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营盘外围,玉骨箭头
作者:哈啤猫      更新:2025-10-17 00:43      字数:4069
  第697章 营盘外围,玉骨箭头
  收拾完了这些人后,柳三娘便沿著东北方向一路前进,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傍晚时分现如今,她正躲藏在一棵大树顶上,身影隱没於枝婭的积雪间,只露出两只眼晴直视著前方。
  而在她视线的尽头,女直人的两万大军已搭起了简易的营帐。
  率领这支大军的人深通兵法,哪怕只是暂时歇息一晚的地方,也绝不凑合讲究,营垒之间设置得极有章法,周围更布置了无数明哨暗哨。
  得到大致消息后,她一路寻觅过来,中间又依靠著埋伏、偷袭,杀死了几队女直人的斥候,这才得以摸到此处,而再想向前已是已经无法做到。
  除却那些哨骑外,最为棘手的乃是空中那几个模糊的黑点,而但凡她离开这赖以藏身的大树,立即便会被发现踪跡。
  因为那些黑点,正是被女直人称之为“雄库鲁”的神鸟,也即俗称的“海东青”。
  先前,徐芳盈饲养的那一对海东青已十分神骏,但在这几只女直人的雄库鲁面前,仍旧相形见出。
  且不论气势,神態,仅论最直观显眼的体型,几只雄库鲁已比一般海东青大上一倍有余。
  之所以现在看起来渺小,只是因为其飞得太高,藉助鹰隼特有的锐利双眼,它们可將方圆十余里內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要有任何陌生人靠近,雄库鲁们立刻就会发出示警的鸣叫声。
  自古以来,海东青便是生活在白山黑水之人最忠诚可靠的伙伴,世上再没有比它们更合適的哨兵了,身为飞得最高最快的神鸟,纵使是这凛冽的刺骨寒风,也无法折断雄库鲁骄傲的翅膀。
  这等形势下,想要潜入女直人的营地里打探消息,乃至於突袭其头目,似乎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毕竟,无论是身法再如何出眾的燕子,也难以逃脱神鹰的利爪。
  好在神鸟也並非没有弱点,除却少数几种昼伏夜出的种类外,世上绝大多数的禽鸟於黑夜来临后,引以为傲的视力都会失灵,纵使是海东青也不能例外。
  所以,柳三娘此刻只需要等,等到夜深人静,神鸟归巢,那时才是她这飞燕大展身手的时机。
  飞檐走壁固然瀟洒快意,但蛰伏起来等待时机同样重要,一个合格的飞贼,除却要有傲人的轻功外,更要有远超常人的耐心。
  草原上的天黑得极快,方才还有些余暉的夕阳眨眼间已经沉入地下,浓重的墨色瞬间侵染了整个天空。
  为保证突袭的隱蔽性,女直人的营帐內几乎不见灯火,所有人马都陷入了沉寂,静悄悄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女直人是白山黑水间极出色的猎人,自然也就是极精锐的士兵。”柳三娘心道,“或许只有驻守京师、以善战而出名的三大营可与之一较长短了这还得是倚仗火器的便利。”
  忽然,柳三娘脚下传来了几声“咕咕”的轻响,仿佛有只鸽子正在下方鸣叫。
  这正是燕子门內的沟通暗號,其门人可借著模仿禽鸟之声相互交流。
  据传闻,这一门鸟语甚至可追溯於春秋战国时的『鸡鸣狗盗』之辈。
  当飞贼虽说不大光彩,但这门手艺的歷史也的確悠久,经得起考证。
  柳三娘分辨出了这声音,將弯著的手指塞进口中,轻轻吹响,发出阵清脆鸟鸣作为回应。
  两相对上了暗號后,一个黑糊糊的身影募地从雪地之中钻出,沿著树干一路向上,眨眼间便钻到了柳三娘的身边,形如一只灵敏的猿猴。
  “乖女儿,你可真是个福將。”来的正是李猴儿,他嘿嘿笑著,小声道:“咱们明明分成了三路,结果偏又是你最先找到女直人的踪跡—再立下一功。””
