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告假回府
作者:火腿滚豆花      更新:2025-10-16 22:16      字数:4591
  第176章 告假回府
  往后几日,除正常休沐,梁广还时常告假回府筹办婚事。
  魏普以来,上至皇族公卿,下至寒素庶民,皆沿用周朝传下的聘婚礼仪程序,即周六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再加上一些少数族特有的风俗流行,共同成为时下通行汉胡的结婚礼俗。
  梁广得赐御婚、尚公主,路子与常人不同。
  纳采就是媒人出面说亲。
  梁广请来权翼做保媒人,携带礼文,酒十坛、羊雁各十只、縉彩各十匹、钱十、米十斛,前往阳平公国府说媒。
  如果女家同意婚事,就把这些礼物留下,当作彩礼。
  礼物种类贵族庶民相差不多,只是数量多寡不同。
  虽是御婚,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这也是符融一再强调的重点,不可怠慢。
  权翼到公国府吃喝一顿,谈笑间便把流程走完。
  问名便是男方把女方出生年月送入寺庙占卜,问卜吉凶。
  若双方八字大吉,则告知於女家,称之为纳吉。
  梁广和盈的八字送入般若寺,交由一代高僧道安亲自卜算。
  道安年过七旬,近两年来定居长安般若寺,专心翻译经文,坚严禁外人前去搅扰。
  为权贵们下算吉凶这种副业,老法师已经许久不曾经手过。
  这一次,融特地求得恩许,和梁广入寺拜见道安。
  作为一代神僧佛图澄的亲传弟子,道安也是海內盛名之人,梁广早就想前往拜见。
  让他惊异的是,老法师明明有一张凶相满布的金刚面庞,眉宇间却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慈悲相。
  道安与融、梁广交谈半日,为他和荷盈的八字亲书“大吉”批语。
  纳吉之后便是纳徵,即下聘礼。
  按照西普太康年间修订的礼仪標准,公主嫁娶由夫家和天子赐礼。
  夫家准备綾绢一百九十匹,天子赐璋一方。
  璋是玉制扁平长方型礼器,宗室、公侯才能使用,民间几乎找不到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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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聘之后,夫家挑选吉期,经女家同意便算定下婚期。
  灵台丞张亚观测天象定下的吉期是六月十八,梁广和符融对此吉日表示满意旬日间,六礼已走完五礼,只等吉日亲迎成婚。
  寻常土族、民间百姓走完这一流程,少说得有个把月。
  梁广这御婚重要的是结果,流程走个形式即可,重头戏还得放在亲迎当日的繁琐仪式。
  响午,光禄勛衙署,梁广照常前来告假。
  属吏请他在后堂外等候,说是师奴昨晚料理公务忙活到深夜,这会儿刚入睡没多久。
  梁广站在堂外,耐心等候了一阵。
  可堂內呼嚕声丝毫没有停歇跡象,反而越发响亮。
  梁广拨开拦路属吏,径直闯入后堂。
  一股浓烈酒味、胭脂味扑鼻而来,两个身穿黑色吏服,作吏员装扮之人慌忙跑出。
  梁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不禁皱了皱眉。
  方才那二人,分明是两个女子。
  符师奴竟把姬妾带入官署?还真把光禄勛衙署当成自家地盘了。
  “下官拜见永平侯!”
  梁广扶刀立於堂下,声如沉雷。
  堂上,师奴横躺在长案后,角落里倾倒几个酒罈。
  空气中瀰漫著酒气和淫慾气,可想昨夜这官堂之內有多么不堪入目。
  呼嚕声顿止,一只手伸出撑著案几爬起身,符师奴睡眼悍松地打著哈欠,敞露胸口露出大片黑毛。
  “梁侯到访,可有公务啊?”
  符师奴懒洋洋地打著官腔。
  “下官家中有事,特来告假三日!”梁广拱拱手。
  “三日?”荷师奴故作说异,“本月梁侯已告假多次,何况听闻你婚期已定,六礼已毕,为何又要告假?”
  “下官新府搬迁,俗事繁多,家父病情忽好忽坏,须得时时照料。
  后日太子宫宴请,下官也得回府备些礼物,故而告假~”
  梁广强忍不爽,按理说他这虎责中郎將,告假时递张条子就行,师奴却故意要求他每次告假都得亲自来。
  每次都要故意刁难几句,打著官腔一通说教。
  隔壁营垒的姚兴,已有五六日不曾路面。
  符师奴更是把官署当作私宅,酒肉姬妾不禁。
  衬托之下,他这位在营垒一住就是三五日的中郎將,反倒成了单位敬业標杆。
  符师奴斜靠案几,“梁侯,你身兼禁中守御重任,不可隨意擅离职守!何况本月已告假多次,倘若御史纠察问责.....
  ?
  梁广打断道:“永平侯放心,倘若言官弹劾,下官自会应对,不劳费心。
  营垒事务已经安排妥当,绝不会耽误虎賁军履行职责。”
  符师奴抚弄著頜下髯:“梁侯告假太多,叫我很是为难啊....
