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出城就抓
作者:眀智      更新:2025-11-25 08:56      字数:6077
  第335章 出城就抓
  依旧是那辆指挥车,依旧是言文镜。
  不过协助的副支队长少了一位,今天来的只有特勤。
  两人站在对面,仔仔细细的帮林思成检查。
  头发烫过,微微蜷曲。眉毛修过,如利剑出鞘。粘了胡子,脸上上过彩,黑了许多,也成熟了好多。
  乍一眼,三十五六,仔细看,又像三十出头。反正绝不像二十浪荡岁的年轻人。
  一身西装,稍显肥大,但身材依旧挺拔。
  化妆师递了面镜子,林思成照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了!”
  但言文镜依旧有些不放心,也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化妆前的林思成,和化妆后的没多大区别。
  林思成倒是很轻松,“言队,能认出我的,不会到这儿来!”
  “万一呢?”言文镜皱着眉头,“就像那天在肯德基,谁会想到任丹华也会进去?”
  林思成顿了一下:形势突变,临机决断,哪能做到十全十美?
  就只能随机应变。
  就像那天在商场:如果不是自己反其道而行,欲纵故擒,惊的那个卫衣男乱了方寸,言文镜安排的特勤至少会被发现一大半。
  所以,突发变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及时且有效的应对措施。
  林思成起身,捋了一下西装:“放心!”
  今天哪怕遇到任丹华,哪怕被她识破,林思成也能斗几个回合。
  “滋~”车门滑开,林思成下了指挥车。
  一辆本田商务开了过来,他又上了车厢。
  言文镜拿起对讲机:“各组准备……”
  ……
  晨雾将散,鬼市将将收摊,地砖上还残留着油灯的暗渍。
  出口落了杆,随处可见穿着制服的公安、文缉、税务。摊贩们三两个一堆,七八个一伙,被集中起来登记信息。
  说有行动,就有行动,雷厉风行。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为了这碟醋,才专门包的这顿饺子。
  游客仍不少,有的在看稀奇,也有的在琢磨摊上的物件。
  靓丽的女孩穿着风衣,身材高挑,五官妩媚,烫着正时髦的大波浪。
  妆化的稍浓,紧紧的挽着林思成的胳膊,一副格外亲昵的样子。
  但只有被挽着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体绷的有多紧。
  林思成语气轻松:“别紧张!”
  女特勤愣了一下:“老……老板,我不紧张!”
  林思成又笑了笑:“放心,我不占你便宜!”
  话音落下,“腾”,女特勤的脸红了个通透。
  她岁数不大,但经验很丰富,涉枪、涉爆、涉毒,比这次更危险,更复杂的案件都参与过。
  所以,她这不完全是紧张,还有点儿兴奋。
  上次,就商场那天,她也在三楼。临停电时,以防林思成出现意外,言文镜安排她到茶馆吧台,扮演来买茶叶的客人。
  林思成出来时,还冲她笑了一下。她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当时就已经暴露了。
  之后,言队长紧急通知,让就近特勤保护好林思成。那时她找了好大一圈,都没找到林思成。之后组长提醒,她才知道: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林思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然后,她亲眼看着林思成干了什么。
  打草惊蛇、敲山震虎、欲擒故纵,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短短不到十分钟,兵法中的三十六计,林思成用了一小半。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应对的够及时,三楼的特勤至少要暴露一大半。
  就这份镇定,这份从容,以及临机决断的机智,特勤队里都没几个。
  关键的是,还这么年轻?
  所以领导通知,让她配合林思成,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担心配合不好。
  压根就没想过,什么占不占便宜。而且是为了任务,亲昵一点不很正常?
  暗暗转念,她又往后看了看。
  后面是牛仔衫,当然,今天没穿牛仔,而是换了一身西装。身体很壮,西装有些紧,像是要把衣服撑爆一样。
  知道她在想什么,林思成压低声音:“你别看他,他不紧张!”
  后者呲着牙笑了笑:我一保镖,全程装哑吧,我紧张什么?
  遇到不长眼的,开打就行了。
  再说了,就林老师这手段,这心理素质,给他安排根木头,他都能衬托成活人,你紧张个锤子你紧张?
  知道他没想好话,女特勤瞪了他一眼,用力呼了一口气,努力的调整心态。
  林思成再没说什么。
  今天没什么难度,基本没有暴露的可能,危险更是无从谈起。
  他是看女特勤绷的跟钢筋一样,开个玩笑,替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三个人漫无目的,时走时停。偶尔的时候,林思成也会看看摊上的物件,再飙几句台湾腔。
  旁边是小蜜,身后是保镖,一看就是大主顾,摊主们极尽热情。
  但大都只是看看,再问两句,然后林思成摇头笑笑,放下东西。
  确实有点磕碜:转了十多个摊,少说也有千八百件,不管值钱不值钱,竟然没碰到一样真的?
