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可悲的老登
作者:
一颗茶花糖 更新:2025-10-22 22:19 字数:4132
第371章 可悲的老登
“进吧。”
苏天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房內传来。
白子华推门而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与苏天言平时惯用的雪茄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曖昧气息。
然而,让白子华脚步一滯的是身姿婀娜的柳秘书正斜倚在床边,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泛著象牙般的光泽。
最令白子华感到不適的是她身上未著寸缕,仅用一条丝滑的薄毯隨意地遮盖著身体。
女人的眼神慵懒,看到白子华进来,没有丝毫羞涩,只是多披了一件苏天言平时穿的大衣在身上。
白子华的目光迅速从女人身上移开,他感到一阵尷尬和困窘。
他镇定地走到床前,儘量不去看那个女人。
“苏总,少爷那边有点情况,我需要向您做一下匯报。”
“你说吧。”
白子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的目光再次不可避免地扫过不远处的柳秘书,这个停顿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在这件事情上……柳秘书並不適合在场。
白子华感到一阵为难。
柳秘书很识趣,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资格说什么。
她在察觉到白子华的为难以后,立刻站起身,披著那件大衣,赤脚踩上柔软的羊毛地毯快速离开了臥室。
苏天言也从床上站起来,换上衣服以后便坐在了臥室的写字檯后。
他拿起一支钢笔,打算一边批示集团的文件,一边听白子华匯报。
在柳秘书离开后,白子华並没有直接匯报相关情况,而是先就一个问题跟苏天言聊了一小会。
確认苏天言此时的心情不错,白子华这才敢把马姝寧怀孕的事情说出来。
白子华强调马家使用了手段,所以才导致的事情的发生,少爷全程都没有任何意识。
苏天言听完之后,面色凝重,但始终保持著沉默。
白子华通过细微的观察,感觉有点坏事。
苏天言此时就如同一座即將喷发的火山,外表沉静,內地里却岩浆翻滚。
这种怒火併不诉诸於高声的咆哮或激烈的爭吵,而是渗透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中。
苏天言此时的脸部线条紧绷著,平日里因岁月而深刻的皱纹,此刻更是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的双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頜骨的轮廓因为牙关紧咬而显得格外分明。
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或疲惫,而是变得锐利如刀,却又深不见底。
苏天言的眉毛压得很低,几乎要与眼睛连在一起,形成一种阴沉的压迫感。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像两口幽深的井,从中投射出的不是火焰,而是足以將人冻伤的寒冰。
白子华此时避免与苏天言直接的眼神接触,但冰冷的余光却让他不寒而慄。
他在想的是,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不適合匯报?
可经过观察,白子华认为最近应该是最佳匯报时机了。
因为他不能拖的时间太长,因为拖得越长,就有可能错过终止妊娠的最佳时期。
这件事情白子华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苏晟、龙若璃。
时间越久,越容易產生变故。
白子华相信,现在就已经是最佳匯报时间。
可即便是挑选了一个苏天言心情大好的时机,苏总似乎依旧感觉到异常愤怒。
哪怕白子华一直在强调不是苏澄的错,依旧无法阻止……
苏天言此时的大脑里正在进行一场剧烈的思想斗爭。
愤怒。
耻辱。
失望。
无力。
苏澄的所作所为甚至让他產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这种多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灼热的岩浆。
苏天言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在某一刻化为乌有。
原本捏在手中的那支钢笔在无人察觉的瞬间,被无意识的刺入手掌。
坚硬的笔尖没入皮肉,暗红色的血珠缓缓渗出。
但苏天言此时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下一秒……
某种东西在他大脑深处“啪”地一声断裂了。
苏天言如深渊般凝聚著怒火的眼神突然涣散了。
好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失去了焦点。
紧绷如雕塑的脸部肌肉毫无徵兆地鬆弛下来,被茫然和困惑替代。
苏天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视线缓缓落回到自己流血的手掌上。
“哇……”
一声响亮的、带著孩童般惊恐和委屈的哭腔,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彻底撕碎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天言像触电一样猛地缩回手,钢笔“啪嘰”一声掉落在地。
他高高举起受伤的手掌然后又凑到眼前,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个伤口。
“手!我的手!”
苏天言带著哭腔大叫,声音里充满了对疼痛的恐惧。
“疼……好疼啊!”
苏天言另一只手胡乱地试图去碰触伤口,却又因为害怕而缩回。
豆大的泪珠从他浑浊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划过那张写满岁月沧桑却又呈现出孩童般无助的脸。
苏天言像个孩童一样反覆呢喃:“谁扎的我?”
