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并不是有没有想法的问题啊。”
  许有霜无力地垂下眼眸，声音里满是疲惫，仿佛承载着千斤重负。她何尝感受不到那两人真挚的心意？玉琮眼中毫无保留的炽热，玉璋沉默下暗涌的关切，她都看得分明。
  可正是这份分明，让她更加痛苦。
  她这样的人，要如何心安理得去地接受？那些不堪的过去，该如何启齿？她还能，得到纯粹的爱吗？
  “师姐。”赵萤伸出手，轻轻抚上许有霜的脸颊，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穿透般的吐出。“过往种种，皆是序章。你坚韧强大，值得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就是就是，师姐那么好，别说是那两兄弟了，就是像阿萤师姐那般有四位仙君相伴也不稀奇！”阮棠原本只想认真附和安慰，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把心底最直白的想法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这石破天惊的比喻瞬间冲散了方才凝重的气氛，连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许有霜都忍不住抬起眼帘，瞪大眼睛看向她。
  四…四个？这实在是荒谬，完全超过了许有霜的认知和理解范畴，其离谱程度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暂时忘却了盘踞在心头的痛苦挣扎。
  赵萤更是直接被茶水呛了一下，一边轻咳一边哭笑不得地摇头。这小师妹，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阮棠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微红，却还是坚定地抓住许有霜的手，眼神清澈而认真。“我、我是说真的！我只希望师姐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因为害怕就先把所有的路都堵死。想靠近便靠近，想推开便推开，凡事随心而动，不要留下遗憾。”
  “棠棠说得虽直白，理却是这个理。”赵萤顺着阮棠的话，也握紧了许有霜的手，持续地鼓动她。“无论如何，还有我们呢。”
  许有霜那般清冷绝尘的身姿风骨，莫说是两个，即便是四个也并非不可能。不过眼下千头万绪，总得先有个开端。至于那两兄弟要选哪个，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两个都要！
  “真的…可以吗？”许有霜望着眼前两个一心为她着想的师妹，不自控地从喉间溢出暗藏在心中的疑问。她自己都没想到，纠缠她许久的悲戚，竟在这直白得近乎荒唐的对话里，被连根拔起。
  “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两人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笃定地一一点头，将她最后一丝迟疑也稀释干净。脑海中关于与玉家兄弟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全涌上来，把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如果，如果，连“四”都有可能，那么“二”又有何不可？
  这个念头如野火燎原熊熊燃烧着她的心，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勇气吓了一跳，只觉得一股陌生的热意轰地爬上双颊，心跳快得不受控制。许有霜迅速垂下眼帘，将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强压下去。
  而当她再度抬眼望向两位师妹时，眼底的悲苦与迷茫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些许莽撞的探索欲。
  她决定向前迈一步。
  只是，她依然会谨慎地守着心门，但门后的她，已不再是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囚徒，她终于得以出走出去，更不再一味地将温暖拒之门外。
  这一次，她想要拥抱所有的可能。
  “嗯。”
  没有长篇大论的感慨，没有对未来的承诺，仅仅是从唇间逸出的一个单音，轻得几乎未闻，却已是她耗尽心力迈出的最有决心的开始。
  这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一直悬着心的赵萤与阮棠，在接收到这来之不易的肯定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两人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眼底皆漾开着阵阵松快，唇角扬起的笑意如同破冰而出的暖阳，瞬间驱散了残留在雅间内的最后一丝凝重。
  “茶也喝好了，咱们该动身了。”赵萤率先从容起身，她语气温和自然，不着痕迹地将方才沉重的话题翻页。“去奇灵阁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新的宝贝到了。”
  阮棠立刻心领神会，也跟着跳了起来，极其自然地再次挽住许有霜的手臂，声音清脆地附和。“对对对，我们快去吧！去晚了好的都被挑走啦！”
  许有霜被那力道带着站起身，另一侧手臂也被赵萤托着，她被这些温和的焕发生机的暖意包围，只觉得喉间一阵哽塞。但她很快地摇了摇头，脸上亮起温柔的笑意，随即握紧她们的手腕，率先迈开了步子。
  “走吧。”
  前路的迷茫和过往的沉重依旧存在，但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行走在风雪之中，她还有她们，和他们。
  三人满怀期待地走向不远处的奇灵阁，然而当她们走到近前，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只见那两扇熟悉的雕花木门紧紧闭合，门楣上悬挂的“营业”玉牌不知何时已翻转为“歇业”，一层淡淡的结界光华在门廊处流转。
  “这…”阮棠眨了眨眼，脸上写满错愕。“我们方才在茶楼时，明明还见着店门敞开的呀？”
  怎的就在她们谈话的空档，这般突然地关了店？
  难道厉前辈出了什么事？赵萤望着那层结界，也是一脸疑惑。这位厉前辈本就神秘，她才见过他两面，对他的了解甚少，此番变故自然也无从插手。
  三人面面相觑，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作失落，最终也只能带着一腔疑惑，遗憾地转身离去。
  “许是前辈有急事外出，我们改日再来吧。”
  赵萤温声安抚着两人，带着她们往热闹的坊市走去。三人吃吃逛逛，又顺势屯了些东西，才依依不舍地分离。
  两人化作遁光远去，而盘旋在赵萤心头的凝重也越来越深。她总觉得，这闭店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讯号。但她现在毫无头绪，也只能暂且压下，停留片刻之后，也身形一闪，消失在长街尽头。
  而此时，相隔万里的高空云层之中，一道快如闪电的青光倏忽一闪，冲破云絮朝着北方疾驰，转瞬便消失在茫茫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