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后的下午，莱曼伯爵府邸。
  二楼西侧的书房內，空气压抑。
  维林坐在伯父莱曼对面，两人之间隔著一张宽大的黑橡木书桌。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是一种无声的角力，是身份陡然转变后，双方在重新確立彼此的位置。
  维林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间书房。
  这里没有炫耀武功的魔兽头颅，也没有色彩斑斕的艺术掛毯，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绿脉城及周边领地的军事地图，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墨水標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
  书架上塞满了诸如《论矿脉的三种基础勘探法》、《海地公国税法沿革》等书籍。
  显然，这是一位精於计算的统治者，而非耽於享乐的旧贵族。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书桌一角压著的一封信件上，开头的字样是：“关於帝国方面即將推行的『十一铜叶税』……”
  莱曼伯爵注意到了维林的目光，他没有遮掩，浑厚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帝国的战爭巨兽已经在东境咆哮了数年，金库都快被掏空了。我们海地公国，这颗大陆最富庶的珍珠，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肥美的羔羊。
  莱曼放下茶杯，十指交叉。
  “收紧自治权，增加税收……帝国的手，正一点点地伸向我们的钱袋与咽喉。克莱因家族，乃至全体海地贵族，如今都可谓如履薄冰。”
  维林闻言，嘴角轻轻一撇，迎著莱曼伯爵审视的目光，平静地说道：
  “这么说来，我和伯父大人倒是很有共同语言。毕竟，过去这两年，我在家族中的处境，用『危如累卵』来形容，想必也不算夸张。”
  这句带著明显讽刺意味的话，让莱曼伯爵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丝毫尷尬。
  “我的侄子，你必须明白，家族是一个整体，而非慈济院。”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著精明的光。
  “根据家族百年的记录统计，每一代直系血裔的觉醒率，大致维持在三分之二。这意味著，总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被淘汰。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与精力，去照顾每一个『无血者』的脆弱情绪。”
  他毫不避讳地说道。
  “过去，你属於那不幸的三分之一。而现在，”他话锋一转，“你站到了另外一边，甚至拥有了足以让家族为你倾斜天平的价值。”
  “『春律信使』，相当罕见的血脉天赋。它不像那些战斗天赋一样声名显赫，但它的价值，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家族歷史上，曾有三位先祖觉醒了同样的天赋，无一例外，都在药剂学和炼金农业领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为家族积累了巨额的財富。並且，他们留下的笔记，记载了如何最大化利用这份天赋的经验。”
  维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態放鬆，他知道，真正的交易要开始了。
  “所以，伯父大人的意思是？”
  “家族希望你和过去告別，並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莱曼伯告给出了直接的答案，“包括那些先辈的笔记。”
  维林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
  实际上，他脑子里想的是，原主遭受的那些冷遇和欺凌，与他这个穿越者並无切肤之痛。
  用一份名义上的“怨恨”，去交换实实在在的科研经费，稳赚不赔。
  “支持？”维林挑了挑眉，“比如，像对待莱纳德那样？”
  “他会获得他应得的，而你，会获得你应得的。”莱曼伯爵的回答滴水不漏，“阳光独眷至高之木——此乃家训。”
  “我需要一份启动资源，以及一个独立的身份。”维林不再兜圈子。
  “说来听听。”莱曼伯爵眼中闪过讚许。
  “我要申请成为一名『开拓骑士』。”
  这个词让莱曼伯爵有些意外。开拓骑士，听起来光鲜，实则是去开垦那些贫瘠、危险的蛮荒之地，是许多没落贵族子弟迫不得已的选择。
  维林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我希望开拓的领地，是南方沿海的『灰海沼泽』。”
  莱曼伯爵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地方？”他沉吟道，“一片毫无价值的盐碱滩，每年雨季都会被倒灌的海水淹没，土地无法耕种，连最卑贱的农奴都不会去那里。你要那片废地做什么？”
  “那就不劳伯父费心了。”维林淡淡地说道，“我只需要家族动用关係，为我申请到这片土地的开拓权。另外，我需要一批物资。”
  他当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
  高盐碱度、巨大潮汐差、稳定的沉积层……这些在本地人看来是诅咒的特性，在他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意味著，只要有足够的人力、精確的计算和合適的材料，完全可以效仿他前世见过的某个伟大工程——围海造田！
  那片看似一无是处的沼泽，其潜在面积甚至不亚於整个伯爵领。那不是废土，那是一张等待他描绘的空白画布。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为了隱藏自己的金手指，还是为了验证诸多猜想，一片无人问津、可以任由自己折腾的偏僻领地，都是最佳选择。
  莱曼伯爵深深地看了维林许久，最终，他缓缓点头。
  “可以。开拓骑士的身份，我会让文书官去办，大约需要半个月。”
  “至於物资……你会得到一份远超普通开拓骑士的资助。”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后方的墙边，按动了一块不起眼的砖。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金属保险柜。
  片刻后，他拿著一个沉甸甸的皮质钱袋，回到桌前。
  “这里是五十枚金阳。其他物资，会连同家族护卫一同派给你。”
  “护卫就不必了，”维林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请伯父大人將护卫的开销折算成金幣给我，我更喜欢自己挑选人手。”
  莱曼伯爵再次愣住，隨即，他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很多。
  “好，很好。”他重新打开保险柜，又取出了一个稍小些的钱袋，“你比我想像的，要更像一个克莱因。”
  ……
  第二天，维林带著妹妹莉莉婭，一头扎进了鱼龙混杂的南城。
  莉莉婭有些不安地抓著他的衣袖，这里的空气中混杂著劣质麦酒、牲畜粪便和汗水的酸臭，与她习惯的上城区判若两城。
  “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招人。”维林言简意賅。开拓领地需要大量的人手，与其接受家族派来的眼线，不如购买那些身家清白、性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奴隶。
  对於他未来的诸多“实验”而言，忠诚与保密，是比能力更重要的品质。
  刚踏入市场，一阵喧譁声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市场中央的空地上，围著一圈黑压压的人群，临时木台上，正在进行露天拍卖。
  一个满脸横肉的奴隶贩子，用鞭柄敲著木台，唾沫横飞地吼叫著。
  “下一个！瞧瞧这身段，这脸蛋！这可是上城区淘到的宝贝！”
  两个壮汉粗暴地將一个身影推上高台。
  她赤著脚，身上那脏兮兮的破布堪堪遮住了关键部位，金色的头髮乱蓬蓬的，脸上满是泪痕。
  维林惊讶的看著那个瑟瑟发抖身影。
  大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