  梁广懒得再同他多费口舌:“家中事急,下官先行告退!”
  略略拱手,也不管他答应与否,梁广扭头便走。
  这丑竖针对他已不是一次两次,亲自入官署告假已够给他脸面,若不识趣,
  今后还是各行其是为好。
  光禄勛虽然名义统辖虎賁、羽林二军,可论职权,根本管不到梁广头上。
  调兵权直接归属天子,统兵权归虎賁中郎將和羽林郎將。
  符师奴这位光禄勛,地位尊崇,却只能管一些事务性杂事。
  这丑竖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太子和右卫率符纂。
  若非顾及到太子脸面,他甚至不用理会这丑竖。
  离开后堂,梁广穿过中庭径直走出衙署。
  两个洒扫庭门的僕役急忙退避行礼。
  擦身而过时,梁广与二人自光相碰。
  这二人便是孔屯找来的梁氏僮僕,以官奴身份安排进了光禄勛衙署。
  虽不能接近符师奴,可衙署里若是有什么大动静,二人也能及时获悉。
  后堂內,师奴紧盯著梁广远去背影,嘿嘿冷笑几声。
  方才阻拦梁广入堂的亲信属吏低声道:“这梁侯傲横无礼,何不上疏弹劾?
  或者稟明太子,治一治他!”
  符师奴斜瞅他一眼:“你懂什么?
  这僮奴子深得陛下宠信,又是阳平公爱婿,与苟池、竇冲、毛盛、荷登这些个宿卫大將交好,在长安中军名头不小!
  太子虽恼恨他不识趣,可也存了几分忌惮,暂时不能轻易得罪。
  我弹劾他,只会给自己惹麻烦,连太子也会怨我无故生事。”
  属吏迟疑道:“照此说,主公就只能容他恣意妄行?”
  符师奴冷笑:“急什么?
  等太子登位,岂能容得他继续执掌禁中守御?
  虎賁军乃天子近卫,统將却是阳平公的人,这叫太子如何放心?
  虎賁军,迟早落入我手!”
  属吏揖礼:“主公韜光养晦,终有辅政掌权一日!”
  符师奴授授杂乱须,“去,把那几个使子召回来,今日封闭衙署,谁都不见,就说我去太子宫请见去了~”
  “仆遵命~”
  回到梁府老宅。
  新落成的安国乡侯府已经洒扫乾净,厨工、匠、门房、僕妇、杂使..:.一应俱全,拎包即可入住。
  梁广带著梁安赶回老宅,迎接梁云搬去新府。
  送给符融的抬轿,同样为梁云量身定做了一架。
  梁云腿脚勉强能走,可身子虚弱得厉害,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咳嗽。
  新府环境更好,更適合他安养身子,梁云也愿意搬去和他同住。
  “慢些~”
  梁云坐上抬轿,孔屯指挥两名私兵小心起轿,等出府再换乘马车。
  梁成和梁业走到门庭相送。
  “照顾好你父,他的时日不多了。
  撑著一口气,也是想亲眼看到你成婚~”梁成叮嘱道。
  “大伯放心,我已安排医工在府上常驻,还有柳氏派来的医师,时刻看护阿父。
  我已联繫好太医署医令、药令,每五日登门为阿父施诊。”
  梁成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梁成屏退一眾送別族人眷属,面色渐渐凝重:“魏兴郡(陕西安康)、新城郡(湖北房县)、上庸郡(湖北竹山)三郡接连陷落,你可知道?”
  梁广頜首:“昨日已有耳闻。”
  自半月前,桓冲从襄阳出兵,连克三郡,秦岭东南,大巴山、武当山一带汉水上游地区失陷。
  关中连通荆汉平原的武关道几乎被堵死。
  桓冲派遣杨亮、杨詮期父子猛攻梁州、汉中,梁州刺史潘猛退守剑阁,汉中之地几乎宣告失陷。
  碍於长安屯粮不足以支撑大军远赴益州、梁州救援,坚对二州战事颇有些无能为力。
  丟失襄阳的恶果开始显现,秦军在汉水上游地区再无优势可言。
  平原公暉在洛阳的兵力,大多集中在南阳郡,防止晋军跨越南阳盆地威胁中原地区。
  眼下,只能寄希望益州刺史王广和潘猛,凭藉蜀中地势抵挡晋军,熬过秋收,缓解军粮短缺,长安才能派兵救援。
  梁成嘆口气:“蜀中毕竟相隔甚远,短期內威胁不到关中。
  可桓冲遣桓石虔沿丹水北进,攻破武关,兵锋逼近上洛!
  上洛若失,关中南门洞开,长安震盪!”
  梁广吃了一惊:“晋军已破武关?为何急报还未送达长安?”
  梁业道:“太守郭褒军中也缺粮,先前派人赶回长安向我梁氏借粮,军情急报估计今日晚间就能送到!”
