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追忆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剑光划破天际。
  无数佇立於大地上的禁空仙法被剑光粗暴地撕碎。
  一座座属於黄天教的堡垒被剑光撼动，无数门徒教眾抬头望著天空那道淒烈的剑光，茫然无措。
  跨越河山，粉碎田野。
  以此生，乃至前世最快的速度冲回营地。
  白幡已经立起，素笼已经悬掛曾经熟悉的教眾们一个个披上白衣，默默开始整理自己的仙器神兵。
  穿过沉寂的人群，匆匆走入刚刚架起的灵堂。
  元凤草草一眼扫过。
  天君摘下面具，静静站在百缠织的棺槨旁，凝视里面那位已不再睁眸的人。直符与太阴在角落里，低声说著什么。玄离、灵嘉站在旁边静默不语顾不得和这些人打招呼，元凤跟跑著走过去，扑倒在棺前。
  苍白的脸庞以及並不安详的神情，证明其死前的煎熬。
  轻轻触碰已然冰冷的脸庞，嘴角缓缓流下一行血跡。
  灵嘉见状，连忙拿起绢巾轻轻擦拭男子脸上的血。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死？”
  “小天——小天被人叫出去，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已经——”
  “你告诉我—有人能伏击一位九天真王吗！”
  元凤悽厉怒吼：“这个世界上，有人能杀死一位已获取万象权柄』的顶级仙人吗！”
  面对同伴的质问，灵嘉静默无声。
  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转头怒视旁边站著的青年。
  “现在，我们联手施展復活术』
  ，“没用，他的元神已经粉碎。”天君凝视著沉眠的男子，低声道。
  “无法再度进行真魂转生，甚至无法利用泰明轮迴修復。他—真的不在了。”
  那一刻，胸腔涌现此生最炽烈的怒意与恨意。
  可是—这份恨意要向谁索命，向谁报仇呢？
  直至浩劫终末，也不曾寻得那个杀死天师的凶手啊。
  卢玉裳悠悠睁目，看著天元仙府熟悉的陈设。
  泪水已浸湿枕被。
  一切皆非幻梦。
  那是自己久违的记忆，也是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前世，曾经自己珍爱的那个人，已经彻底不在了啊。
  “啊”
  悽厉的叫喊响彻仙府。
  郁云芳坐在屋內，仔细整理时光宝盒內的一封封信函。
  这是二代天师留下的遗物，也是三代天师在此世仅存，当下仅能寻得的痕跡。
  “未来的我。在你的时代，庞姐姐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了吗？她可是偷偷瞒著我，出门和一个男人幽会好几次。怎么问，她也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在你的时代，他们是否顺利在一起？我能看得出，庞姐姐喜欢那个人。如果—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但那个人身家清白，值得託付的话，你就帮忙撮合下吧。”
  “玄离的家仇报了吗？他和他弟弟顺利分开了吗？你要小心哦，他们的魂灵纠缠过於紧密。一般的仙术很难將他们的魂灵分割。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我这里有一些资料，或许你能作为参考。”
  “元凤和万象洞天的渊源，相信未来的你也清楚吧。请你保护好她，虽然她害死我的前代，但我已经处罚过，请你揭开这一篇，不要再另行处罚了。
  ，'
  “灵嘉—虽然她的年纪比我略长一些，但我一直將她视作妹妹。我希望未来的我，能够对她照拂一些。她不喜欢打打杀杀，如果到了太平之世，她放弃神將的责任，选择离开黄天教，游歷仙界河山。请你不要阻拦。”
  “他—她跟你关係好吗？在我这一世，我拒绝了他。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幸福。”
