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老辈子这一块24
作者:大侠阿福      更新:2025-10-08 19:49      字数:4172
  迟久一时慌乱,一把推开卿秋。
  刀刃掉出心臟。
  没了刀刃阻隔,肌肉二次撕裂,血也欢快的流淌。
  卿秋半跪在地,玉色修长的手捂住伤口,指缝渗出一片红。
  ——卿秋好像真的要死了。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迟久本该兴奋亢奋,但那一刻真的来临时……
  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为卿秋堵住伤口。
  迟久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將自己的手覆在卿秋的伤口上。可血太多,怎么也堵不住。
  抬头,正对上卿秋复杂的神色。
  迟久一愣,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般,匆匆收回手。
  “卿秋,你总算要死了。”
  迟久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好面无表情。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你总算要死了,哈哈哈……”
  迟久笑不下去了。
  他近乎发泄地踹了本就负伤的卿秋一脚,看著卿秋倒在灰尘中,隨后跨坐在卿秋身上拼命抓著卿秋的肩摇晃。
  “说话!你说话啊!说你不想死啊!”
  迟久想看的才不是这一幕。
  他要卿秋狼狈求饶,哭著说自己错了,哭著求他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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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容又淡定。
  轻飘飘一句:
  “你的执念都结束了吗?”
  好像这样,就能將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清清白白地去死。
  反衬得他像个丑角。
  迟久几乎暴力地对待卿秋。
  卿秋不反抗,任打任骂,只是脸色越发苍白。
  迟久举起的拳头停下,有些慌乱,並不知出於何种目的拼命地想唤醒卿秋的求生欲。
  “想想你的妻子,想想你的情人,想想你的孩子……”
  说到后面,迟久渐渐没了声音。
  他颤抖著伸出手,摸向脸颊,摸到一片温热潮湿的眼泪。
  卿秋终於有反应,他已经没多少时候好活,却还是如幼时他牙疼般温柔地帮他擦掉眼泪。
  神色无奈。
  “我同你说过许多遍?没有妻子,没有情人。”
  卿秋顿了顿,他为了活下去不断勾心斗角,將表里不一学了个十乘十,早就忘了该如何坦白才好。
  但或许是死亡让人脆弱。
  第一次,卿秋不是將迟久抱在怀里,而是靠在迟久怀里轻声。
  “我只有你。”
  话音落下的剎那,好似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迟久扯了扯嘴角。
  “別开玩笑了,只有我的话那孩子呢?”
  迟久知道孩子不是都舒生的。
  但卿秋会认下那个孩子,他和都舒间必然发生过什么。
  毕竟孩子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岂料听完他的话,卿秋语气更加平静。
  “孩子不是我的。
  小九,男人醉了以后还能睡人的故事都是拿来骗人的。”
  实际上,被灌醉那天他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看见一道人影想对他做些什么,他没动,那道人影便放弃。
  接著是一月后,都舒传来有孕的消息。
  可他们从未发生过关係。
  “我被戴了绿帽子,不过这样也好,我以为这样就能接你回去。”
  卿秋闭上眼。
  族中长辈不允许他没有继承人,孩子是谁的都无所谓,只要有个继承人他便能光明正大地接迟久回家。
  可迟久死了。
  死在那个孩子降生之前。
  他仍未戳穿秘密,他要那个孩子长大,他要找迟久回来。
  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光怪陆离。
  卿秋费力地睁开眼,伸出手,摸向不知是人还是鬼的迟久的脸。
  咬字艰难。
  “我起初不大喜欢那个孩子的,可是啾啾,他和你幼时的模样真的很像。”
  迟久的一生中缺少过许多东西。
  卿秋缺席过迟久的童年,但后来迟久已死,他便只能藉由照顾那个和迟久相似的孩子聊以慰藉。
  即便那孩子不是他的孩子,可那孩子和迟久很像,这便够了。
  “还有……”
  卿秋缓缓启唇。
  当年的事並非他故意,母亲的算计和父亲的提防,他了好大力气才保住卿家。
  权势,只有权势能护得他们一起安全。
  当年欺负迟久的三个人都死了,他亲自杀的,这样迟久再回来也不会觉得害怕。
  卿秋其实有许多话要讲。
  他觉得时间漫长,其实不过是失血过多让他的反应变慢,连对死亡的感知都变得薄弱。
  卿秋闭上眼。
  要说的话才起了个头,可人却已经没了动静。
  迟久后知后觉地回神,慌张地拉住卿秋垂下的手,不断地催促。
  “还有什么?你快说啊!”