  看来是都听到了风声,知道有关部门要来检查。由此可见,市场里即便有真货,来历也大多有问题。
  转了好一阵,又看了两家店,林思成停下瞅了瞅:金炉斋?
  黑底金字的匾额,名字起的很古怪,乍一看,卖的应该金银、铜鼎、锡器之类的古玩,其实不是。
  站在阶下就能看到,正对门口摆着供案,上下三层,摆的全是神像。
  有道,有佛,有三清,有菩萨。有木、有瓷,也有铜。
  是不是宋春名下的产业,是不是销赃点,暂时还不知道,但肯定有关联。
  大致看了看,林思成踏上台阶。
  估计都在忙,店里看不到人影,直到风铃响起,才从屏风后转出一位将近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合了个什:“檀越,要点什么?”
  林思成笑了笑:“我先看看啦!”
  鼻音有些重,声音有些糯,说话时像是舌尖抵着下齿背,气流擦着齿缝挤出来的一样,而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尾钩。
  男人眼底微亮:咦,台湾佬?
  再看旁边:女伴极靓,保镖贼壮。
  按以往的经验,像这样的口音,像这样的组合,基本意味着:有钱、眼瘸。
  很精明,却精明不到地方。
  如果手腕高,反应再快点,大概率能下重刀。
  男人勾着腰,脸上堆笑:“老板您先看,有什么要问的,您随时开金口。”
  林思成点点头:“好!”
  可能觉得一直装哑吧不像那么回事,女特勤琢磨了一下,指着供案上方的横匾。
  这次并非“金炉斋”,而是“玄机楼”,也非黑底金字,而是金底红字。
  “老板,这家店的名字怎么这么怪,而且是两个?”
  林思成瞅了瞅:“金炉承道诀,玉牒启玄机。出自唐代文学家张说奉玄宗李隆基之命,创作的《道家四首奉敕撰》,意指天赋其灵,仙家奥义。”
  “黑既玄,为五正之水德,象征太初混沌。金即阳,合金丹大道,光耀如日,所以道观匾额多为黑底金字。
  佛教中,金为佛陀法身,所以才有‘渡金身’之说,红为智慧,亦为圣火,焚净一切邪恶,所以佛教寺庙牌匾多为黄底红字……”
  男人的眼中闪过几丝古怪:张口就来,这海扁还挺懂?
  搞不好就是个信佛信道的。
  但没关系,他再懂,懂的也只是佛法道法,咱这儿卖的可是“古玩”……
  女特勤惊了一下: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思成真的能答的上来?
  怪不得客人进门,这儿的不叫“老板”,而是称呼为“檀越”?
  回过头来再看:店里不是神像,就是灵牌。再不就是念珠、拂尘、香炉、净瓶。
  反正不是佛教,就是道教。东西真不真不知道,看着倒是挺旧。
  暗暗转念,她满脸佩服的赞了一声:“老板好懂!”
  不是演的,而是真佩服。
  林思成没说什么,身后的保镖暗暗呵呵:让你装小蜜,没让你装迷妹。
  算了,效果都一样……
  东西挺多,林思成漫不经心。大致看了看,他拿起一樽银龟。
  挺大,长约一尺,宽约六寸,高半尺。也挺沉,差不多有一斤。
  造型很独特:仿龟形设计,龟背隆起,通体錾刻龟甲纹与锦纹,口鼻、颈部均有镂孔,四足中空。
  老化特征很明显:黑色均匀,凹槽积垢隐生结晶,龟背偶见朱砂点,底胎亮如雪原。
  但作工一般:胎体不匀,薄厚不一,胎腹白瘤密集,尖如骨刺。
  标准的水坑出土的鎏金银器,因为电解质腐蚀,导致鎏金层整体剥离。
  倒非生坑货,但也绝不是传世品,如果让林思成断一下的话,出土大概三十到四十年。
  见林思成看的极认真,女特勤格外好奇。再者,她今天的任务除了当花瓶扮小蜜,还得充当捧哏。
  瞅了几眼,她一脸迷茫:“老板,这是什么?”
  “龟钮鎏金银盒!”林思成翻了过来,“道家的东西,可以装丹药,也可以当薰炉!”
  “檀越好眼力!”男人竖了个大拇指,“唐初少府监(后改名尚方监,专制礼器与宫廷用品,类似于明代御用监,清代内务府)的敕制圣宝,传世真品!”
