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资本撤出后一个月，另外三家境内机构联合投资了棱镜。
  最终的条款和最早递交的那份融资方案几乎一致，林皓把合同文件送到江寻的办公桌上时，长舒一口气，“还是家里人靠谱！”
  十二月底，京市初雪。自校准光计算框架完成最后一次测试，纯粹由光子承载的计算，自此有了大规模工程化的可能。
  实验室聚餐那天，李卫东喝的很尽兴。他说明天就申报专利，以最快速度。然后看着身边的沉知周，眼眶泛红。
  “这个框架的价值，”他哽咽着说，“不亚于当年国外团队做出的初代开源系统。周周，你是带头人，就由你来命名吧。”
  那晚江寻也来了。他和实验室里的所有人，一起抬起头看着她。
  那个被行业沿用了很多年的国外系统框架，以“阿波罗”命名。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沉知周想了想，说，“那就，叫‘望舒’吧。”
  屈原的诗句里，替月亮驾车的神。
  文章很快被接收。第二年年初，《Science》为这一突破性进展做了封面特刊。清大光电实验室与棱镜科技，一时风头无两，在国际上也收获声誉。
  庆功宴当晚，喧嚣落定后，江寻和沉知周一回家就窝到沙发上看老电影。
  窗外落着雪。
  江寻在MIT的导师，莱曼教授打来电话，“寻，恭喜你。真为你高兴。”
  他用一贯的玩笑语气问自己曾经最欣赏的学生，“那么现在，‘大发明家’未来又有什么计划？准备躺在金库里享受人生了？”
  江寻把手机开了免提，他和她靠得很近。
  “我女朋友才是最了不起的‘大发明家’，”江寻伸手揉了揉靠在他肩窝的脑袋，“她是‘望舒’最主要的设计者。”
  电话那头的声音短暂停顿，莱曼借机缓解气氛，“怪不得你这么匆忙着急想回国了。是我，会比你当时更没耐心。”
  他又说回正题。“但作为女性科学家，她也会面临很多不公与困难。请务必代我……转达最诚挚的敬意。”
  莱曼又问：“那你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等芯片稳定……专利我们打算分三级授权。”江寻把授权方案一并告诉了莱曼，“算力的获取与共享自由，不该成为任何初创团队被扼住喉咙的枷锁。该付费的是那些巨头。科研性质的使用将完全免费，老师，以后人人都将用得起我们的芯片。”
  良久，莱曼才缓慢开口，“如果我说，我并不确定这一切是否依然值得庆祝……寻，你觉得呢？”
  “我知道，你不是想用它复刻一个I司那样的新商业帝国，”他说，“‘望舒’会带来更高的计算效率。但效率本身，是一把足够危险利刃，将它放开给所有人，你不怕吗？”
  突破性的AI芯片如果得到普及，人工智能将以难以想象的方式迭代，那些令人不安的事情便再也不是科幻小说的想象。
  电话这头陷入沉默。
  许久，莱曼都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他听见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很清亮。
  沉知周说，“我知道您的忧虑，教授。”。
  “可就像普罗米修斯将火带往人间，火焰既可以用来烹煮食物和黑夜中点亮温暖，当然也能烧毁森林。但人类是无法回到没有火焰的时代。”
  “所以，真正能约束火焰的是新的防火墙，而并非让所有人退回黑暗洞穴。我想对技术来说，这也是一样的。因为科技进步不会等待任何人，摆在面前永远只有前进这一条出路”
  菲利普听着年轻人冷静的表述，再度沉默。
  未来是他们的。莱曼最后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挂断电话，电影正放到结局。男女主角久别重逢，在人海中相顾无言。背景音乐低沉平静。不是一个喜剧结尾。
  江寻看完了这一幕，去关电视。房间暗下来。窗外是大雪，雪的反光照在房间的地，留下细碎的光。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什么也没问，将毯子更拉紧。雪粒子轻盈地撞到玻璃窗上，而后融化留下一道水痕。
  这人世间，永远没有完美的好天气。
  但他和身边这个人，都已经不再害怕风雪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