  柳三娘闻言,挺了挺胸膛,先露出一副略显自得的模样,又不无担心地道:“我找到这后,立即便按照陈掌门所说的法子联络了他,可他怎地现在还没有来?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应当是还在路上?”李猴儿倒不认为周边有能威胁到陈阳的人,“你別看爹的修为不如陈掌门,若只比较脚程与身法,只要他不用那神行法,必然不是你爹的对手。”
  “他们搬山道人的法术固然高—.”李猴儿隨手拍了拍结实而精干的小腿,“..可咱这几十年的轻功,也不是白练的。”
  “”.—.这话倒不假,老哥的身法確实快,只是耳背了些。”
  突兀地,从斜下方突然传来个声响,险些嚇了这飞贼父女一跳,但见陈阳不知何时已环抱著双手,正背倚在树上。
  “才令我一路跟著你过来,你却没有发现。”
  陈某人无声无息就靠了过来,险些嚇李猴儿一跳,忙满脸堆笑,“陈、陈掌门,你也来了哈对了,三娘可在这营地外头看了快两三个时辰了。”
  “辛苦三娘了。”陈阳面色和善地对柳三娘点了点头,又道:“如今夜色已深,女直人的岗哨距离此地尚有些距离,暂且不必这么紧张了,不如下来说话。”
  有了陈阳在,几人便有了主心骨。
  纵使被女直人大军团团包围,以这位搬山道人如今的能耐,也不难带看眾人杀出重围。
  柳三娘早在积雪里呆得难受,手脚都有些发僵,闻言立即从树上滑下,一溜烟来到陈阳面前,却是先从身后拿出了那一根『肃慎箭”,亲手交到陈阳手中。
  “陈掌门,这箭似有破气之效,而女直骑兵则管它叫什么甚箭,其中似乎有些门道不可不防。”
  陈阳接过肃慎箭,只见箭头晶莹如玉,虽然先前扎进了树木之中,却並未有半点磨损,不仅箭身仍旧笔挺,洁白箭羽更在黑夜中隱隱发光。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玉骨箭头,雄库鲁尾羽,雄常木箭杆—这是肃慎箭。”
  “对对对!”
  经陈阳这么一说,柳三娘也想了起来,猛猛点头。
  “就是这个名字,肃慎箭!”
  “雄库鲁,就是女直人对海东青的称呼,这我是晓得的。”柳三娘又道,“可这箭头、箭杆又是什么物件,陈掌门见多识广,能否为我解惑?”
  “好说,肃慎之箭最早来自於肃慎人,据传是白山黑水间生活的部族-其实除却女直人以外,还曾有不少部落居住於彼处,光是叫得上名字的,就有肃慎,浥娄,扶余,勿吉,鞋究竟是不同族群,还是一族的不同称谓,与女直人关係是远是近,如今已都不可考。”
  陈阳解释道:“但他们的共同点,除却生活在白山黑水,且往往勇猛善战、不畏艰险外,剩下的便是这肃慎之箭了。此箭的箭头,形如玉石,其实却是以骨头打磨而成,通常情况下,铁箭优於铜箭,铜箭又优於骨箭,可这玉骨却是个例外反正天色尚早,我们得等到女直人睡熟了才方便混进去,既然如此,不如你们猜猜这箭头用的是什么骨头?”
  既然要打发时间,猜一猜谜倒也无伤大雅。
  柳三娘歪著脑袋想了片刻,道:“我听闻胡人因缺少铁器,草原上又常有群狼为患,便会以狼牙打磨箭头,这肃慎箭莫非用的狼牙?”
  “不对。”陈阳摇头道,“草原上的確有群狼为祸,可女直人生活在白山黑水之地的深山老林里,那里虽也有狼,並不算特別常见这玉骨不是狼牙,也不是其他任何东西的牙。”
  不是狼牙,又会是什么?
  李猴儿挠了挠头,猛地握拳一砸手掌:“..难不成是人骨?”
  “..”陈阳笑了,“咱们又不是从没见识过人骨,你见人的身上哪块骨头会有这般质地?”
  “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那究竟是什么?”李猴儿苦恼地挠了挠头,只得认输,“我反正是猜不出来了,陈掌门你也乾脆就別卖关子了。”
  “好吧,那陈某就直说了。”於是陈阳揭晓了最后答案,“这玩意儿啊——它其实是鱼骨。”
  “啊?”李猴儿父女齐刷刷地一歪脑袋,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鱼骨?”