  “侯阳子心中对六洞的恨，我没办法化解。那灭族的冤讎，不是旁观者一两句话能消弭的。未来的我，在你的时代，他的仇已经报了吗？如果来得及，请你妥善引导，且不能让他被仇恨吞没。“
  “石头哥他们夫妇的隱秘，註定他们终有一日要向那一位仙王报仇。如果可以，请你好好保护他们，不要再受到那位的迫害了。”
  二代天师写给三代的信。
  前半段是一些自身的牢骚抱怨。但信的下半段，是关於黄天教大家的未来。她將许多自己放不下的人，以及他们的事情、愿望，逐一叮嚀写在信里，將自己心中惦念的大家託付给自己的下一代。
  “傻丫头—明明你自己也有许多想做的事，有许许多多的愿望，可到头来——”
  =====
  “我喜欢，我想要建造一座和都相类的城市。我想要给天下的精们打造一个家。”
  “我喜欢大地河山的风光。如果如果太平盛世到来，我想有人替我走遍河山，欣赏六位陛下缔造的美丽仙界。”
  曾经的少女靠在女伴身上，数著天上的星星，许下几十个，几百个愿望。
  但在信纸上，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她自己的心愿。
  虽然曾经陪同三代天师取宝盒时，早就看过她的书信。
  可再度阅读，郁云芳仍不免心中悲凉。
  甚至，书信最后的那一句嘱託，她也没有办法完成。
  那是一个小巧的仙术。
  由一句话构成的隱藏术法。
  “未来的我，能否把信交给庞姐姐、元凤、灵嘉她们呢？我有一句话，想要告诉她们”'
  颤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句话。
  “咳咳——未来的大家，谢谢你们曾经对我的照顾，”洪亮而熟悉的女声响起，“现在，我把未来的我託付给你们了！希望大家好好照顾来世的我！”
  照顾？
  送走二代天师后，再目送三代天师的逝去吗？
  “到头来，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丹桂树下。
  吕泽和师曜灵静坐品茗。
  “又是次敲钟—是只有咱俩没感觉。”
  师曜灵默不作声，看著满脸无聊的吕泽。
  “置身事外，万事无关啊”
  从梦界归来后，其他人纷纷躲起来消化那份悲痛的记忆。
  唯独他俩在天元仙府閒著没事干。
  哦，师曜灵还有个活。
  吕泽认为大家这几天精神不好，需要吃些好的，於是让师曜灵当大厨，给天元仙府里面歇息的大家做饭。
  仰望树梢垂下的无尽银辉，吕泽幽幽问。
  “你说，那位死掉的天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脑中闪过那个艰难前，为世界抵御浩劫的男，师曜灵默默摇头：“我不知道。“
  “时隔万年，数世轮迴。依旧能让这么多人记得他，怀念他。当年，他到底做下多的善事？”
  “——”
  师曜灵静默不语。
  见对方不吭声，吕泽也有些意兴阑珊。
  说到底，这跟他们俩无关，不是吗？
  至少，他並不想主动去探寻曾经那段遗落的时光。
  这时，迎仙台飞来玉輦，敖红霜跨步而来。
  “我这边收集图书馆最近总结的情报，你们看看吧。”
  师曜灵见状，也把自己从仙宫带来的资料递给她：“你也看看吧。”
  见二人交换情报，吕泽本想挪开。
  却被师曜灵拉著一起翻阅图书馆记录的情报。
  和仙宫黄庭出面询问、记录的情况相类。
  遗落之世的第九劫纪。在最后一天的癸亥日，黄天教发起捉拿六洞妖人的行动。而其缘由是前一日，即壬戌日夜晚，三代天师被人害死。因为天师死在壬戌日戌时，因此图书馆將这件事称作“壬戌事变”。
  以天师的死为导火索，彻底激化黄天教愤怒，才有癸亥日的陨仙浩劫。
  甚至，图书馆带领眾仙逃回第八劫末的癸亥日，也被黄天教追逐时间线而来。
  最终两个时空的碰撞，无数眾生的消亡，才有了当今的万年之世。
  “图书馆总结的东西，跟仙宫以及黄天教那边抄录给玉裳的，內容都差不多。”看罢，吕泽说道，“即便是图书馆这边的记录，也默认天师之死可能与六洞有关。”
  “毕竟，在傍晚的壬戌事变之前。那天就爆发过一场突袭了。“
