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败……才要举兵!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22 09:02      字数:2092
  三河国,西条城天守阁的广间內。
  吉良氏的当主吉良义安手持茶盏,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落在面前一份印有水野家押的密函上。
  此刻,他內心的天平摇摆不定,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倾向任何一方。
  “兄长,你还在犹豫什么!”
  其下首的左侧,胞弟吉良义昭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焦躁,“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声音如同炸雷,急道:“那水野家,向来是织田家安插在三河的看门犬!如今无非是想趁著东三河大乱,来拉我们下水,能安什么好心?”
  他再一伸手,指向远处骏府城的方向,声音里满是敬畏,“去年,今川、武田、北条已然缔结了甲相骏三国同盟!这东海的天,已经变了!”
  吉良义昭又踏前一步,逼近兄长:“就在八月,治部大辅大人的赤备铁骑刚刚踏平了尾张的蟹江城,接著,那投诚过来的山口教继更是接连策反了织田家多位领主!这等威势,我们要拿什么去抗衡?”
  “义昭殿下,”右侧,鬚髮斑白的家老富永忠安眉头紧蹙,一巴掌重重拍在面前的案几上:“今川虽然势大,却也欺人太甚!”
  他眼中喷火,愤恨以极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当年三河,谁不知我吉良氏守护之名?便是那松平广忠也曾拜领我吉良家赐下的偏讳!可今年,他那个儿子松平竹千代元服,竟敢绕过本家,直接拜领了今川义元的『元』字……”
  话至此处,富永忠安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更可恨的是,今川义元竟……竟让主公去担任那松平小儿的理髮役,为其捧木盆……这等羞辱……”
  “够了!”
  吉良义安一声怒吼,茶盏被他狠狠摜在漆案上,茶水四溅。他脸色涨得如同猪肝,额角的青筋剧烈搏动,仿佛隨时都要炸裂。
  广间內一时间陷入死寂,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良久,吉良义安才强压下胸口翻腾的屈辱怒火,声音冰冷地拋出另一个消息:“昨日,今川使者送来朱印状,要我西条城……再徵调五百石军粮。”
  “嘶——”
  整个广间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就连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一门眾家老荒川义广,也是连连摇头,面如土色:“七月才征过粮,如今又来?!今川家莫非真要逼反我三河豪族?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这下,一直亲今川的吉良义昭,也有点哑口无言,一时语塞了。
  恰在此时,廊下传来侍童的通稟:“启稟主公,美浓国郡上郡东殿山城城主求见,自称是老家督养女阿杏之子,主公的甥侄。”
  吉良义昭正有满腔的憋闷无处发泄,闻言立刻朝门外吼道:“没见正在议事吗?!让那乡野之人滚去马厩候著!”
  “慢!”
  吉良义安眼中精光一闪,抬手制止了弟弟。“阿杏虽为养女,终究是你我姐妹。况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水野家曾言,东三河之乱或有美浓势力插手。让他进来,正好听听。”
  侍童领命而去。不多时,东信义手捧一个刻有吉良二引两纹的梳匣,步入广间。
  “美浓东氏郡次郎信义,代母亲向两位叔父大人问安。”
  郑重参拜后,东信义將梳匣呈上。
  吉良义安接过打开,取出一封旧信略看了看,又递给吉良义昭,隨即頷首道:“確是家父手跡。甥侄无疑了,坐下敘话吧。”
  待东信义在最下首恭敬跪坐,吉良义安简单问了妹妹阿杏的近况,又对东信义以庶子之身继任家督略有好奇,隨口问了一句。东信义並没有详细说明,只是含糊带过。
  吉良义安倒也不太在意,隨即话锋一转:“不知……美浓近来的国势如何啊?”
  东信义闻声,嘴角微扬,反问道:“叔父大人所问,可是在关心如今的东三河之乱与美浓国的牵连?”
  作为一个洞悉日本战国歷史的穿越者,踏上三河土地稍作打探,东信义就已经知道,此时此刻发生在东三河的,正是后世所称的“三河忩剧”的动盪。所以,对于吉良义安的提问,他心知肚明。
  “呃……正是。”吉良义安微露讶色,但仍是坦然承认。
  霎时间,屋內所有武士的目光如同利箭般齐刷刷看向东信义,屏息凝神,等待著这位美浓来客的答案。
  东信义迎著满座审视的目光,从容说道:“美浓早已內乱不息,自顾尚且不暇,何谈牵连东三河?”
  “危言耸听!”老臣富永忠安猛地一拍身前案几,“你有何凭据?!”
  东信义轻嘆一声:“美浓守斋藤义龙弒杀亲弟,公然与其父道三公决裂!此事在美浓,早已人尽皆知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哈哈哈……”
  吉良义昭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放声大笑起来。“兄长!我早说了!绝不能听从水野信元那廝蛊惑!必须立刻向今川殿下上表效忠,与那些叛乱之徒划清界限!”
  吉良义安等人闻言面面相覷,陷入死寂。就连反意最炽的富永忠安,此刻也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东信义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叔父恕小侄多嘴。依小侄愚见,吉良家……当响应水野家,立即举兵!”
  “放肆!”吉良义昭勃然大怒,一手按上刀柄,双目圆睁,死死盯住了东信义,“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再敢妄言一句,信不信我……”
  “二弟且慢!”吉良义安一把按住弟弟即將拔刀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饶有兴致地看向东信义,“让他……把话说完。”
  “谢叔父。”东信义向吉良义安欠身施礼,隨即朗声道:“小侄以为,此番三河之乱,举兵的诸位豪雄,最终都是必败无疑。今川家,必將重新平定三河。”
  整个广间霎时间落针可闻,连吉良义昭都听得懵住了。
  既然明知必败,刚才为何还要鼓动我们造反?!
  东信义环视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掷地有声地道:
  “正因必败——我等……才更当举兵!”
  一句话,令满室之人尽皆愕然,如坠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