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夺城
作者:火腿滚豆花      更新:2025-10-16 22:23      字数:4023
  第227章 夺城
  北门战事刚刚打响,西门攻防战已至最激烈之时。
  天色微明,秦军第一波攻城便投入重兵,一上来就把强度拉满,丝毫不给守城叛军准备和適应的时间。
  杀红眼的秦军踩著同伴尸体攀城,一座已有城墙三分之二高的土山,沿夯土城墙垒砌。
  这是三日来,秦军不惜代价,以兵卒肩挑手扛,驱赶驴骤牲畜,顶著城上如雨箭矢、石火罐飞砸,拿人命堆砌出来的登城道。
  土山呈斜坡状,已有兵卒扛著长木板衝上土坡,准备搭上城头,踩著桥板一举衝上西门城头。
  围绕土山,秦军和守城叛军展开激烈肉搏,一队队秦兵衝上城头,又被蜂拥而上的叛军围攻歼灭。
  城墙內外黑烟滚滚,西门城楼早已被秦军赶製出的两架车砸毁。
  慕容永亲自带兵杀退一支从云梯爬上城头的秦军。
  另一边,族弟慕容钟、慕容恆之弟慕容韜,率兵围攻一支从土山衝上城头的甲士。
  未到响午,双方都拼得精疲力竭。
  杀退一波波秦军,慕容永两臂酸软、腿脚发麻,在亲卫扶下躲进战棚里歇息。
  慕容友急忙送来水和吃食,粟饭拌和撕碎的羊肉。
  慕容永灌了几口水,捧著碗狼吞虎咽。
  过了会,慕容钟、慕容韜也被兵卒扶回来,抓过食物也是一顿猛塞。
  “梁广这贼奴发了疯,照这般打法,再有三五日,我看这城只怕守不住!”
  慕容韜吞咽著嘴里食物,气急败坏地骂咧。
  吃了些水食,慕容永恢復几分气力:“秦军伤亡三倍於我们,这般强攻根本支撑不了几日!
  顶多再有两日,秦军忍受不了巨大伤亡,兵卒生怨,士气必定大丧!”
  慕容友冷笑:“照这般打法,不等城池攻破,秦军就得崩盘!”
  慕容钟发狠道:“再拼几日,秦军必定生变!”
  慕容韜哀喙一声,秦军攻势凶猛,守城的每一息对於他来说都无比煎熬。
  “其他二门如何?”慕容永问。
  “秦军正在南门挖沟,试图引出壕沟渠水。
  北门还是如前两日,秦军小股兵力试探不断,想寻机钻空子!
  贺若度负责守备北门,想来无事。”慕容友道。
  慕容永沉声道:“叮嘱贺若度,不可轻忽大意!北门壕沟最窄最浅,且无渠水灌注,若秦军大举攻城,顷刻间就能冲至城下!”
  慕容友道:“我这就赶去北门查看情况。”
  慕容韜不以为然:“北门城墙高大坚固,几处敌台、战棚都是新近修建,三五千人就能挡住数万大军。
  何况秦军主力尽在西门,若有兵马调动,也能尽收我军眼下。”
  慕容永看他一眼:“小心无错,梁广其人虽然年轻,可从几次战事来看,战阵之上颇为老道,且擅用奇兵制胜,不可小!”
  慕容韜隨口附和:“大当户所言极是!”
  嘴上虽未爭辩,他心里却愈发不满。
  贺若度是慕容永亲信部將,派去守卫北门,完全是领了份美差。
  哪像他苦守西门,从早到晚和秦军廝杀不断,一连三日高强度作战,这谁受得了?
  他倒想和贺若度换换,去北门享清閒。
  “大当户!慕容越、悉罗多亲率鲜卑军攻城!”有部將赶来稟报。
  慕容永地起身,“再调两千兵上城头!”
  慕容韜满面痛苦,捶打双腿一顿骂咧。
  眾人跑出战棚,扶著墙垛往城下看,只见三五千人扛著各式器械开始攻城。
  从衣著相貌看,这些人应该都是长门亭鲜卑部族。
  慕容韜头皮发麻,拍打墙垛怒骂:“悉罗多、慕舆盛、屈突涛三部都该千刀万剐!
  他们竟敢投靠氏奴,和本族人作对!”
  慕容永戴上铁胄,冷冷道:“组织守城!如果这一仗败了,还会有更多鲜卑人投靠秦国!”
