舱外隱隱传来爆炸的巨响。
  母亲猛然抬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盯著镜头，努力挤出了笑容。
  “小文，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再抱你一次。”
  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手指轻轻拂过镜头，仿佛隔著漫长的距离仍想触碰方文的脸。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你的父母。”
  “无论在哪里，无论多久。”
  她转头望向父亲，轻轻依靠在他肩上。
  父亲一只手紧紧搂住她，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了她的指尖。
  “小文……”
  母亲轻声低语，“我们爱你，胜过一切荣耀、一切职责，胜过这个世界......”
  就在这一刻，整个实验舱猛地一震。
  头顶的灯光闪烁不止，警报声刺耳轰鸣，像是死亡在发出最后通牒。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门外。
  那一刻，他眼中没有惊恐，只有决绝。
  他回过头，深深看了镜头一眼，声音低哑而坚定：
  “方文，对不起……也谢谢你，来过我们的世界。”
  然后他转过身，紧紧抱住了母亲。
  两人像是在风暴来临前的剎那，彼此交託最后的温度。
  没有哭喊，没有挣扎。
  只是紧紧相拥，静静等待。
  “老婆，我爱你！”
  “呜呜呜，老公，我也......”
  外头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连母亲最后的声音都淹没了。
  镜头猛然一白，整块画面被刺目的炽光吞没。
  视频，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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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文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一动不动，眼中的血丝迅速蔓延，呼吸几近停滯。
  泪水没有立刻落下，只有极细微的颤抖，藏在指尖、藏在齿缝间。
  他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节都说不出口。
  胸口像被凿开了一个巨洞，情绪如洪水决堤，带著尖锐的痛，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的膝盖忽然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那一刻他终於崩溃，双拳狠狠砸向地面，咚的一声，仿佛砸进了自己早已破碎的心臟里。
  “……谢谢你，来过我们的世界。”
  父亲最后的话像回音一样迴荡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像针一样扎进神经。
  “既然来过我的世界……”
  方文低声呢喃，声音哽咽，喉咙仿佛撕裂。
  “那为什么……又要离开我？”
  第二拳砸下去，指节已经渗出血丝。
  第三拳落下时，泪水终於决堤。
  方文突然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与悲慟都释放出来。
  他跪在地上，泪水与汗水混杂，拳头死死砸在地板上，整个人像被命运按进深渊，只剩下野兽般的痛嚎。
  夏洛特远远地看著这一幕，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
  那种彻底崩溃、无助呜咽的声音，让她心里骤然收紧。
  她下意识想要上前，却终於止住了脚步。
  她很清楚，这种时刻，没有任何安慰能真正缓解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莫顿站在一旁，沉默得像一座雕像。
  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不仅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痛彻心扉的反应，更因为他曾是那场悲剧的执行者之一。
  即便他没有扣动扳机，那一纸命令，在那一刻，还不知道让那个多少家庭破碎。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抵抗心底越来越重的负罪感，却怎么都抹不掉那团阴影。
  就在这时，莫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灰烬。
  果不其然，灰烬正静静注视著方文，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
  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反倒像是早已算准了一切，只等著这一刻到来。
  莫顿心头微沉。
  这个人，果然早有预谋。
  方文哭了很久，声音渐渐低哑，整个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气，最终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他手指撑著地面，缓缓站起身来。
  眼眶仍然通红，泪痕在脸上未乾，但他已经勉强恢復了镇定。
  方文深吸一口气，抬头死死盯住灰烬，声音低沉沙哑：
  “你是怎么弄到这段视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