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野蓝树      更新:2025-07-05 12:14      字数:3031
  远处袁渊他们的声音喧杂。
  几个男人的声线混在一起,显得渺远。
  裴京聿站在帘外,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足够让姜嘉茉心惊肉跳。
  姜嘉茉知道,两个人短暂的暧昧时刻结束了。
  虽然她心乱如麻,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借机问他。
  比如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心里有她的。
  不记得他在白鹭湖上,和自己的初见了吗。
  对自己,是占有欲的掠夺,还是喜欢。喜欢哪一点呢。
  和自己在南法埃兹的第一次,他还有印象吗。
  最后,燕景台上照顾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姜嘉茉恋恋不舍,望着他的影子。
  就算两个人新婚燕尔,同床共枕。
  她还是不甘。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着魔一般迷恋着这个人。
  她着迷于他的神秘和强大,却又揣摩不透他。
  静默了半晌。
  裴京聿心血来潮,逗她:“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她弹奏两曲,唱两段,他果然询问了她的名字。
  ——姜嘉茉赢了。
  这场游戏,是她先开始的,但控场决定最终走向的人,却是他。
  她开了局,耗尽心力和他对垒。
  他风流倜傥浑不羁,只把一切当成一场游戏。
  就在两人厮磨的当下。
  袁渊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他迈步走近,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观摩着他们的拉锯。
  袁渊发现。
  有趣的是,他们彼此都没有开诚布公,揭穿真实身份。
  他们反而约定俗成地使用了他给的媒介,把纱帘当鹊桥,雾里看花的暧昧。
  这两人是真的绝配。
  “裴二,你怎么站在这儿。”
  袁渊含笑道:“怎么,你也对我的情人感兴趣。”
  裴京聿丝毫不收敛这一点。
  他漆黑瞳孔里情绪很浓,湮没一切的狠劲,嘲讽道:“你的情人?”
  他缓慢地眨眼,钉在袁渊脸上,机峰纤毫毕现,笑了笑:“她应该归我。”
  袁渊没料到这人如此不讲理。
  刚才谈判的时候,他还拿出一点彩头给自己。
  现在就摆出明抢豪夺的架势了。
  帘内的人说话了,语气很轻。
  姜嘉茉亭亭的倔强,藏在纤薄的肩膀里:“裴先生,这帘你还没撩开呢。”
  她白芦花似的挺直了脊椎:“我万金难求,你要出高价,才能和我见一面。”
  裴京聿靠在翡帷翠帐装饰的假山横断上,说:“行啊。”
  姜嘉茉看他应允。
  她从善如流地接话:“如果,你想得到我的话,就要尊重我的规则。”
  袁渊还在,毕竟是帮过她的人。
  姜嘉茉不愿意让袁渊下不来台。
  她声音轻渺地传出来:“至于我的名字,你可以问袁先生。”
  袁渊心尖一颤。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稳赢了这局。
  他们这群人,顺风顺水,居于桂殿兰台,塔尖孤高耸天宫又如何。
  她一句“尊重”言犹在耳。
  裴京聿有多少摄魂惊心的手腕,都要为她低头,来遵守她的规则。
  裴京聿掀起眼皮,淡淡道:“你要什么,随便开价。”
  他玩味地弯起唇:“我出的价是捧你的场。”
  裴京聿收起漫不经心的轻佻,对她围追堵截:“所以名字,我要你亲自开口。”
  阶下的赵庭澜和任砚生,本来也不愿意错过这剑拔弩张的名场面,纷纷站在近处观摩。
  他们恍惚中意识道。
  袁渊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他插不进去。
  帘中的女人也不是男人竞技场上,被亵玩的纤质弱水。
  她目标清晰,对象明确,就是要激起裴京聿的胜负欲。
  姜嘉茉心脏轰鸣宛如海啸。
  她手心出了汗,靠在竖琴上稳定心神,谈筹码:“前段时间有个人,他让我踏着他往上走,我思索良久,有了自己的判断和规划。”
  裴京聿:“愿闻其详。”
  姜嘉茉垂下眼睫,交代内心:“我其实对声名显赫,被粉丝包围着,曝光在大众视野里不感兴趣。”
  “我想上桌,当资本。成立公司,建立自己的制片品牌,拥有话语权。
  “设定新赛道的传媒基金,扶持讲好故事的导演。”
  她捏着裙摆:“我是个很不省心的小孩。”
  “明明是文艺世家,从未回馈过父母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聘用父母帮我把关,让他们觉得我能依靠,而不是在外面胡闯,惹得家人担心。”
  “最后产业链齐头并进,在后期制作、院线放映、发行上,我需要有人接引和辅助。”
  姜嘉茉第一次剖析自己,眼睛酸涩:“我在这条路上感受过大雨滂沱。
  “……被摧折,被打压。”
  “就算最终未能成功,不能挡雨蔽风,至少能给后来的人遮遮阴。”
  她眼睛里波光涟涟:“我知道
  情怀是个很糟糕的词汇,对盈利为上的资本来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招人发笑。”
  “我没什么规则,也没有资格和你对垒。”
  “裴先生,这就是我要你出的价。”
  姜嘉茉想起陈景寅的遗憾。
  他长得帅演技好,背上巨债抗着压力,再也没可能出现在人前。
  安得广厦千万间。
  她没来由地鼓起勇气:“要你投资我这个人的话,你愿意吗。”
  他常说她是他的小狗。
  小狗爱人的第一要义是真诚。
  如果不是隔着白屏,隔着帘,她根本不敢对他倾述衷肠。
  明月高悬于春台。
  平时她沐浴在月下,只能靠身体去肖想和他的绮谭,哪儿敢试探他的真心。
  裴京聿滚了下喉结,哼了声,道:“你不是早有筹谋,制定规则来要求我吗。”
  “怎么到最后,不抬高加码要挟我,和我针尖对麦芒。”
  他眼尾衔笑,懒洋洋和她谈判道:“反而问我是否愿意?”
