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拉拢李晟
作者:火腿滚豆花      更新:2025-10-16 22:10      字数:4583
  第137章 拉拢李晟
  潁口,潁水入淮之处。
  一片草木青黄的高岗,梁广驻马远眺。
  高岗下,淮水河面犹如一条玉带透迤向东流淌。
  河面上,郭褒率领最后一批秦军登上北岸,烧断浮桥,彻底阻截普军追击。
  极远处一片薄雾迷漫,隱约可见寿阳城头重新掛起普国大旗。
  去岁九月,东路军正是从潁口渡淮南下,开启南征之战。
  如今落寞北撤,已是来年二月。
  一晃眼,在淮南度过了五个月之久。
  梁广凝望南方,不知道此生可还有机会踏上淮南之地。
  一声吆喝,大黑马衝下山岗,匯入连绵数十里的秦军北撤队伍....
  ?
  负责为秦军断后之人变成了郭褒。
  符坚率领羽林郎首批渡河以后,张蚝便一病不起,经医工诊断为风寒热症。
  张蚝年纪也不小,渺水一战透支严重,事后看起来像个没事人,可驻守肥水西岸,几夜下来风邪入体,可不就发了高烧。
  再加上经年累积的伤病,一代猛男张蚝终究是倒下了。
  好在性命无碍,却也少不了好好歇息一段时间。
  郭褒身为“前”淮南太守,又是斩杀普將王先的“勇將”,符坚便把殿后重任交给他。
  郭褒战战兢兢,生怕普军又搞半夜强渡突袭,连续几夜亲自守在渺水西岸,
  片刻不敢合眼。
  好在直到十余万秦军陆续撤回淮水北岸,普军都没有半点动静。
  双方似乎暗存一份默契,都想要快速结束本轮南北爭锋。
  符坚率领前军抵达慎县(安徽潁上)时,项县再度传来急报。
  翟斌率眾强攻项县,首日不克。
  谁料半夜时,潁水突然暴涨,而后溃决,大水漫灌项县。
  东面城墙不耐水淹,天明时垮塌大半。
  翟斌叛军趁机杀入,城中大乱。
  积射將军登、大內官赵整护卫张夫人出逃。
  消息传回,眾臣譁然。
  逆贼翟斌,难道借得天助?
  项县城墙垮塌得真不是时候!
  符坚当即决定,亲率八千轻骑救援项县,权翼、赵盛之等臣僚同行。
  八千轻骑里,羽林郎占据多数。
  这批羽林郎,正是攻克寿阳之初,跟隨符坚从项县赶到寿阳的天子侍从亲军。
  肥水一战,羽林郎表现拉垮。
  彼时前军在晋军凶猛衝击下阵线不断回缩,羽林郎身处中军成卫天子乘舆,
  却扛不住普军一轮衝击,首战既败。
  差点使得晋军小股精锐,威胁到符坚乘坐的云母车。
  好在中军还有左右卫和其余宿卫军,扛住普军凶猛进攻,稳住阵线。
  否则羽林郎溃散之下,只怕要反向衝击中军,甚至连符坚乘舆安危都得不到保证。
  战后,坚把赵盛之好一顿痛斥,却没有做出实质性惩罚。
  羽林郎作为天子侍从亲军的地位也不受影响。
  究其原因,倒也不难猜测。
  赵盛之是符坚潜邸旧臣,符坚还在做东海公时,赵盛之已是他幕府家臣,有一份私人交情存在。
  赵盛之以寒素之身,本人才能有限的情况下出任秦州主簿。
  且一路升任建威將军,直到去年调回长安出任羽林郎將,成为三万羽林郎统帅,正是凭藉这一份从龙旧情,还有十足的忠心。
  三万羽林郎是坚亲自下詔徵募,是他力排眾议拍板发动南征的象徵。
  战场上表现拉垮,可毕竟关係到天子顏面,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从张蚝到底下各军將领,谁也不待见这帮十多二十岁的富室良家子。
  乍一看个个年轻挺拔,耍弄刀枪棍棒有模有样。
  真拉上战场,要他们执行战术命令时,几乎是全员绣枕头。
  论单兵素养,羽林郎冠绝全军,粗通文墨者不少,识字的更多。
  毕竟徵募首要標准,就是家境上等,年纪在十六至二十之间,个人武艺要达標。
  按照这个条件,最差也是小地主阶级出身,又或是依附士族豪阀的寒族之家。
  基本素质有了,可成军时间短,疏於训练,治军不严,加之少年人心性不定,又自翊侍从亲军地位,缺乏外力强制约束,自然疏懒怠惰。
  赵盛之回到长安,终日忙著四处结交攀旧,也拿不出太多閒心过问羽林郎训练情况。
  这些关中富户子弟,都想来混功劳镀金。
  哪里想过,真有一日轮到自己真刀真枪与普军肉搏斯杀?
  北府兵凶猛突击之下,羽林少郎们人人傻眼。
  血肉模糊、残肢断臂、遍地尸骸的场面,少郎们何曾亲自经歷过?
