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蛋炒饭
作者:李四凶手      更新:2025-07-28 04:36      字数:4111
  “现在去哪?”
  “出去转转吧,在办公室闷了一天。”
  罗飞掏出车钥匙。
  “听说江边新开了家咖啡馆。”
  车子驶出市局大院,融入傍晚的车流中。
  “其实你可以多参与案件。”
  陈轩然说。
  “以你的能力。”
  “嘘。”
  罗飞突然打断他,眼睛盯著后视镜。
  “那辆自行车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后视镜里,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正歪歪扭扭地衝下人行道,骑车的是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衣服脏兮兮的,像是刚从工地出来。
  “小心!”
  陈轩然喊道。
  罗飞急打方向盘,但自行车还是擦著车门撞了上来,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操!”
  陈轩然推门下车。
  “我的新车!”
  骑车男子摔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
  他慌忙爬起来,手足无措地看著车门上那道长长的刮痕。
  “对不起,对不起!自行车剎车失灵了.”
  男子声音发抖,黝黑的脸上满是惶恐。
  陈轩然蹲下检查划痕,脸色越来越难看。
  “4s店修起码四千。”
  男子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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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四千?”
  他颤抖著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十块钱。
  “我我现在只有这些.”
  罗飞走过来,打量著这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
  他身材瘦削但结实,手掌粗糙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有没洗乾净的油污,像是工厂工人。面相老实,眼神里透著惊慌和愧疚。
  “算了。”
  罗飞摆摆手。
  “不用赔了。”
  男子愣住了。
  “可是.”
  “走吧。”
  罗飞对陈轩然说。
  “保险应该能报。”
  陈轩然撇撇嘴。
  “明年保费又要涨了。”
  两人正要上车,罗飞突然停下脚步。
  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是男子肚子里发出的咕嚕声。
  “你多久没吃饭了?”
  罗飞突然问。
  男子窘迫地低下头。
  “三三天。”
  罗飞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现金递过去。
  “先去吃点东西,剩下的修车。”
  男子连连后退。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算我借你的。”
  罗飞把钱塞进他手里。
  “有工作了再还。”
  男子眼眶发红,嘴唇颤抖著说不出话。
  罗飞拍拍他的肩,转身上了车。
  车子驶离,后视镜里,男子站在原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仔细地记下了车牌號码。
  “你总是这样。”
  陈轩然摇头。
  “上次给流浪汉买饭,上上次帮老太太追小偷”
  罗飞笑笑。
  “举手之劳。”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叫张传生的男子,排行老三,曾因保护母亲打伤村霸被判十五年,减刑三年后上个月刚出狱。
  回家后发现父亲已去世,母亲生活艰难,两个哥哥在外打工。
  为了谋生,他来到江州,进了家小工厂打工。为了多赚钱经常加班,饿肚子是常事。
  这次是把最后的钱光了,已经三天没进食。
  撞车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又要惹上大麻烦,没想到遇到了罗飞这样的好人。
  “罗飞.”
  他默念著这个陌生的名字,將车牌號码刻进脑海最深处。
  ……
  修车铺的老板叼著烟,瞥了眼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八十,不能再少了。”
  张三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钱。剩下的钱足够他吃顿饱饭了。
  三天没进食的胃早已麻木,但当食物的香气飘进鼻腔时,他的唾液腺还是不受控制地分泌起来。
  “老板,一碗牛肉麵,加个蛋。”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麵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看到张三狼吞虎咽的样子,眉毛挑了挑。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张三不好意思地放慢速度,但飢饿感让他很快又加快了节奏。麵汤溅到桌上,他赶紧用袖子擦乾净。
  “在附近工作?”
  老板隨口问道。
  “嗯,鞋厂。”
  张三咽下嘴里的食物。
  “上个月刚来。”
  老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你这样子,手头紧?”