  “唉~唉~”
  慕容韜脸色微变,不敢再多话,招呼亲卫赶去防守自己负责的一段城墙。
  “大当户!”
  一个浑身染血的鲜卑部將跑上登城道慕容永见他,心里顿时一咯瞪,此人是贺若度魔下骨都侯,负责守卫北门。
  “大当户!秦军数百甲士攻上北门城头,已夺角楼、门楼,还请赶快调兵支援!”
  来人一脸惊慌,跪倒报信。
  慕容永脸色骤变:“秦军主力全在西门,尚未发现兵马调动,如何能攻上城头?”
  来人哭诉道:“秦將梁广亲率千余秦军,天亮时发动猛攻!
  秦军攻势迅猛,贺若度將军赶来时,秦军已攀上城头!”
  慕容永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慕容友衝上前揪住他:“梁广在北门?可確信?”
  “確信!郑县交战时,我们都曾见过他!”
  慕容友倒吸口气,与此同时,城下传来喊杀声。
  慕容越亲自率兵从土山衝击城头,双方兵卒举著三四丈长大枪相互捅刺,弓弩箭矢直射,如飞蝗般密集!
  一架架云梯鉤住叶墙垛口,悉罗多率部攀城!
  “北门已失!梁將军已率王师冲入城中!”
  秦军將校发出怒吼声。
  城上叛军听著秦军吼叫,又见北门升起滚滚黑烟,一时间人心慌乱,组织防守的各部士气明显一降,更有甚者跑下城道试图逃走!
  慕容永声嘶力竭地怒吼著,指挥几名部將各自率部坚守城头抵抗秦军猛攻。
  慕容友率亲卫捕杀擅自脱离防守岗位者。
  “大当户!贺若度將军已死!北门落入秦军之手!”
  第二名赶来报信的北门守兵跪倒大哭。
  慕容永正拉弓射杀土山上的秦军,听到这话脸色陡变铁青。
  “秦军骑兵冲入城中!”
  紧接著第三名赶来报信的守兵仓惶吼叫。
  同时,已有秦兵踏著桥板从土山衝上城头,双方拥挤在城墙道上近身肉搏!
  慕容韜率领十余亲卫从角楼撤回:“秦军从北门突入,守不住了,快撤啊!”
  慕容永大怒,“不许撤!组织人手隨我巷战!秦军入城兵少,我们还有机会!”
  慕容韜怒喝:“梁广勇悍,谁人可敌?你不走,我自己走!”
  慕容韜用力推开他,率领十余亲卫衝下登城道,跨上马往东门赶去。
  慕容永气得几乎就要举弓射杀,被慕容友死死摁住。
  “兄长不可当眾杀此人!他是慕容恆之弟,杀他麻烦不小!”
  “贼竖乱我军心!该死!”慕容永大骂。
  城中北门方向传来隆隆马蹄声,西门城头,也有越来越多的秦军从土山、云梯登城。
  叛军溃逃之势已成,再也无法制止。
  慕容友道:“城破在即,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先逃出城再说!”
  慕容永沾满血污黑灰的脸数度变幻,一咬牙万般不甘地怒喝:“走!”
  说著,他便要往城下衝去,慕容友急忙拽住他。
  梁广诡诈,东门外必定有伏兵!
  我们从南门缝城而出!”
  “好!快走!”
  当即慕容永、慕容友、慕容钟三兄弟,率领数十亲卫部曲撤离西门,往南门赶去:
  失去主將指挥的西门守军彻底崩溃,慕容越、悉罗多率军扑上城头。
  梁广、孙巴率军从北门杀来,双方夹击夺下西门,大军涌入城中..::
  傍晚时,漫天晚霞犹如鲜血在画布上晕染开,鱼鳞状的云带悠然飘浮在天边。
  梁广躺在东门城楼上,闭著眼仿若酣睡。
  一身浸染鲜血的甲胃解下堆在一旁,身上穿的內衫裤,浸泡血和汗水,湿漉溉紧贴著皮肤。
  头髮上的血污干硬打结,浑身酸软不想动弹分毫。
  从响午破城廝杀到黄昏,他几乎没有歇息过。
  铁打如他,也是第一次经歷如此超高强度的战斗。
  城中叛军近四万,除去妇孺老弱,可战之兵近三万。
  战兵之外,绝大多数是跟隨大军的部族家眷,也有千余掳掠百姓。
  北门、西门相继告破,万余叛军从东门逃出,赵敖、慕舆盛率骑军追杀。
  两万余叛军及其家眷滯留城中,秦军攻入,隨即展开清剿式巷战。
  失去主將的叛军各自为战,在秦军有组织围攻下,遭到一边倒的屠杀。
  斯杀最凶狠的,恰恰是三部鲜卑军。
  三日高强度攻城战,一万余鲜卑杂胡联军折损两千余人,带伤者眾多,积赞下的怒火戾气如果得不到释放,遭受反噬的將会是他这位大首领。
  其余秦军也一样,需要用屠、抢掠、姦淫..::.种种暴行来发泄惨烈攻城战带来的巨大压力。
  全城叛军及其眷属,成为了受难对象。
  万幸的是,三千余户霸城百姓早已迁走,否则在全军杀红眼的情况下,梁广也很难阻止暴行发生。
  至於极少部分遭受叛军掳掠的京辅乡民,自动成为叛军眷属的一部分。
  全城滚滚人头,成千上万具尸体铺满街巷,鲜血匯聚流入沟渠,哗哗流淌著冲入灞河,一遍遍浇灌著这片从不缺少廝杀的土地.....