  战后,赵盛之如霜打茄子巴了,羽林少郎经受初步战火淬链,终於有了两分士伍模样。
  这次符坚亲自率军救援项县,也是以羽林郎为主。
  权翼倒是建议派遣其他將领,率领別部宿卫军赶去救援。
  可一来符坚牵掛张夫人安危,二来大战过后,秦军將士几乎人人带伤,唯独中军羽林郎建制相对完整,人员健康程度较好。
  救援项县需要骑马长途行军,羽林郎全员轻骑,骑术自然没得说。
  最终符坚还是决定亲自赶去救援。
  大战后,战马损失不少,为了给八千援兵凑齐战马,从各军抽调不少。
  梁广威南將军一部,也让出一百二十匹。
  为此,全军抱怨不少。
  让给其他友军也就罢了,让给羽林郎?
  那些个膏梁子弟,护卫陛下龟缩中军,根本没有和普军正面交战,却被普军突击之下搞得阵型大乱,自相践踏而死。
  各军都是因为和普军拼杀才减员、损失战马。
  唯独羽林郎,自乱阵脚死了不少人,马也跑散不少。
  战马让给他们,实难服眾。
  符坚探视符融后,带著八千轻骑赶赴项县去了。
  余下秦军继续沿著潁水缓慢行军,计划经项县到陈县,入潁川抵达许昌,略作休整而后过洛阳回关中。
  此前殿中將军张旬、建武將军杜周,领兵四千,护送梁成、梁云一干受伤將领兵卒,解送符方先行北上。
  原本要途径项县,然后会同符登一起护送张夫人返回长安。
  走到汝阴时,得知翟斌作乱,担心途中遭遇,就转道前往县暂避,如今已平安抵达滎阳,再走一月就能回到关中。
  行军队伍里,梁广正在和李方等人说话,横野中郎將李晟从后军赶来。
  “梁將军!”李晟勒马拱手。
  战后两日,李晟得到符坚恩赦,解除人身禁,职务恢復如初。
  与张天锡牵绊最深的三大降臣里,张济、马洛伏诛,株连三族,李晟及其家族得以倖免。
  权翼专门询问过梁广意见,对李晟要不要严惩。
  张济那一嗓子吆喝,真要追究起来,李晟难逃一死。
  梁广考虑过后,倒也没有流露出明显护之意。
  只把他对李晟的观察说出,具体如何处置,还是由权翼决定。
  李晟与张天锡暗中必有勾连,具体牵扯多深无从得知。
  张天锡死后,李晟秘密处死十余部曲,此事经李方探察已经確认。
  梁广瞒下此事,没有让权翼知道。
  从大战当日表现看,李晟即便知道张济、马洛会率眾哗乱,造谣秦军兵败,
  也多半没有胆量参与。
  毕竟,梁广所部兵马就紧挨著他列阵。
  稍有动静,不等后军溃乱,李晟就得先死。
  权翼考虑到,李晟確实没有实质性参与哗乱,这才稍稍留情,没有在符坚面前建议將其处死。
  符坚也就隨手將他赦免。
  陇西成纪李氏算得上地方豪强大族,在凉州有一定影响力。
  在符坚眼中,李氏只是眾多前凉降臣一员,仅此而已。
  全军忙於北撤,直到今日,李晟才有工夫赶来向梁广当面道谢。
  “当日若无梁將军仗义执言,在下只怕就要横死当场!
  多亏梁將军在左僕射面前公正明辨,才保得在下一命!
  此番恩情,李晟和李氏必不敢忘!”
  李晟再度道谢,泛红双目满含真诚,
  梁广笑道:“李郎將无需如此。左僕射向来严明有度,你並未牵扯二逆哗乱,自然不用过多担心。
  只是.....”
  梁广话音一顿,神情略有玩味。
  李晟心中微动,急忙低声道:“请梁將军指教!”
  梁广轻笑道:“李郎將在渺北屯驻时,暗中坑杀的十余部曲,不知与大战之日的哗乱,是否有关係?”
  李晟惊,双目猛地睁大!
  瞬间,他只觉浑身冷汗刷刷直冒。
  “梁將军......何意?”李晟声音发颤。
  如果此事捅出去,他和李氏也將是张济马洛二逆下场。
  “李郎將放心,今日你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与我说话,想来明白,这些事除了我无人知晓。”
  梁广看著他,“我只问你,与张天锡究竟还有哪些密谋?”
  李晟面色发白,眼神闪烁不停,一咬牙道:“朱序、张天锡此前的確合谋兵变哗乱,可惜一直等不到机会!
  朱序下落不明,张天锡身死,我便料想事情有变,不敢再与张济马洛联繫。
  直到后来屯驻渺北,阳平公安排梁將军驻扎在我军身侧,我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那十余部曲,皆是负责与张天锡、张济马洛暗中联络之人.:::
  梁广点点头:“也就是说,渺水大战之日,密谋在后军哗乱,搅乱军心,就是一干逆党最后一搏?”
