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团长之位来得不易，论年龄比同期战友小了三岁，多少人暗地里说他靠的是国家的同情跟裙带关係上位。
  这一年多来他带著队伍啃下三个硬骨头任务，总算让质疑的声音歇了，能够让媳妇儿跟崽崽们为自己骄傲。
  同时……
  也是为了楚衍內心之中一个最重要的决定——
  等这次任务结束，就申请调回海城军区，离家人近一些。
  目前他只跟楚振远说过，父子两商量后一合计，也都表示赞同。
  在通知还没下来之前，暂时不打算告诉给家里人，免得空欢喜一场。
  就在这时。
  扣扣扣——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进来。”
  楚衍赶紧把照片夹回军绿色的笔记本里。
  通信员小李顶著一张兴奋，红扑扑的脸蛋进来：“楚团，总机室说有您的长途电话，好像是家里打来的。”
  “家里？”
  楚衍猛地站起身，方才还带著温柔的眉眼瞬间亮了：“我这就去！”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走廊里的风卷著雪粒灌进来，他却半点不觉得冷，心里像揣著团火。
  一定是念念打过来的！
  来到总机室的时候，恰好跟楚振远撞见了。
  “首长好！”
  楚衍立刻立正，抬手行了个標准的军礼，指尖绷得笔直。
  虽说是父子，可在这军区大院里，规矩不能乱。
  楚振远是他的上级，这声 “首长” 喊得恭敬又郑重。
  楚振远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线里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走吧，一起接电话去。”
  那语气里的小傲娇藏都藏不住——
  不只是你家媳妇儿找，我家媳妇儿也来找了。
  哼哼~
  瞧瞧咱这爷俩的福气。
  楚衍看著父亲眼底的笑意，嘴角也忍不住勾起，回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总机室里暖意融融，接线员大姐笑著指了指靠窗的电话机：“楚司令，楚团长，线接好了。”
  “麻烦了。”
  楚振远先拿起一个听筒，楚衍紧隨其后。
  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机身，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叶念安温软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泉水：“衍哥。”
  “恩，念念，我在。”
  楚衍的声音瞬间放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方才还带著军人硬朗的眉眼，此刻竟染上了几分繾綣。
  耳朵贴著听筒，仿佛连带著耳廓都被那声音熨得暖暖的。
  满腔的铁血豪情，在这一刻尽数化作绕指柔。
  他多想现在就插上翅膀，穿过这千里风雪，飞到她身边去。
  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感受她温热的呼吸，闻闻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
  哪怕骨血融化，海枯石烂。
  在梦里记掛了那么多个月的女人，真是捨不得一分一毫。
  叶念安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著家里的事。
  “大大昨天学会了繫鞋带，非要给二二穿鞋，结果两人缠成了一团。”
  “三三帮你跟爸设计了衣服，说是要送给你当新年礼物。”
  “还有啊，之前盯著崽崽们的老李头，还有赵家顾家那伙人，现在都被抓起来了……”
  楚衍越听心越揪紧，握著听筒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念念，那你跟崽崽们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受伤？”
  “没事，不只是有大家在，许耀跟宋焰在这次事情也帮了很大的忙哦。”
  叶念安的声音轻快得像风铃：“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可得好好宴请一下你的兄弟们，感谢感谢~”
  听著她语气里的轻鬆，楚衍心里的愧疚却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几乎要將他淹没。
  他沉声道：“念念，对不起……”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人撑腰的时候，我不在。
  对不起，崽崽们被人盯著的时候，我没能挡在你们身前。
  对不起，你一个人带著十个娃，还要应付那些糟心事。
  我却只能在千里之外，靠这根电话线说几句空话。
  除此之外，什么实质性的行为都做不到。
  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
  確实太失职了。
  “衍哥。”
  叶念安打断他，声音忽然变得格外认真。
  “从决定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想过会有这样的日子。可我从没后悔过，因为我爱的就是你啊。”
  “你愿意娶我，让我做你的妻子，做崽崽们的娘，我已经觉得是天大的福气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著骄傲：“再说了，我的丈夫是保家卫国的军人，看著你把国家守得稳稳的，让老百姓能安安稳稳过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想想我们种国的过去十年，甚至能追溯到1949年之前的战爭，过得太惨烈啊，老百姓们民不聊生，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英雄挺身而出，才有我们今天的光荣日子。”
  “我知道你做的是一件大事，没有你们，也就没有我们在海城安安乐乐地过小日子，我爱你，作为军嫂，我也爱自己的身份！”
  叶念安不想让楚衍有过多的心理负担。
  好吧，稍微的愧疚还是要有的。
  男人嘛，总得让他知道家里的日子不是大风颳来的。
  她一个人带著十个崽崽操持里外，哪怕有人帮忙，確实也不容易。
  上辈子就是太傻，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结果呢？人家根本不知道你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泪。
  不说出来，光是默默地做，很多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儘管楚衍不是张卫国那种薄情寡义的男人，但御夫之术什么时候用都不迟，就连池心瑶跟金香玉都偷偷传授过叶念安呢。
  男人就像田里的牛，得牵著点，不然容易野，该说的委屈得说，该要的疼惜得要，別学那些闷葫芦，最后憋出病来。
  “念念，等我。”
  楚衍在那头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著股执拗的劲儿，心里那个念头越发清晰。
  “知道啦。”
  叶念安並未察觉到楚衍的决意，声音甜丝丝的：“上次打电话就说年二十八回来，我跟娘都开始醃腊肉了，就等你们爷俩呢。”
  “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过春节，崽崽们也长大了不少，估计都能睁开眼睛爬来爬去了，哦，对了，高考的成绩都快出来了哦。”
  “我爸作为海城大学的教授，能够得到一手情报，等我跟心儿的成绩出来了再打电话告诉你哈，你最近没出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