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美梦必须成真!
作者:acane酱      更新:2025-10-29 08:59      字数:5277
  第588章 美梦必须成真!
  第二扇水晶门缓缓开启时,伊芙还没从诺曼的故事中完全抽离出来。
  那种被困在“修正后的真相”中的绝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可当她看清门后的景象,所有的思绪都凝固了。
  那不是图书馆、宫殿,或是任何具象化的空间。
  整个房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流动”状态。
  墙壁在呼吸,地板在脉动。
  天板时而升高时而降低,仿佛整个空间都是某个巨大生物的内脏。
  更可怕的是“居民”。
  数以千计的半透明人影,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他们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狂笑,有的在尖叫,有的在低语……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在这个房间里无休止地回荡、迭加、共鸣。
  而在这片情绪的海洋中央,一个身影盘坐着。
  那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
  她有着精致的五官,枯草般的焦黄长发,身穿华丽的炼金士长袍。
  可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种颜色的光点在不停旋转、碰撞、融合。
  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一种情感;
  每一次碰撞,都会产生新的混合情绪;
  这些情绪,又都在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又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女性开口了,声音中迭加着无数人的音调,如同千人合唱:
  “不,她是来帮我的……
  不对,她是来伤害我的……等等,她只是来看看……”
  每一句话,都像是不同的人在说,矛盾的判断同时从她口中吐出。
  伊芙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小心翼翼地走近:
  “您好,我是……”
  “伊芙·圣·曼枝,王冠氏族的继承人,十八岁;
  擅长治愈法术,性格温柔但内心坚强;
  喜欢的颜色是淡紫色,最爱的食物是覆盆子派,最害怕的是辜负他人的期待……”
  女性一口气说出了伊芙的所有信息,包括那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细节。
  “您……您是怎么……”
  “因为我感受到了。”
  女性抬起头,那双不断变化的眼睛直视着伊芙:
  “你的情绪、记忆、人格特质、潜意识的欲望……所有这些,我都能‘听’到。”
  她痛苦地捂住头:
  “就像我能听到他们所有人的一样。”
  伊芙这才注意到,那些半透明的人影,每一个都在向这位女性“倾诉”着什么。
  无声的哭喊、无形的控诉、无尽的情感洪流……
  全部涌向房间中央那个孤独的身影。
  女性再次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欢迎来到我的宝库,我是艾蕾娜·月辉,第三纪元的古代炼金士,情感炼金术的探索者。”
  她站起身,动作优雅地转了一圈,指向周围那些容器:
  “你看,这些都是人类灵魂最珍贵的东西——情感。”
  “爱、恨、喜悦、悲伤、恐惧、希望……”
  “我将它们提取出来,纯化,保存,然后……”
  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然后赠予那些真正需要它们的人。”
  伊芙感到一阵寒意。
  她想起了导师曾经说过的话:
  “最可怕的疯狂,不是那种明显的失控,而是那种自以为清醒的执着。”
  “艾蕾娜女士……”
  伊芙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些情感……它们的原主人呢?”
  “原主人?”艾蕾娜歪了歪头,仿佛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他们当然还活着。我只是……借用了一下他们的情感而已。”
  她走到一个装着深蓝色液体的容器前,温柔地抚摸着容器壁:
  “比如这份母爱,它来自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
  “她的痛苦太强烈了,每天都在折磨着她。”
  “所以我帮她提取出来,让她能够解脱。”
  “现在她很平静,不再哭泣,不再痛苦……”
  艾蕾娜的声音中带着自豪:
  “而这份纯净的母爱,我可以给予那些需要被爱的孩子。”
  “多么完美的循环,对吗?”
  伊芙的呼吸停滞了。
  她想要反驳,想要指出这种行为的矛盾性。
  可艾蕾娜脸上那种纯真的表情,那种真诚的关怀,让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大巫师,真的相信自己在做善事。
  她看不到,或者说不愿意看到……
  那位母亲在失去了爱的能力后,变成了一个情感空洞的躯壳;
  那些被“赠予”情感的人,获得的只是虚假的、暂时的满足;
  而这些被囚禁在容器中的情感,仍然保留着原主人的意识,在无尽痛苦中哭泣……
  “您……您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对吗?”伊芙艰难地问。
  “不对?”
  艾蕾娜的笑容凝固了,眼中的光点开始剧烈旋转:
  “怎么会不对?我在帮助他们!我在治愈他们!”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
  “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痛苦的情感而崩溃吗?”
  “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失去爱的能力而绝望吗?”
  “我的技术可以解决这一切!”