  李晟满脸不自然地点头承认。
  “既然你知悉內情,为何不提早稟明陛下和阳平公?”梁广严肃质问。
  “我....:”李晟脸色青红交加,无从辩驳。
  梁广暗自冷笑,又是一个惧怕符秦,却又暗中不满氏人统治的汉人士族,只敢也只能暗戳戳搞破坏。
  秦军扫灭前凉,押张天锡回长安时,他们这些依附於凉州张氏政权的士族豪右,一个个爭先恐后跪迎秦军,往长安遣子送女。
  如今亲眼见秦军溃败於洛涧,十余万大军被晋军压制,龟缩在寿阳城下。
  这帮傢伙又跳出来大搞內部破坏,巴不得秦军一战溃亡,坚融彻底兵败身死。
  站在符秦角度,诸如李晟之流都是蠹虫病害。
  梁广心里也深恶之。
  想收服他们,目前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斩尽杀绝,二是学习普室,皇家与士族共享权力,皇帝接受自己是由士族扶持上位这一事实。
  土族们效忠谁並不重要,他们只忠诚於宗族利益。
  符秦大权掌握在氏羌军事贵族手中,李晟这等士族只能沦为依附,他们自然不满。
  梁广低垂眼皮,免得被李晟看出自己心中浓浓厌恶。
  翟斌吹响了反秦號角,天知道这大秦还能撑多久。
  將来稳定关中,还有用得著这些陇西士族的地方。
  此刻交好李晟,有助於通过他结交凉州土人集团。
  对待这帮傢伙,既要拉拢利用,更要警惕防备。
  在孕育出足以和土族对抗的新兴利益阶层之前,还得捏著鼻子和他们勾勾搭搭。
  梁广重新露出温和笑容,“李郎將,此事的確是你糊涂呀!”
  李晟见状微证,忙拱手道:“在下一时糊涂,的確罪责不轻!恳请梁將军救我!”
  梁广压下他手:“我相信这只是李郎將无心之失,否则当日也不会解甲卸刀,主动隨我去见左僕射。
  李郎將坦然接受审察,恰恰证明心中无愧!
  此事过去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再对外人提及!此为誓言!”
  李晟有些发懵,梁广就这般轻易饶过他?
  解甲卸刀是我自愿的吗?
  你那杆黑粗长的铁予捅到我眼前,我敢不解甲卸刀吗?
  明明反心已露,还继续做秦的官,我心里慌得很吶!
  李晟心里迅速计较起来。
  这梁广明显是向他示好。
  可此子究竟有何图谋?
  陇西李氏,似乎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自家女儿?李晟心里一惊。
  不不不~自家女儿寡居多年,儿子女儿都快十岁了,不合適呢李晟心里直犯嘀咕,拿不准梁广究竟图他什么。
  “多谢梁將军施以援手!他日,若有能效劳之处,还请梁將军予以机会,让我报答恩情!”
  李晟满脸郑重,话语却是在试探梁广看出他心思,暗自一笑。
  如果不表明自己图什么,这傢伙恐怕不会放心。
  “李郎將可知道我出身?”
  李晟一愣,点点头:“梁將军威名广播,有所耳闻。”
  现如今秦军將领里,还真就无人不知道梁广堪称传奇的经歷。
  祖上为世居略阳的汉人,依附氏酋梁氏为奴。
  三代往上甚至不知姓氏,自翁父起才立下战功得赐梁姓,此后为梁氏私兵部曲。
  到了梁广,得左僕射权翼青睞脱离梁氏收为宾客。
  后经权翼举荐而入阳平公法眼,隨大军南征立功而有今日。
  一年时间,从梁氏僮奴成为军中耀眼新星,阳平公亲信爱將,更是让后禁將军、梁氏长君梁云收为养子,摇身一变成了梁氏郎君。
  听说梁云亲子不幸阵亡,那么他这一支,大概率將会由梁广接掌..:
  李晟心惊不已,如此传奇不凡之人,莫非冥冥中受到某种眷顾..:::
  梁广沉吟片刻:“今后,我以梁氏子弟名义行事,只怕有不少人,碍於出身对我轻贱鄙薄!
  与我交好之人不多,只希望能与李郎將和李氏结下一份善缘!
  將来长安城中,也能守望相助!”
  李晟目光闪了闪。
  此子交好李氏,也是想壮大人脉,有朝一日引为臂助,
  作此打算倒也不错,毕竟以他的出身,就算成为梁氏郎君,人脉上也弱了不少。
  李晟信了八分,可总觉得此子图谋深远,现在还有些猜不透..:::
  “承蒙梁將军看得上我李氏,將来我李氏必与梁將军携手互助!但有差遣,
  李晟愿效犬马之劳!”李晟郑重表態。
  梁广与他四手相握,相视而笑。
  老狐狸话说得好听,真到了押宝之时,还得看自己手中有多少筹码。
  不过现在,有他这番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