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刈谷之谋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22 09:11      字数:2153
  当夜,西条城,东信义居馆。
  东信义沉默地坐在案几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冰冷的桌面。
  此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隨即,门外传来石彻白兵库的声音:“主公,臣前来復命。”
  “进。”
  隨后,石彻白兵库入內,他不发一言,只是恭敬地双手呈上一封封蜡完好的密信。
  东信义接过信,他拆开封漆,抽出信笺,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跡:
  “明日巳时三刻,刈谷城本丸相见。”
  字里行间,透著一股刻意的疏离与冷淡。
  落款没有署名,但东信义可以肯定,这定是水野信近的亲笔。
  看著这行字,东信义嘴角终於泛起了一抹满意的笑意。
  水野信近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利用水野信近的贪慾、野心和对兄长水野信元怨恨交织的大网,已经开始收紧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將密信凑近烛火烧毁。
  当密信化作灰烬落地的瞬间,门外再次响起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这一次,是柘植疾风。他如同迅疾无声的风,滑入室內,单膝跪在东信义面前。
  “主公,属下已探查完毕。柴田胜家本部军势一千五百,连同辅兵、杂役约两千余眾,已围困福谷城三日。”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清楚地陈述事实,“其营寨壁垒森严,拒马壕沟齐备,却无任何强攻跡象。观其態势,並无久耗之意。”
  “嗯。”东信义微微頷首,对这个情报丝毫不感意外。
  他沉吟了片刻,又向柘植疾风招了招手。疾风立刻会意,膝行上前几步。
  东信义俯身,凑近疾风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快速吐出几个指令:“你盯紧刈谷城方向,若有水野家的人前往接触……无论何时何地,即刻回报!还有……在刈谷城,你还需要暗中派驻人手,当……如此布置……”
  柘植疾风眼神锐利专注,確定记下了每一个指令,末了重重低头:“遵命!属下必定办妥!”
  隨即起身,又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中。
  而后,东信义又嘱咐了石彻白兵库,便也让其退下。隨即,东信义陷入了沉思。
  柘植疾风带来的情报,印证了东信义的推断。
  柴田胜家此次劳师动眾,目標绝非啃下福谷城这块硬骨头,而是因为他现在的主公织田信行,准备在尾张內部掀起一场夺权风暴,柴田胜家是为了为其壮大声势、吸引外部注意力而来的。
  因此,柴田的这支精兵主力绝对不容有失,稍有成果,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撤军回尾张。
  洞悉了对方的底牌,东信义心中却没有丝毫鬆懈。因为,他的目標,从来就不是击退柴田胜家!
  福谷城的攻防?柴田胜家的进退?都只是他棋局上的一颗棋子,是他用来撬动更大利益的支点!
  他真正覬覦的,是那扼守尾张、三河咽喉,控制水陆要衝的战略枢纽——刈谷城!
  吉良氏,虽然是他立足三河的跳板,也早有篡夺之心。然而,时机尚未成熟。他还需要时间,一步步瓦解吉良两兄弟的威信,蚕食其核心家臣的忠诚,再收拢当地地侍的人心。
  这个过程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急不得。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拥有一个完全属於他自己的坚固据点!一个能让他真正扎根三河的堡垒!
  刈谷城,便是他选定的基石!
  这便是为何他甘冒奇险,亲赴骏府城,巧妙周旋,向今川义元討来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安堵状!
  这份安堵状,就是东海道霸主,承认他在夺取刈谷城后支配权的文书!是他撬动刈谷城的权威背书!
  明日,巳时三刻,刈谷城本丸之会!
  便是决定这惊世谋划成败的关键一步!是龙翔九天,还是粉身碎骨,在此一举!
  他绝不能失败!他必须成功!
  烛火映照著东信义深邃的眼眸,那里面跳动著的不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赌上一切的疯狂火焰。
  ……
  第二天,东信义来到了刈谷城的本丸大广间。
  甫一踏入其中,一股浓浓的清酒气息便扑面而来。只见主位之上,水野信近身著略显陈旧的靛蓝色狩衣,姿態慵懒地斜靠在凭几上,把玩著一只素陶的酒盏。
  他那双带著宿醉未醒的倦怠眸光,毫不掩饰地开始审视起东信义。
  “哎呀呀,东殿大驾光临,真是令我这刈谷城蓬蓽生辉啊。”水野信近拖长了调子,放下酒盏,懒洋洋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东信义踱步过来。
  “昨日,石彻白大人传信时,本人原是不想见你这『麻烦』的。不过嘛……”
  他猛地凑近一步,几乎將脸贴到东信义面前,“昨日我倒听说了一桩趣闻——说是吉良家的两位尊贵殿下,居然被东殿您『请』去荒川馆『静养』了?呵呵,此事……当真?”
  东信义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那令人不適的酒气,坦然点头:“正是如此。两位叔父执意降伏今川,甚至不惜以在下项上人头作为覲见之礼。为求自保,在下別无选择,只能行此权宜之计。”
  “哦?”水野信近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可我怎么听说,当初吉良氏举旗反今川,皆是东殿您一手攛掇?更听说您打的算盘是『先反后降』,向今川氏索取泼天富贵?”
  他撇著嘴,不屑地质问道:“怎么?临到头了,你反倒缩了?玩不起了?”
  “不瞒大人,您所言,句句属实。”东信义迎著他质疑的目光,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愤懣与挫败,“但非是我不愿降,而是那今川义元老奸巨猾,嫌我吉良氏的筹码……太过寒酸!”
  说著,他深深嘆了口气,“唉,在下本想为吉良氏搏一个锦绣前程,万没料到……在骏府城里舌战群臣,费尽口舌,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羞辱!”
  水野信近眯起眼,仔细打量著东信义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不置可否地“嘿嘿”两声,“既然如此,东殿今日屈尊来我这小小刈谷城,所为何事?莫非还想拉我水野家一同跳入这灭顶的火坑?”
  “非也。”东信义断然摇头,上前一步,声音陡然压得极低,蛊惑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想邀大人共谋一事——联手柴田胜家军,搅动西三河的这潭死水!”
  水野信近眉头猛地一拧:“联手柴田?搅动西三河?东殿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