  迟久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份毫无保留的爱,可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苗头,那根牵引他的线又似乎马上就断了。
  迟久不信卿秋。
  卿秋自私自利,冷血薄情,是全世界最最最討厌的人。
  但在某刻,某一瞬间,迟久竟荒唐地想。
  ——也许卿秋说得是真的呢?
  迟久想起刚回来时,为了见那孩子,他去过卿家一趟。
  不知出於何种心態,他溜进卿秋的书房。
  书房里有个保险柜,或许里面有卿秋很重要的东西,他用铁丝將保险柜打开。
  可里面不是黄金珠宝,也不是名画古瓷。
  里面一叠叠,被小心收纳的,只是他曾习字时留下的字帖。
  迟久关上保险柜,有些慌乱地想躲避自物体上传来的他无法理解的浓烈情感,却在离开时撞倒书桌上的东西。
  低头,迟久看见多年前,某日午后站在院內搓著胳膊抱怨冷的自己。
  ……
  从回忆中剥离,迟久先是一颤,隨后喘著粗气恍惚地看向对面。
  那孩子还躺在地上。
  迟久缓缓起身,捂著胸口,唇色苍白。
  他討厌卿秋,討厌卿秋的一切。
  包括那孩子。
  他想像中的卿秋本该如他厌恶卿秋般厌恶他,却偏偏因为和他有点相似,而偏袒自认为完全没有血缘关係的孩子。
  迟久思绪混沌,鬆开卿秋,完全凭本能往对面跑。
  迟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去,只觉得自己应该过去。
  可是临门一脚。
  “砰——”,一根木棍,將迟久打晕在地。
  ……
  迟久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奢华的酒店套房里,墙壁上的高画质电视正在播报新闻。
  【卿氏集团董事长被其独子杀害,这是本市罕见的子弒父案件,目前警方正针对这件事进行深入调研…】
  迟久坐在床前,麻木地看著影像滚动,像在看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直到屋门被敲响,许澄走进来,迟久才侧身问许澄。
  “卿秋死了吗?”
  许澄点头。
  迟久咬著指甲,几乎將指尖咬出血,可神色仍旧不甘。
  “卿秋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有虐待他,还没有將这些年我受过的苦都报復在他身上……”
  迟久忽地一顿,扭头,表情渗人地看向许澄。
  “是你?是你在我之前杀了卿秋?”
  许澄示意他稍安勿躁。
  “卿秋死了又能怎样?不是还有卿秋的孩子吗?”
  迟久顿了一顿。
  许澄眉梢微挑,用讥讽的语气刺激他。
  “你心软了?別忘了,你沦落至今是因为什么。”
  迟久不解,许澄走上前,拍著他的肩道:
  “是因为卿秋,如果不是因为他毁了你,你早就和爱人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许澄指向电视,屏幕上,卿啾正在面对记者的围攻。
  迟久看著那张熟悉的脸,有一瞬间怔忪。
  许澄继续。
  “他也好,卿秋也好,他们的好日子都是牺牲你换来的,你应该一直恨他们才对。”
  迟久头痛欲裂,拼命想记起一些东西,却最终只在脑海中留下一句。
  ——『他应该恨他们才对』。
  恨卿秋,恨卿秋留下的一切遗物。
  ……
  迟久因为脑袋总钝痛休息了几天。
  他不知道该怎么治癒头疼
  许澄告诉他:“忘掉卿秋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
  在停止思考,放弃想起卿秋的那一刻,迟久的脑袋真的不再疼了。
  只是他近日越发麻木。
  原本还可以凭藉对卿秋的那一点恨生活,但后来卿秋死了,死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迟久靠恨卿秋的孩子来维持这份执念,但和卿秋本人比总差些味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迟久健全的四肢变得绵软,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快到了。
  许澄本来就同他说过,他新生的身体脆弱,几乎是用全部生命力换他能完整的活几天。
  只是在死之前,迟久还有一件事要做。
  卿啾被逐出家门的夜晚。
  迟久边给偷来的汽车加上油,边扶稳帽子,背对著许澄问:
  “是真的吗?只要按你的话办事,你就会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许澄反问:
  “事已至此,你还有反悔的可能吗?”
