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闵吩咐完，面前的多画面分割器，主屏幕定格在黄垒那边。
  右下角的画面，是黄博和孙宏雷的动静。
  发觉黄博和孙宏雷，正在往章若男那边的化妆间走去。
  应该是要重新做妆造。
  主要是做黄博的，妆都了。
  此刻。
  章若男坐在先前江阳给她做妆容的化妆镜前。
  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发颤，没有从先前的演戏状态中恢复过来。
  并非是沉浸在角色里。
  从头到尾，章若男没有进入到老太太这个角色当中。
  只是先前和黄博搭戏的紧张情绪，尚未消退。
  看一眼手机里，刚刚和江阳聊的内容。
  自己告诉江阳，会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江阳回来，只是想让江阳对自己安心。
  因为知道，老板都会喜欢听话的，容易管控的员工。
  这个地方，是自己以前接触不到的。
  或许很多人都能给自己带来机会。
  江阳会一直帮自己吗？
  章若男心里很没底。
  爸妈从小不是也告诉自己，会一直爱自己，可自从自己赚钱后，越来越感觉不到爸妈对自己的爱了，更大的是看不完的索取。
  最早说要永远爱自己的人，往往最先教会自己怀疑。
  自己能帮江阳赚到钱后，江阳会不会也这样对自己？
  心里不安。
  不安定，不安全，不安稳，不安分。
  目光时不时看着屋里其他忙碌的工作人员。
  化妆师，灯光师，服装助理，实习生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答理自己。
  章若男后背挺直，肩膀内扣，想搭话，找不到机会。
  反复折迭又展开江阳给的台词纸。
  渐渐的，发觉有工作人员在往自己这边看。
  不是不经意的目光，而是特意看自己。
  甚至听见有人聊起自己的名字。
  听到‘节目效果特别好’‘把黄博都整哭了’‘播出了肯定火’之类的字眼。
  化妆师主动过来，给章若男倒水。
  章若男渐渐意识到什么，胆子大一些。
  主动询问正在调整器材的灯光师，打光板的角度如何调控。
  和服装助理聊节目组的周边有哪些服装。
  与工作人员搭话时先摸耳垂再开口。
  最后连实习生的微信都加上了。
  一圈下来，看着手机里新添加的十几个剧组工作人员联系方式，章若男心里稍安。
  深刻意识到，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帮自己，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只能靠自己。
  很感激江阳给自己的机会。
  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江阳身上。
  不断积累人脉，给自己的未来留有退路。
  化妆间门忽然打开，黄博迈步进来，对身后跟着的孙宏雷说道：“我补个妆而已，宏雷你来干啥，你做你的任务去呀。”
  “我担心你想不开。”
  “滚，多大的人了。”
  黄博骂了一声，又叹息笑道：“这期节目，真是录得我扎心，一下子想起以前的好多好多事，真是年纪上来了，换做年轻那会儿哪会这样……”
  话语忽然顿住。
  黄博正往艺人化妆区那边走，偏头看向在饮水机前接水，还没卸妆的章若男，凝视几秒。
  果然是群演。
  早就知道，是节目组请来的群演，真正在化妆间遇见，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一瞬间释然了。
  黄博笑道：“妈？”
  “儿……儿砸。”
  章若男手腕抖了抖，脖颈泛起鸡皮疙瘩，不知道怎么应对。
  下意识的叫了声，然后就后悔了。
  因为现在不是在搭戏。
  自己这么叫黄博，很不尊重人：“抱歉，黄博老师，我没那意思。”
  “哎，开个玩笑嘛，我能和您合个影吗？”黄博笑道。
  听得出来，章若男的声音很年轻。
  应该是二十五六岁以内。
  “和……和我？”
  章若男语调有些颤，呼吸短促一瞬。
  注意到，屋里的化妆师助理，灯光师，以及实习生，视线都在往自己这边瞧。
  章若男努力让自己心绪保持平静，使劲点头：“可以的！我的荣幸。”
  很想挺直腰背，可当黄博来到身边合影时，还是佝偻着背，脚尖却下意识的踮起。
  有自卑，也有野心。
  看着黄博添加微信，把照片发过来，章若男久久没有回过神。
  黄博安排他的化妆师，给章若男卸妆，等黄博重新做完妆造后，发觉章若男已经从七十岁的老奶奶，变成原本的少女模样。
  他看得有些愣神：“你是，刚刚和我搭戏的小章？”
  “是的，黄博老师。”
  “年龄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小，第一次演戏吗，那演得其实够可以的了，话说，谁给你做的妆造？”
  “是我老板，江阳。”
  “江阳？”
  黄博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江阳啊，我知道，黄垒的学生，黄垒和我说过很多回了。”
  发觉章若男剧情，台词，都是江阳设计的。
  黄博捏着江阳先前写给章若男的台词纸，看了好一会儿：“江阳这小子，人才啊，挖我团队给我当造型师是不可能了，太屈才，演技好，会设计剧情，比我年轻那会儿强多了。”
  没一会儿，章若男就发觉黄博又把话题聊到她身上：“小章，我最近在筹备一部电影，有想过跳槽吗？江阳的公司刚起步，我给你的待遇，会比江阳更好，不要有心理负担，人啊，要多为自己着想。”
  黄博加上一句：“如果你真来我公司后，又被别人挖走了，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也理解你。”
  闻言。
  章若男心底颤了颤，瞳孔失焦，视线飘忽：“黄博老师，我……”
  黄博打断道：“现在不用告诉我，回头微信上和你聊。”
  聊到这里，黄博便起身离开。
  章若男回到自己的化妆镜前，给江阳打字发消息：“老板，刚刚黄博挖我去他的团队，我拒绝了。”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消息没发出去。
  手机握在掌心出汗。
  终究还是删除掉。
  没告诉江阳。
  也没回复黄博。
  当初签订合同时，明明想着，一定要跟着江阳踏踏实实的干下去。
  结果接到的第一个通告，自己就动摇了。
  感觉自己好不真诚。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超跃和曦微，有没有面临过同样的诱惑？
  她们为什么还在江阳身边？
  没敢问超跃和曦微。
  因为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关系就变了。
  章若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脑子一团乱。
  唇瓣抖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我真正想要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
  想起早晨，杨超跃砸江阳的门，江阳气归气，依旧给杨超跃盖被子。
  给杨超跃留早餐。
  心中渐渐明朗，目光变得清明起来。
  钱固然重要。
  但自己真正要的，不是钱，而是爱。
  在江阳身上，能看见爱。
  她给黄博发消息：[“抱歉，黄博老师，我不会离开江阳。”]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你还需要成长。”]
  [“我老板会陪着我成长。”]
  黄博打字发消息：[“我可以给你一个月五万的月薪。”]
  章若男没有回复。
  黄博接着发消息：[“小章，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用急着那么快回复我。”]
  消息发送失败，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显示不是对方的好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