  “只要……只要把那些痛苦的情感提取出来,把那些美好的情感赠予需要的人……”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人们就会更幸福……”
  “可是……”伊芙深吸一口气: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感受痛苦的能力,他还算是‘活着’吗?”
  “如果一份爱不是发自内心,而是被外力赋予的,那还算是‘爱’吗?”
  “如果幸福是建立在对他人情感的掠夺之上,那还算是‘幸福’吗?”
  这三个问题,如同利刃,精准地刺向艾蕾娜逻辑的核心。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眼中的光点变得混乱不堪:
  “我……我只是想帮助他们……”
  “我只是想让世界变得更好……”
  “我……我做错了吗?”
  周围那些容器,突然开始剧烈震动。
  里面的情感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困惑,开始疯狂地撞击容器壁。
  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怒吼,有的在哀求……
  “住手!都住手!”艾蕾娜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尖叫: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为了你们好!我是为了所有人好!”
  可那些情感不会停止。
  它们用最直接的方式,揭露着艾蕾娜自我欺骗的本质。
  就在伊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不要试图说服她。”
  是罗恩的声音,通过某种精神连接传递过来:
  “她的逻辑已经自洽了,任何反驳,都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你需要做的,是让她看到真相。”
  “什么真相?”伊芙在心中问。
  “她早就已经死了。”罗恩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艾蕾娜·月辉在第三纪元中后期就已经死去。”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被‘死之终点’从灵界征召回来的不死者。”
  “她被强制继续做着生前的工作,日复一日,永无止境……”
  这个信息,如同雷击,让伊芙脑海一片空白。
  死了?
  可她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活生生的存在着……
  “仔细看她的影子。”罗恩提醒道。
  伊芙低头望去。
  艾蕾娜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着。
  那不是正常的影子。
  它像是某种活着的、独立的存在。
  不断地从艾蕾娜的身体中汲取什么,又不断地向她灌输什么。
  在影子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符文——那是“死之终点”的印记。
  “她的‘美梦’……”罗恩的声音变得讽刺:
  “就是永远地‘完成使命’。”
  “她生前想要建立完美的情感循环,想要治愈所有人的痛苦。”
  “所以‘乐园’就让她的梦想成真了……”
  “让她永远地提取情感,永远地赠予他人,永远地‘帮助’别人……”
  “直到时间的尽头。”
  伊芙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才是“乐园”最残酷的地方。
  它不是在惩罚囚徒。
  它是在“成全”他们。
  给他们想要的一切,让他们的美梦成真……
  然后把这个“美梦”,变成永恒的诅咒。
  “艾蕾娜女士……”
  伊芙走到她面前,轻声问:
  “您累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艾蕾娜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累吗?
  她……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继续工作。
  必须提取情感,必须赠予他人,必须让世界变得更好……
  这是她的使命,是她存在的意义,是她……
  “我不能停下……”
  艾蕾娜的声音变得机械:
  “如果我停下,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怎么办?”
  “那些痛苦的情感怎么办?”
  “那些……”
  “可您已经工作了七千年。”
  伊芙打断她:
  “七千年来,日复一日,没有休息,没有停歇……”
  “您真的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吗?”
  “还是说……”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
  “您只是在重复,因为有什么东西不允许您停下?”