  受降令未下达之前,秦军眼中没有俘虏,非我袍泽无人不可杀。
  王买德端著一盆清水步入城楼。
  他猛地惊醒,伸手握住板斧直起身子,血红双眼嚇得王买德差点扔下水盆就跑。
  “主公,是仆啊~”王买德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梁广眼中凶光一点点消退,手一松板斧“”地声落下。
  “方才见主公小憩,不敢搅扰,这会儿天色將黯,特地打水来伺候主公清洗
  王买德端著水盆往前挪两步,见梁广睡眼悍地搓搓脸,这才小心翼翼放下水盆。
  “主公请拭面~”王买德拧了拧巾帕递给他。
  “城中如何?”
  梁广擦著脸,乾涸血污沾了水搓成泥条,一盆清水变得乌黑浑浊。
  “全城已尽在掌控,城里城外已开始打扫战场..::
  王买德拱拱手,“恳请主公下令收降俘虏,再杀下去,连干活的奴隶都没了!”
  擦乾净脸上血污,浑身轻鬆了许多,梁广看看天色,“下去传令,从此刻起,降者不杀,妇孺不杀!
  违令者斩首,连带严惩本部各级武官!”
  “仆遵命!”
  王买德应了声,匆匆告退跑下城传令。
  军令早一刻下达,就有无数俘虏免於受死。
  倒不是他心善,在他眼里,叛军俘虏就是青壮奴隶、后备兵力。
  妇孺则是人口和族群壮大的基石。
  至於老弱,能活到现在算是命大,能不能活下去也无人在乎。
  “將军有令:降者不杀!妇孺不杀!违令者斩,追究將校之责~”
  几匹快马从东门向全城各处衝去,一遍遍大声重复著军令。
  长史韦洵、门下书吏王买德,率领亲卫和二十余个书吏开始清点战果。
  司马慕容越率部开始督查军令执行情况。
  一串串俘虏从城中各处押解至东门校场。
  梁广坐在城楼台阶上,解下裹缠在板斧木柄上的布带。
  木柄常年受鲜血浸泡,呈现黑红色,末端有几道裂口。
  梁广重新裹上一条乾净布带,一点点缠绕严实。
  孙巴带人在城楼附近巡视,暂时充当帐下都督职责,统领一队由梁氏私兵,
  和他所带部曲组成的亲卫队。
  孙巴站在不远处墙边,默默看著梁广专心摆弄他的板斧。
  很难想像,此刻如此安静之人,不久前凶暴如虎,手持板斧亲率甲士,屠尽几条街的叛军。
  今日他一人所杀之数,统计出来只怕惊人。
  更难得是,如此强悍勇猛之人,並非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西门攻城战,三日来完全是以填人命的方式进行。
  如此惨烈的战斗,谁能想到竟然是伴攻?
  换作他来守城,也会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西门。
  看似高大险固的北门,却成了真正的突破口。
  此人用兵以奇、用兵以险,魄力惊人!
  城中屠杀半日,他却高臥城楼酣睡,此心性也非常人所及!
  关中之地,竟然孕育出如此一头恶虎,令人生畏!
  孙巴回过神,抬手在额头一抹,不知不觉间竟然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他略作苦笑,心里不禁拿梁广和另外一位少年雄杰相比较论年纪,两人只相差四五岁,都是这般气概非凡、顾盼之间有脾之势!
  若將来,二人有机会相遇,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孙巴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