  ——没了。
  迟久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这样自己回答自己。
  他这一生都在走独木桥。
  只能按规定的路线行走,甚至没有回头的余地。
  迟久不再多问。
  但到最后,或许是一个人隱藏秘密太辛苦,许澄还是和他透露了真相。
  ——他们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世界。
  只要他能帮许澄贏得游戏胜利,这个世界就会在某个节点重启,而他们这些参与者也將获得更改人生的机会。
  迟久觉得离奇,但因为是早就做好的约定,他最终还是按许澄的吩咐办事。
  只是按照计划行事后。
  看著深陷火海,被踩碎腿骨,和卿秋容貌相似的少年时。
  迟久心里却没有多少宣泄恨意的快感。
  那双浓雾色的眸子望向他,那样熟悉,那样仇恨。
  迟久本该畅快到像个变態一样笑出来。
  可最后他只是扶低帽檐,侧过身不去看一切的发生。
  良久,一切结束,许澄愜意微笑。
  他双手环胸,高高在上地品味著卿啾的表情。
  曾经的天之骄子跌落云端。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那份痛苦要更加美味。
  许澄心情很好,也难得讲了信用。
  “如果能重来,你想改变人生的哪些节点?机会可只有一次哦。”
  迟久已经冷静地准备去割腕自杀。
  许澄不打算暴露他们之间的交易,他也不打算活著。
  计划是偽装成意外车祸。
  车和司机一起被烧死,来个死无对证。
  迟久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也並不完全信许澄的话。
  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幻想一下也无妨。
  可该要什么呢?
  真到选择的时候,迟久反而愣住了。
  他脑海中频繁浮现出卿秋的名字。
  冥冥之中有道声音提醒迟久,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必须回到过去拯救那个人的生命。
  可那个人是谁?
  將他拥入怀中的温暖怀抱,握住他的手的手,將视线占据的大片红色。
  迟久思考半天,最后恍然。
  ——是宾雅。
  迟久垂著眸,嗓音低哑。
  “我要私奔成功,要卿秋早点死,死在我的手上。”
  许澄觉得奇怪。
  “只是这个?”
  迟久冷笑。
  “我会变得这么倒霉都是因为卿秋,他恨我,他见不得我好,只有没了他,我才能够幸福。”
  许澄也懒得管无关紧要的人。
  “如你所愿。”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大步转身离开。
  隨后肇事车辆被汽油点燃。
  迟久割腕自杀,平静地將自己和真相一同销毁。
  ……
  虽然嘴上说著恨啊爱啊的,可真正葬身火海的时候,迟久心里其实没什么波动。
  他告诉许澄,他要救宾雅。
  但说出口又觉得不对。
  他要救的真的是宾雅吗?他的执念真的是宾雅吗?
  迟久感到茫然。
  但不管他想还是不想,在他自杀的那一刻,隨著承诺的兑现。
  死前隨口说的那句话,还是如烙印般刻在迟久的脑海中。
  成为他崭新人生的指路標。
  ……
  午后,小亭子边,刚发完烧的迟久迷迷糊糊地走出室內。
  他似乎做了个冗长而折磨的梦。
  梦里的他人不人鬼不鬼,梦外的他此刻不过十六岁。
  迟久扶著红柱站稳。
  乌长黑髮顺著雪白过瘦的肩垂落,遮住单薄的胸脯。
  迟久认真思考那究竟是否是单纯的梦。
  就在这一刻,轻佻的口哨声响起,接著是放浪的调笑。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衣服也不穿,专程跑过来给我们赏的吗?”
  迟久瞳孔地震,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他想起来了,这是梦中的第二个节点,他是在这里咬掉了男人的手指后被困了两年。
  迟久倒退一步。
  他不再想一时意气,他不再想重蹈覆辙,可是谁能过来救他?
  忽地,迟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哥哥!”
  迟久甩开那些浪荡子的手,哭嚎著,一路向外奔去。
  朱缨晃动,铜狮衔环,樱婆娑。
  迟久推开门,在树下,他又见年少时的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