  姜嘉茉自我剖白,把一颗心赤裸地捧出来。
  她太依恋他了,习惯性想要得到他的认同。
  现在她骑虎难下,只能僵持道:“随便你愿不愿意。”
  姜嘉茉:“我只需要走自己的路,自然有一茬一茬的人来帮助我。”
  于是她开席,支持竞争者上坐:“我相信袁先生,一定会出高价支持我去投资。”
  袁渊本来就是她这头的。
  他自然向着姜嘉茉说话:“你不是我的情人吗,我当然全盘支持你。”
  裴京聿听完,笑了一声。
  男人冷寂的声音,很淡的掠进她的耳朵里,激得她浑身发颤。
  他说:“愿不愿意,该在求婚的时候讲,是我误解了吗。”
  裴京聿在钓她,空竿无饵,愿者上钩。
  她问他愿不愿意。
  他和她讲婚礼祷词。
  她一句投资,他就能想到求婚。
  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占据上风。
  “我答应你。”
  裴京聿端然站着,他被她激了,也没有喜怒形于色。
  他只是淡淡的,沉晦地回应了她。
  “你回答得太迟了,我不想等了。”
  姜嘉茉从琴凳上站起来:“倒计时结束了,在你答应我的前一秒。”
  “耍我?”裴京聿薄唇抿出弧度。
  他的眼梢卷起飓风,越过屏山,拨乱铮铮的松:“无论我什么时候同意,都会在前一秒结束吗。”
  姜嘉茉心也被拨乱了,“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她缓慢踱步,走近:“这是我的规则,应该有我来制定和解释。”
  “咔嚓——”
  薄如屏山的白帘,就像一汪遮着月的云,被她拉开了。
  他们都觉得她会逃避,会害怕,会藏起来,甚至招架不住,从后门逃走。
  姜嘉茉并没有他们设想的那么孱弱。
  也许他们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但她打破了限制自己的规则。
  姜嘉茉和他们谈条件,讲心声,说自己会上桌,掌握话语权。
  她已经竭力勇敢了。
  如果连这几个男人都不敢面对的话,有什么资本让人下重注。
  不管是哪条路,跌坠或者腾空,都要自己去经历一次。
  白屏后的窗帘敞开,晚霞红镶边,金光粲然。
  姜嘉茉戴着蝉翼透光的面纱,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穿着桃花粉的裙拖,长的惊人,更衬托的她手腕脚踝伶仃。
  宛如瓷器瓶中探出的白兰,被滋养得淡青血管都漂亮明晰。
  “你们好,第一次见面,我叫赵璧。”
  姜嘉茉明知道他们都能认出自己,但她偏偏没用真名。
  她如鱼得水地沿用了,现在票房第一的《只影向谁去》电影角色的名字。
  照璧,赵璧。
  这部片太狗血太虐,在下沉市场获得了很大的受众。
  不少观众为了磕到一点甜,都去影院二刷三刷。
  “就这个狗血爽啊!好久都没有这种心脏抽痛的感觉了。”
  她是名副其实的票房女王。
  不出意料。
  她在这几个熟悉的人眼里,看到了被挑衅的好奇,还有惊艳。
  几个人一同前往餐厅。
  姜嘉茉款款落座,走到了桌边,挨着袁渊坐下。
  她的手腕搭在榴火红的桌布上。
  她当着所有人,纤手蹁跹,给别的男人掺了杯春茶:“袁渊,谢谢你。”
  袁渊很受用,鞍前马后地照顾她,给她勾选松润清甜的食物。
  他压低声音,“平时都是盛煦他们照顾你,我不太清楚你能吃什么,叫得都是孕期营养均衡的餐食。”
  “放心,你的助理有我的人护送。”
  姜嘉茉给他递眼色,小声道:“这次算我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