  林思成愣了一下:唐初,你也真敢说?
  这玩意确实挺老,也确实挺像唐制,但只是仿的而已。年代顶多清中,也就两百来年。
  这家伙嘴一张,就往前挪了一千年还有余?
  还制敕,就这作工,少府监上下全被砍头都不冤。
  林思成摇摇头,放了下来:“清代民间的晋作(山西),镶铁骨,百斤锤,大开大合,但失于精细。乾隆晚期,嘉庆初期!”
  男人愣住,眼皮禁不住的跳了几下。
  东西放店里好几年,是不是晋作,是不是清代,他一清二楚。
  但这海扁就只是看了那么几眼?
  毋容置疑,这个是内行。
  他抱了抱拳,一脸佩服的模样,又指了指旁边:“您再看看这一件,绝对是五六百年的东西,明朝真品……”
  林思成瞅了瞅:这次成了铜器?
  长颈、丰肩、圆腹、素面,下敛接圈足。瓶口细小且微撇,颈部细长挺拔,腹部圆润饱满,轮廓柔和。圈足虽矮但规整,整体稳固而秀美。
  老化特征更为明显:绿中泛蓝,隐见银古。绿锈似晶簇状,蓝锈如绒晶迭层,点状红斑艳似朱砂。
  女特勤继续当捧哏:“老板,这是什么?”
  “净瓶,又称澡瓶,为佛教比丘十八物之一,原用于贮水,以供饮用或净手,后逐渐演变为佛前供器与高雅陈设品。”
  林思成拿了起来:“孔雀蓝过于密集,晶格过于整齐,应该是化学镀铜。朱砂斑浮于表面,无层次感。土泌含砂,但过于细密圆润,口、足角锐如刀……”
  看了几眼,林思成又放了下来:“硫酸碳化,然后用电解液催锈,再用氨水薰蒸固锈。最后埋进沙里仿土沁……明朝就算了,也别五百年,最多五年……”
  男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娘的,来了个行家?
  前面那只银龟还能说是凑巧,这只铜净瓶难道也是凑巧?
  搞清楚,真品和仿品之间隔的不是河,而是鸿沟。
  但无所谓,你行归你行,大不了不下刀了。能看上你就买,看不上就走人……
  暗暗转念,男人闭上了嘴,也不介绍,更不推销。
  继续往下看,大概看了五六件,林思成挑起一串念珠。
  白玉质地,珠子一般大小,中间镶着几颗绿松石。头珠为红玛瑙,底下串着一颗玛瑙葫芦。
  这个葫芦就挺怪,更怪的是:特别长。
  粗略一数,少说也有三百颗珠子,是普通念珠的三倍。
  林思成瞅了瞅,往手腕上一缠:“经理,多少钱!”
  男人有些狐疑:不问出处,不问年代,而是直接问多少钱?
  仔细再看,就普通的白腊石,基本都是论斤卖。所以虽然是老物件,但价格并不高。
  回忆了一下,成本价好像是一千过一点。
  男人心念一动:“九千!”
  “高了!”林思成拨着珠子,“两千!”
  这价给的?
  刚好能赚一点,但又赚得不多?
  男人摇摇头:“最低八千!”
  林思成没说话,顺手解下来,快要放到盒子里的时候,男人伸开手一岔:“三千,你拿走!”
  林思成没犹豫,当场付钱。
  再没看,也没要盒子,顺手缠在手腕里,三个人出了店。
  这儿不是商场,没那么多监控,但指挥车里听的很清楚:林思成买了一件古玩。
  计划中可没这一项,女特勤开着玩笑:“老板,砸手里怎么办?”
  意思是万一不报销怎么办。
  林思成摇摇头:“砸不了,还能赚点。”
  “啊?”
  林思成垂开珠链,“这不是普通的念珠,而是正一教的流珠。道士等级不同,流珠颗数也不同:初真(箓生)用十二、二十四、二十八、三十二、三十六。盟威(紫袍)用八十一、一百零八,三洞(高功)才用三百六十五……
  《太上三元流珠经》:(天师)受之用白真珠,圆正明朗,大如桐子者三百六十五枚,应星宿之度,日月所会之期。意思就是,只有天师才能用白珍珠……”
  林思成指了指玛瑙葫芦:“《玉枢经》:北辰之下,尚有三台……何为北辰?帝星。何为三台:三公……所以,这应该是一件是天师流珠。看老化程度,年代大概为明晚或清初……”
  稍一顿,他又指指红色的顶珠:“《北斗经》:北辰垂象,而众星拱,明朝为火德,很大概率:明朝、御敕……
  也别觉得材质不好,只是普通的白腊石。但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龙虎山自产的白玉。更说不好,是天师自个磨的也说不定……”
  两个特勤扑棱着眼睛,看看念珠,再看看林思成,再看看念珠,再看看林思成。
  林老师,咱们今天来,是来执行任务的对吧?