  艾蕾娜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她的影子开始扭曲、膨胀,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我……”
  她的声音充满困惑:
  “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这个问题一旦被提出,整个宫殿就开始崩塌。
  那些容器一个接一个地碎裂,里面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出。
  可它们不是攻击伊芙,而是涌向艾蕾娜。
  那些被掠夺的爱、恨、喜悦、悲伤……
  全部回到了它们应该属于的地方,回到了艾蕾娜自己的灵魂中。
  “原来……”
  “原来我一直在掠夺的,是我自己的情感……”
  “原来我失去爱的能力,不是因为帮助别人……”
  “只是因为……我把自己的情感,也提取出来了……”
  所有的容器都碎了,所有的情感都回归了。
  艾蕾娜终于能够完整地感受到……
  复活的七千年来,她一直在做的,究竟是什么。
  她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那是积压了半个纪元的悲伤,是被剥夺了半个纪元的痛苦,是终于被允许“感受”的释放。
  伊芙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
  因为她知道,此刻的艾蕾娜,不需要任何安慰。
  她只需要……被允许哭泣。
  良久。
  艾蕾娜抬起头,眼中的光点终于静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澈的、充满疲惫的眼睛。
  “谢谢你……”她的声音沙哑:
  “让我记起……什么是真正的感受。”
  “即使这份感受,是如此痛苦。”
  水晶门在身后关闭。
  赫克托耳依然坐在那把木椅上,铃铛轻响:
  “艾蕾娜·月辉,第三纪元后期的传奇大巫师,情感炼金术的开创者。”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她生前确实想要治愈世界。”
  “可她没有意识到,治愈的前提是尊重……”
  “尊重痛苦的存在,尊重情感的完整,尊重他人的选择。”
  “当她开始强行‘修正’他人的情感时……”
  赫克托耳的笑容变得苦涩:
  “她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后来,她被自己创造的‘憎恨实体’吞噬,灵魂陷入混乱。”
  “按理说,她应该就此彻底消散,连灵魂都坏灭殆尽。”
  “可是……”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死之终点’,那时候的‘晚钟之王’觉得,这样太浪费了。”
  “一个如此优秀的古代炼金士,如此‘乐于助人’的治愈者……”
  “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于是,祂把艾蕾娜从灵界征召回来,炼制成不死者。”
  “然后送进‘乐园’,让她继续‘完成使命’。”
  赫克托耳站起身:“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艾蕾娜至今都以为,自己还活着,还在做着有意义的工作。”
  “她看不到,自己早已死去。”
  “她看不到,自己正在重复的,只是一个被强制执行的程序。”
  “她看不到……”他的声音变得悲凉:
  “自己的‘美梦’,早已变成了最残酷的诅咒。”
  伊芙握紧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不让她安息?”
  “因为……”赫克托耳的笑容变得扭曲:
  “‘死之终点’需要工具。”
  “祂需要各种各样的工具,来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
  “而那些死去的天才们,恰好是最好的工具。”
  “所以……”他指向走廊深处那些紧闭的门:
  “这里关押的,不只是疯子,不只是罪人……”
  “还有那些被‘死之终点’征召回来的不死者。”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们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生前的工作,以为自己还在‘实现理想’……”
  “这……”
  伊芙感到一阵恶心:“这比任何惩罚都要残酷。”
  “没错。”赫克托耳点头:
  “这就是‘乐园’的规则,‘美梦必须成真’的真正含义。”
  “你想要治愈世界?好,那就永远地治愈下去。”
  “你想要探索真理?好,那就永远地探索下去。”
  “你想要守护什么?好,那就永远地守护下去。”
  “直到……”他的声音变得遥远:
  “直到你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直到你的使命,变成你的牢笼。”
  “直到你的梦想,变成你的诅咒。”
  赫克托耳走到第三扇门前,手指轻触门扉:
  “最后一个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得严肃:
  “你会见到一位真正的‘清醒者’。”
  “他既没有诺曼的困惑,也没有艾蕾娜的自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哪里,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被关,清楚地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可他……”
  赫克托耳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敬畏:“他选择留在这里。”
  “他的名字,我不能说。”
  “其存在本身,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禁忌。”
  祂看向伊芙:“你确定,要进去吗?”
  “如果你在里面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那些东西,可能会永远改变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你可能会后悔。”
  “可我必须去。”伊芙的声音很轻,决心却坚定如铁:
  “如果我连直视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谈论‘荒诞’?”
  赫克托耳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
  “很好,但记住……”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追问细节。”
  “不要试图理解他话语背后的完整含义。”
  “因为有些真相,不是你现在的层次能够承受的。”
  “如果你感到头痛、眩晕,或者听到什么‘不该存在的声音’……”
  “立刻退出来。”
  “否则,你的大脑会因为信息过载而崩溃。”
  伊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黑门。
  门后,是一片纯粹的灰色空间。
  没有墙壁,没有装饰,甚至连“虚假的幻觉”都没有。
  只有一个身影,盘坐在空间的中央。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男性,穿着朴素的灰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
  “又来了一个。”
  “你是第几个?”他的声音,平淡得可怕:
  “我有点记不清了,也许是第三十二个,也许是第四十七个。”
  “每隔几百年,他们就会送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进来。”
  “美其名曰‘考验’,实际上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是在测试,我是否还能被‘教化’。”
  “是在确认,我是否已经‘认罪’。”
  伊芙感到一阵不安。
  这个人,与前两个完全不同。
  诺曼沉浸在认知混乱中,艾蕾娜躲在虚假幻觉里。
  可眼前这个人……他清醒得可怕。
  “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当然知道。”他平静地说:
  “因为我差一点,就触碰到了‘那扇门’。”
  “因为我在即将跨过门槛时,看到了门后的景象。”
  “因为我拒绝按照‘他们’期望的方式跨过去,所以……”
  他张开双臂:“我被囚禁在这里,已经一个纪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