  “玉骨,鱼骨,其实也有谐音的意思在里头。”
  陈阳继续讲述道:“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女直人生活在这白山黑水,也就多靠渔猎为生-所谓黑水者,古时又称弱水,因其水质浑黑而得名。
  但水虽然黑,却產出好鱼,共有三五罗十八子,白鱼马哈加鱘蝗——这里头又以蝗鱼最为特殊,此鱼只生活在黑水及其支流之中,几乎於其他地方绝跡,成鱼长可达一丈有余,重两千余斤。”
  “我的个乖乖。”李猴儿膛目结舌,“.——两千余斤,真有这么大的鱼么?那要是捞上一条,岂不是一年都不缺鱼吃了?”
  陈阳心想你这老小子也就是只在陆上廝混,才这般少见多怪,这两千余斤的大鱼在那些海中龙鱼面前,也就是个小虾米而已,不过在淡水里也確实算得一地霸主。
  “可鲤鱼虽然大,长成的时间也久”陈阳继续道,“要长到两千余斤,少说也要四五十年,其形奇特,头尖、尾歪、体长,色黄褐,身无鳞。虽是软骨,却又在背脊和两侧各生有菱形骨板.”
  说到这,陈阳低头看向手中箭头,只见那质地如玉的骨制箭头,形状恰好也是菱形。
  李猴儿父女两个已然明白过来,柳三娘抢道:“所以,这鱼骨箭头用的乃是鱼之骨?”
  “嗯。”陈阳点了点头,“不仅是鲤鱼之骨,还非得是五十年以上的黑色蝗鱼,俗称“黑龙”的,才能作为箭头使用。一条两千斤重的黑色大鱼,最多只能產出六片可打磨成箭的骨板,其珍贵之处,比玉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光箭头就这么麻烦,那这么说,这箭的造价可不低啊。”柳三娘道:“怪不得那些人犹豫了半天才动用这箭,而且这箭只在那红甲、白甲的兵手中,其他人用的都是普通重箭。”
  “你说的红甲、白甲,应当是女直人的精锐一一巴牙刺。”
  来辽东之前,陈阳已特地在京师搜集了许多有关女直人的资料,也特地请教了一番常年在关外行商的徐芳盈,如今已算是个半步塞外通。
  “也只有他们才有动用肃慎箭的资格,女直人惯於渔猎,於弓箭上確有独到之处—”
  黑水里超过五十年的鱼本来也没多少,纯黑色的更加难见,自然得省著用了。”
  “说完了箭头,箭羽你们也知道是雄库鲁尾羽,最后就说说这箭杆吧。”
  陈阳握著箭杆道:“《山海经·海外西经》中曾记载肃慎之国在白山北,有树名日雄常郭璞祖师则备註过,其俗无衣服,乃以此木生皮为衣。这雄常树亦是白山才有的珍稀树种,如今同样少见了。”
  “肃慎箭的材料,是全取自白山黑水才有的珍贵之物,且受天地之灵所钟。玉骨箭头属水,雄常箭杆则属土、木,海东青为雕中最俊者,性秉金灵含火德,如此一来五行俱全,自然能有妙用。”
  “休说是你,便是一些修行不到家的异人,也难免在此箭上栽了跟头。”陈阳最后道,“当年郭京所率领的六甲神兵,大概也是被此物所破。”
  “我先前也是这样想,此物確係有些厉害。”柳三娘望著肃慎箭,咽了口唾沫,“虽说这东西的材料难寻,但女直人的营中多少也该有些积累,既然如此,我们潜进去会不会太过冒险?”
  “说得是啊。”李猴儿在旁跟著点头,忌惮道:“若被这箭给射成了马蜂窝,可不是闹看玩的,要不我们先从长计议?”
  惜命正是人之常情,对这两父女的心思陈阳也能理解,本来对方就是凭义气来帮助自己的,又怎能强求太多?
  不过嘛·
  “陈某既然敢来,就必然有应对之策。”
  陈阳笑呵呵地看著二人,使激將法道:“.我有一法,可保咱们三人平安无事,怎么样,想不想试试?那郭京的玄门正法也抵御不了的东西,若被你们所破,岂不是正好令燕子门名扬天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