  你倒好,捡漏?
  “顺手的事!”林思成又缠到手腕上,“找家懂行的卖了,就说是从金炉斋买的。放心,用不到半天,消息就会传出去,效果会更好。而且还能帮你们赚点办案经费……”
  两个特勤没吱声:领导交待的很清楚:林思成说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
  再一个,他们连具体的任务内容是什么都不清楚,压根不敢插嘴。
  但言文镜和副支队长却精神一振:还真别说,效果真就更好?
  知道他们破案心切,林思成也没卖关子,左右瞅了瞅,看附近没人,他压低声音:“店里东西有,但不多,而且都挺旧。都在二十年以上……”
  这个东西,自然指的是生坑货。这个二十年,指的则是出土时间。
  言文镜和金副支队对视了一眼:二十年,顶多也就封了这家店。想查线索,想敲山震虎,引蛇出洞,估计没啥可能。
  正暗暗叹气,林思成捏了一下衬衣领口的扣子:“但看货架上落灰的痕迹,店里的东西应该不止这么点,而且大都是昨天到今天才挪走的……”
  咦,连夜挪走的?
  那之前摆的是什么?十有八九是赃物……
  但行动文件出台之前,这儿就有暗哨盯着,东西肯定还没运走。
  问题是怎么查,直接封?
  没凭没据的,就算言文镜敢,于支队和孙副总队也不会同意。
  正转着脑筋,通讯员按住了耳麦:“队长,三组汇报,千金炉的后门停下了一辆面包车。下来了两个男人,敲了好一阵门,但没人开,他们正绕向前门……”
  果然,要转移赃物?
  言文镜捏住对讲机:“林老师,你们先撤……”
  话音未落,林思成摇摇头:来不及了,也没必要撤。
  不远,也就十来米,一老一少出了过道,往这边走来。
  双眼赤红,一看就是没怎么睡。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乱的像鸡窝。
  脸色不怎么好看,明显带着火气。人刚踏进门槛,骂声先传了出来:“盛庆丰,你个偢货,电话电话不接,敲门敲门不开……”
  刚才的那个男人迎出柜台,应该是在解释,老一点的汉子挥手拔拉开:“老板交待的怎么了?老板也得讲道理……
  眼看马上就要破井(开墓顶),他说停就停?停也就罢了,还必须得让老子来取货?”
  “知不知道那儿是哪?沙漠!除了沙,还是沙,别说车,坦克开进去都得陷。老子整整往外走了一夜……不对,我跟你嚷嚷个逑,老盛呢……”
  林思成心中一动,往里瞅了一眼。
  刚才那个男的想关门,被里面的人喝斥了一声。然后“咣”的一下,一老一少被推进了里间。
  林思成想了想,捏了捏麦:“言队,面包车还在不在?”
  “在,就在后门!”
  “走,过去瞅一眼!”
  说走就走,顺着那两个汉子来时的路,林思成穿了过去。
  就知道会这样,幸好准备的充足,言文镜连忙派人接应。
  不长的一段过道,等出去后,西装衬衣已经换成了羊毛开衫。脸上没了胡子,头上多了顶帽子。
  两个特勤没跟着,林思成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就好像路过的游客。
  车很旧,九座的金杯,“冀g”牌照。挡风玻璃下扔着一张过路费的发票:张纪收费站。
  车上满是灰,窗缝里残留着夹着沙粒的干泥块。
  玻璃上贴着膜,里面装没装东西看不到。怕里面有人监视,林思成没敢绕圈,只是顺路看了几眼。
  临错开时,他看了看车踏板,又看了看轮毂和轮胎。突地,林思成的瞳缩,猛的一弯腰。
  他装作捡东西的样子,在踏板上抹了一把。但极快,一蹲即起,前后不到两秒。
  继续往前走,林思成努力的回忆。
  张家口的口音,张家口的车牌。刚从沙漠里出来,过了冀蒙交界康保县的张纪收费站。
  关键的是踏板上残留的土屑:红黄三合土、朱砂夯土、高岭土和桐油青膏泥、柳木炭屑……
  还真是破开了金井,再下一步,就能开棺……
  “言队,盯着刚才进去这两个,出了城就抓!”
  “啊,接货的?”言文镜愣了一下,“万一不是呢?”
  “刚从坑里出来的,不接货也抓。”林思成叹了口气,“他们挖的是固伦公主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