  张三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有些窘迫。
  监狱生活让他对任何询问都保持警惕,但眼前这个胖老板的眼神里没有恶意。
  “工资.后天发。”
  他低声说。
  “这样吧。
  “老板擦了擦手。
  “以后你来吃饭,一周结一次帐。”
  张三猛地抬头,眼眶又红了。
  他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
  “后天我一定来结帐,以后都来您这儿吃。”
  老板摆摆手。
  “行了行了,赶紧吃你的面。”
  走出麵馆时,张三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诺基亚手机,这是出狱时狱警送的,里面只存了母亲和两个哥哥的號码。
  “妈,我找到工作了,挺好的。”
  他对著空气练习著报喜不报忧的话术,就像在监狱里写信时一样。
  工厂的夜班从八点开始。
  张三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熟练地换上工装。蓝色制服洗得发白,胸前印著”江州鞋业”四个褪色的红字。
  “哟,这不是我们的'劳改犯'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三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他知道是谁,陈万豪,湖北帮的头儿,车间主任的表弟。
  “跟你说话呢,聋了?”
  陈万豪一脚踢在张三的小腿肚上。
  张三慢慢转过身,眼神低垂。
  “豪哥。”
  “今天別又拖我后腿。”
  陈万豪凑近,烟臭味喷在张三脸上。
  “再让我等你,有你好看的。”
  张三点点头,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工位。
  踩双针的工序需要高度集中,稍有不慎就会扎穿手指。
  他刚来时经常出错,现在虽然熟练了些,但速度还是跟不上老员工。
  机器启动的轰鸣声填满了车间。
  张三全神贯注地盯著针脚,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小时过去,他的后背已经湿透。
  “喂!”
  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节奏。
  “豪哥他们去哪了?”
  张三抬头,看到质检组的李娟站在面前。
  她是厂里为数不多对张三態度正常的人。
  “不知道。”
  张三老实回答。
  李娟撇撇嘴。
  “又溜出去看妹子了吧?这帮人”
  她话没说完,车间门被猛地推开。
  陈万豪带著三个小弟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脸上带著猥琐的笑容。
  “妈的,隔壁厂新来的妞长得跟猪似的。”
  陈万豪大声嚷嚷。
  “还装清高!”
  他的目光扫到张三的工作檯,笑容立刻凝固了。
  “操!你就做了这么点?”
  陈万豪三步並作两步衝过来,一把揪住张三的衣领。
  最⊥新⊥小⊥说⊥在⊥⊥⊥首⊥发!
  “老子走前怎么跟你说的?”
  张三的喉咙被勒得生疼。
  “我我已经尽力快了.”
  “尽力?”
  陈万豪狞笑。
  “我看你是欠收拾!”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时,张三眼前一黑。
  监狱里学到的本能让他立刻绷紧肌肉,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还手,再进去一次,母亲就真的没人照顾了。
  “瞪我?”
  陈万豪看到张三眼中的怒火,更加兴奋。
  “还敢瞪我?”
  头皮传来疼痛,陈万豪揪著他的头髮把他拖倒在地。
  另外三个人立刻围上来,有人按住他的胳膊,有人踩住他的腿。
  “让你瞪!让你瞪!”
  陈万豪骑在张三身上,左右开弓扇著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中,张三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
  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耳朵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著天板上的日光灯。
  “够了!”
  李娟的声音锐利。
  “陈万豪,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耳光停了下来。
  张三模糊的视线里,李娟正用力推搡著陈万豪。
  “关你屁事!”
  陈万豪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这劳改犯耽误老子工作,不该打?”
  李娟扶起张三,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再怎么也不能动手!你看看,嘴角都出血了!”
  张三用手背擦了擦嘴,果然有血。
  他低著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屈辱和忿怒。
  “装什么可怜?”
  陈万豪嗤笑。
  “监狱里没挨够打是吧?”
  李娟挡在张三前面。
  “你再这样我告诉主任去!”