  ===*
  陆维正坐在莲池畔，闻烈靠著池边垂柳，静静听他讲述梦界见闻。
  “所以—他死了吗？”
  看著波光粼粼的池水，闻烈沉默不语。
  “阁下认为，是谁害死天师？“
  “在那个时代，只有一个阵营有动机，不是吗？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怎么办到的？”
  第九劫末的黄天教，已经彻底贏得仙界眾生的民意。就连六洞內部的仙人，也大多认可黄天教的做派，敬重二天品行。
  那个年代，可以说仙界九成的仙人都心向二天，由衷期待二天带来的黄天盛世。仅有以四代仙王为首的玄化洞天部分势力，带著六洞保守派苦苦顽抗。
  壬戌之日的突袭。事前根本没有精细计划，仅仅是这群明知败北的疯子，所进行的最后一搏。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战，他们输了。从一开始，玄化洞天內部就有人向黄天教通风报信。甚至我、我们几个也提前得知消息，早早通知了你们。”
  “对。不仅有你们的提前告知，天师也和玄武事前占卜到那一战。黄天教只用半日，就將六洞最后一批反抗势力轻鬆击败。唯有那些核心人员逃之夭夭。不过，我们担心六洞眾仙心生牴触，並没打算扩大清算规模。除却让六合、九天等神將驻守天维之门，小心防备外，再无其他动作。“
  因为在接下来的一天，第九劫的最后一日，黄天教要与六洞仙王进行一场新的盟誓。
  说是和平共处的仪式，但双方高层都明白，那是一场加冕。
  为二天登基，让两位九天真王名正言顺地，统治六通仙界。
  在天烈、万象、泰明三位仙王的支持下，这场盟誓是黄天教期盼已久的胜利。
  也是仙界导向未来的岔路。
  隨著两位真王的加冕，仙界大轮迴的体系也隨之確立。
  可是谁能想到，在黎明前夕天师竟然死了？
  “坦白说，天的实力放眼那个年代，我已经打不过他了。即便持有三皇加护』的我，也没办法与他一对一作战。“
  闻烈怎么想，都不觉得四代玄化仙王有这么大能耐能害死小天。
  难道，他找到什么道君留下的秘宝了？
  “问题不仅仅在这里。在癸亥日的子时，天君率领我们反攻六洞仙天，意图將那些反抗势力一网打尽。在三位仙王的支持下，且六洞眾仙大多倾向於我们怎么可能打得那么激烈？那么严重？甚至—给予图书馆焚毁时光的机会？”
  闻烈一怔。
  “不是我吹嘘。恆阳作为当世战力第一的仙人。在你们三位仙王支持，两位仙王旁观的情况下，捉拿玄化仙王不应该是一件到擒来的事情？“
  天君、八神將联合下，不应该是雷霆之势於一炷香內解决战斗？
  怎么可能打得那么缠绵啊？
  “你怀疑，六洞內部有其他人下场？”
  陆维正：“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除却那些保守派，大家不是已经认可黄天盛世即將到来的天命吗？有什么理由参战吗？在寂灭之时即將到来的最后三劫，大家已经达成共识，在黄天教领导下，顺利度过寂灭大劫啊？”
  而且一就算你们参战，也不可能抵得过天君和八神將联合啊？
  这是陆维正最不解的地方。
  第九劫末的八神將和天禄所经歷的第八劫时又有不同。
  仙界眾生的推崇，让黄天愿力无比澎湃。在无穷无尽的愿力加持下，八神將具备仙君巔峰战力。甚至直符神將已经真正具备真皇级武力。太阴以及白虎两位神將也有准三天级战力。
  在如此豪华的战力阵容下，六洞怎么能撑到逃回第八劫的？
  “您曾经是天烈洞天的仙王。会不会—六洞之內还有些隱士高？亦或者，六洞秘藏道君留下的秘宝秘术？“
  “秘术秘宝肯定是有的，还挺多但你要说隱士高人的话—.”闻烈摇了摇头。
  突然，他凝眉思索起来。
  “如果如果说轮迴中的古仙——”
  就如同当今天烈洞天“万圣宫”的古仙人一样？
  陆维正思忖著，忽然想到一群人。
  “昔年，已经隱居的前代仙王们—他们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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