  想来郭褒也知道朝廷缺粮,只能先向交好的豪阀宗族求援。
  普军攻势如此迅猛,也不知郭褒顶不顶得住。
  梁成又道:“我打算请旨,率军赶赴上洛救援。
  长安事务,由你二人商量决定。”
  “大伯父放心!我和兄长定会谨慎行事!”梁广应道。
  梁成还有些不放心:“我听闻,你去见了慕容越?中书侍郎韦华还因此上疏弹劾你!”
  梁广笑道:“此事我已知晓,大伯不必担心,陛下与我就此事当面答对,无甚大碍。”
  梁成语重心长:“我知你素有主见,寻常事务我自不会过问。
  只是,涉及到鲜卑人和慕容氏,你一定要再三小心,免得引火烧身!”
  梁广拱手:“谨记大伯教诲!”
  梁业道:“朝中动向,我在御史台可以帮你打探,军中事务,就得靠你自己多留心,我帮不上什么忙。”
  “多谢兄长,有任何情况,我会及时派人与兄长沟通!”
  梁成长嘆:“肥水归来,形势大变,谁也不知道將来会发生什么。
  我梁氏,就得靠你二人携手支撑,保全宗族了!”
  辞別梁成父子,梁广见行囊收拾得差不多,准备踏出府门。
  “主人!主人!”
  夔奴怀抱强裸,一阵风似地从东宅跑来。
  身后,郭元君带著两个女婢,慌慌张张追来。
  强裸中的小兰儿哇哇大哭,梁广看了眼郭元君,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主人,郭娘子死活不愿意走,奴就趁她不注意抢走孩子~”夔奴低声道。
  梁广頜首,夔奴退到一旁。
  郭元君一路跑来,面颊泛红,微喘著气,桃红色绣裙齐胸处一阵起伏,
  见梁广抱著女儿,她不敢上前硬抢,满脸不安地看著他:“把兰儿还给我!
  3
  梁广她眼,这女人生完孩子变得相当有料,沉甸甸好像隨时要坠下来,只怕和慕容娥英相比也不多让。
  不过慕容娥英从未生养过,先天资本还是更加丰厚些.::::
  梁广也不会哄孩子,抱著小兰儿嗯嗯哈哈地顛了顛。
  倒也奇怪,孩子到了他手里,没两下就停止哭闹,乌溜溜眼睛望著他,稚嫩小脸咯咯作笑。
  “兰儿真乖~”
  梁广哈哈一笑,低头亲昵地碰了碰孩子额头,一股奶香味有些上头。
  郭元君见女儿在他怀里咿呀咿呀笑个不停,面色愈发不自然。
  “为何不愿意隨我搬走?”梁广警她眼。
  郭元君扭过头:“那是你的府邸,我去作何?我带著兰儿留在梁府,不敢劳烦梁侯过问~”
  “嫂嫂说哪里话,”梁广逗弄孩子,“我答应过阿父,会照顾好你们母女。
  新府装潢雅致,嫂嫂会喜欢的。
  换个地方重新来过,把不好的念想捨弃掉,带著兰儿好好生活,你说呢?”
  郭元君迎上他的目光,仿佛觉察到什么,一股强烈羞耻感从心中升起。
  她很想当场狠狠2一口,骂一声无耻,夺回孩子扭头就走。
  可她不敢,这种念头甫一生出,更强烈的恐惧就袭遍全身。
  面前之人,早已不是当初护送她返回洛阳省亲的僮奴私兵。
  以梁广今日之身份地位权势,连她洛阳郭氏都得主动亲近,她一个寡妇又能如何?
  梁氏宗族名义上仍由梁成做主,可宗族之內,谁不知道少君梁广才是梁氏未来。
  郭元君在道德感赋予的强烈羞耻心,和身为女人求生存、求依靠的本能需求之间来回挣扎。
  她很想拒绝,却没有拒绝的资本。
  梁广不发话,连郭氏也不会再接纳她。
  “兰儿长大,肯定和阿母一样美~”
  梁广怀抱孩子嬉笑逗弄,也不催促,给她点时间考虑清楚。
  ..你就不怕....有人说閒话?”
  郭元君声音发颤,一张脸滚烫似火烧,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这长安城,背后说我之人还少?”
  梁广笑,“天子也少不了受人编排,何况是我?”
  郭元君眼眸挣扎:“你会如何对待我们母女?”
  “对兰儿,我自然视若己出,她是我梁氏女君,会得到应有的一切。
  至於你....
  梁广目露异色:“就看你乖不乖巧,懂不懂事~”
  郭元君脸蛋红得好似要滴血,忍不住在心里了口。
  给我些时间..:::”她声音极低,有些发颤。
  “不著急,我喜欢主动,不喜欢强逼~”
  梁广深深看她眼,抱著小兰儿跨出府门,一大一小笑声交织,一副父女温情和谐景象。
  郭元君面色一阵变幻,终究如释重负地长长嘆息一声。
  就算她不为自己,也得为女儿考虑。
  这世道,若无梁广庇护,她们母女处境多半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