  陈万豪碍於李娟的面子,只是放下狠话后暂时罢手。
  张三默默走回自己的工位,耳边还迴荡著陈万豪临走时的威胁。
  “劳改犯,咱们走著瞧。”
  机器冰冷的触感让张三稍微平静了些。
  他熟练地操作著衝压机,仿佛刚才的屈辱从未发生过。
  只有嘴角的伤口提醒著他现实,在这个工厂里,他永远低人一等。
  下午三点,经理听到吵闹声从二楼下来。
  他是陈万豪的表哥,西装革履的样子与满是油污的车间格格不入。
  “怎么回事?”
  经理目光在张三红肿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就移开了。
  陈万豪立刻凑上去,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经理点点头,转向张三。
  “先工作吧,我会批评教育陈万豪他们。”
  张三点点头,喉咙发紧。
  他深知自己无力反抗,又临近发工资不想丟了工作,只能默默回去继续干活。
  而经理带著陈万豪四人去了二楼办公室,不久后,办公室里便传来几人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像刀子一样扎进张三的心里。
  夜班平安无事,陈万豪未再寻衅。
  张三拖著疲惫的身体回到八人间的宿舍时,天已蒙蒙亮。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上铺,生怕吵醒其他工友。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极了他紧绷的神经。
  次日中午,张三被宿舍管理员叫醒。
  “经理找你。”
  管理员的眼神里带著怜悯。
  “快去办公室吧。”
  张三的心沉了下去。
  他匆匆洗了把脸,看著镜子里那个眼眶深陷、嘴角淤青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阵陌生,这真的是他自己吗?
  办公室门没关严,张三听到里面陈万豪的声音。
  “.熟练工明天就能到,比那劳改犯强多了.”
  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进来。”
  经理的声音传来。
  张三推门而入,看到陈万豪翘著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脸上掛著胜利者的微笑。
  “张三啊。”
  经理推了推金丝眼镜。
  “厂里决定终止与你的劳动合同。”
  “为什么?”
  张三听见自己的声音乾涩得不像话。
  “在工厂打架斗殴,严重违反厂规。”
  经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解聘通知,签字吧。”
  张三清楚这是隨意编造的藉口。
  他的手指发抖,但最终还是签下了名字。工作本就不愉快,离开或许是一种解脱。
  “工资怎么结算?宿舍还能住吗?”
  张三问道,儘量保持语气平稳。
  经理瞥了眼陈万豪,后者正用手机发著消息,嘴角掛著冷笑。
  “明天结工资,拿到工资前可以继续住宿舍。”
  经理说。
  张三点点头离开,下楼时看到自己的工位已经有人顶替,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在陈万豪的指导下操作机器。
  原来工厂早就找好了替代者。
  走出车间,刺眼的阳光让张三眯起了眼。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这个世界拋弃了。
  第二天,张三去財务室领工资。
  不到两千块钱,是他一个月的血汗钱。
  “今天不行。
  “经理从办公室探出头。
  “银行系统有问题,明天再来吧。”
  张三鞠了一躬。
  “谢谢经理,那我明天再来。”
  第三天,张三又来到財务室。
  “会计身体不舒服。
  “经理这次连门都没出,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改天吧。”
  下楼时,张三遇到了真正的会计,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正拎著菜篮子回来。
  “王会计,您身体好些了吗?”
  张三问道。
  王会计一脸茫然。
  “我身体一直很好啊。对了,你的工资单我早就做好了,昨天就交给经理了。”
  张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其他工友的工资都已经发放,只有他被故意针对。
  愤怒涌上心头,又被他硬生生压下去。
  他需要这笔钱,房租、饭钱、给老家寄的生活费.每一分都关乎生存。
  当晚,张三去了常吃饭的小餐厅。
  十块钱的蛋炒饭是他为数不多能负担得起的正经饭菜。
  推开门,他看到老板正和陈万豪在角落里抽菸,两人有说有笑。
  陈万豪看到张三,冷笑一声离开了。
  老板脸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
  “一碗蛋炒饭。”
  张三低声说,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半小时过去了,比他晚来的客人菜都已上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