“是谁把我的手扎了……好疼……疼……”
他转过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向白子华,哽咽著向他寻求帮助。
几秒钟前那个钢铁般的男人,此刻已经不再存在世上。
此刻留下的,只有一个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嚇坏了,心智退回童年的老人。
多种愤怒交织形成的情绪瞬间被『遗忘』覆盖。
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痛觉和茫然。
白子华的心臟猛地一缩,瞳孔也隨之收紧。
在看到这一幕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白子华看到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个刚才还如神明般威严、用沉默就能震慑所有人的苏天言,此刻正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举著流血的手,满脸泪痕地嚎啕大哭。
那张曾令无数商界对手胆寒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最纯粹的茫然、疼痛和无助。
白子华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比帝豪集团瞬间破產还要让他感到荒谬和恐惧。
白子华感觉到自己內心某种坚固的信仰正在碎裂。
他追隨、敬畏,甚至曾经一度当作人生坐標的那个强大男人。
庞大商业帝国的缔造者。
那个无所不能的“神”……
在他的面前,就这么毫无徵兆地……破碎了。
当白子华听到那句带著浓重哭腔的“手疼……”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句呼唤,彻底击垮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气流仿佛带著冰碴,刺痛了他的肺。
白子华震惊来源於,他追隨的苏天言,已经在慢慢死去了。
多年来的冷静和专业素养,在经歷了几秒钟的彻底宕机后,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启动。
他的第一个动作不是去安抚苏天言,而是猛地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衝到门口,將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死死反锁,並拉下了百叶窗。
保护。
这是白子华此刻的本能行动。
他保护的不再是那个强大的商业帝王,而是这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苏天言这个样子!
做完这一切,白子华才转过身快步走到苏天言身边。
他蹲下身,用一种自己都未曾想过的、近乎哄劝的温柔语气轻声说:
“苏总,您別怕,我在这儿。”
“手流血了,我帮您包扎一下。”
此刻的白子华,不再是那个精明的总秘,而是一个临危受命的守护者。
他独自面对著帝豪集团破碎的皇帝。
白子华早有预料,但他从来没想过竟然这么快。
通过他对这个病情的认知,以及之前向医生了解过的情况来看。
此时的苏天言正处於是介於正常衰老和痴呆的中间状態。
也就是mci。
这是轻度认知障碍阶段。
苏天言会忘记整个事件,比如不记得曾与某人见过面或交谈过。
即使经过详细提醒,也可能完全想不起来
並且隨著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会发生得更频繁、更持续。
他会开始对完成复杂任务有一种困扰,认知能力会持续下降。
白子华沉著冷静地陪在苏天言的身旁。
他的大脑快速运转,正在思考著该怎么办。
假设苏总不记得自己匯报的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坏事……
白子华已经做好了苏天言会处罚小澄的准备。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苏总的情绪远超他的想像和预判。
从刚刚苏天言的情绪和气场变化来看,下一秒小澄就要被判死刑了。
如果苏总不记得这件事情,那就相当於给了白子华“撤回”的权力。
白子华肯定不会再针对这件事情做匯报了。
他不想看到小澄被再一次发配责怪。
这次可能就不是澳岛,可能是南非或者什么第三世界充满战乱和疾病的边缘贫困国家。
大概两三个小时后。
苏天言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
那原本浑浊、涣散,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瞳孔,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就好像一台老旧的相机在艰难地重新对焦,那光芒从一个模糊的点,慢慢变得清晰、锐利。
一种冰冷的秩序感,正在重新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苏天言他缓缓地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仿佛刚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
他那带著孩童般无助的脸部的鬆弛肌肉,一寸寸地重新绷紧,恢復了往日那刀削斧凿般的冷硬线条。
苏天言下意识地挺直了佝僂的脊背,那股君临天下的威严气势,如同归巢的猛兽,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紧接著,苏天言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右手上。
他举起手放到眼前,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一刻,他的眼神没有孩童对伤口的恐惧,而是一种对自己身体失控、夹杂著困惑与恼怒的审视。
苏天言试著动了动手指,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眼中的寒意更深了一分。
“我的手怎么回事?”
当苏天言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完全恢復了平日里的低沉与沙哑,每一个字都带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病態、幼稚、脆弱的三个小时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子华在听到这句问话的瞬间,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恢復了原先的尊敬姿態。
“苏总,您刚刚不小心用钢笔把自己划伤了。”
“哦,你刚刚说的什么来著?谁怀孕了?”
白子华刚刚已经想过了很多种可能。
其中一条就是……如果苏总不记得他刚刚匯报的马姝寧怀孕,那他就不再重提,而是闭口不谈。
苏总此时记忆很模糊,说他不记得,他又记得。
白子华决定先试探一下苏总记得多少。
“苏总,我刚刚已经告诉过您了呀,她怀孕了。”
“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是小黎那个丫头吗。”
“我是不是马上要抱孙子了?”
白子华:??
苏总確实记得。
但记错了,只记得一半。
“我要抱孙子咯!”
白子华:???
他的脸上又重新掛上了震惊的表情。
这么短时间內……苏总又犯病了?
苏天言的眼神在锐利和迷茫之间飘忽不定。
就连白子华也拿不准现在苏天言处於一种什么样的状態。
最后,苏天言的表情定格在“疑惑”状態。
“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不需要白子华提醒,苏天言立马就判断出自己刚刚犯病了。
他的脑子里瞬间像是有颗炸弹轰的一声引爆了。
那双刚刚重新凝聚起冰冷和威严的眼眸,在一瞬间碎裂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苏天言这辈子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发自骨髓的恐惧。
这不是对商业对手的警惕。
不是对市场崩盘的忧虑。
更不是对外部威胁的恐惧。
而是一种对自己彻底失控的最原始的惊骇。
这个习惯於掌控一切,將自己意志凌驾於所有人之上的男人,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弱智。
苏天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刚刚恢復硬朗的下頜线,此刻因为无法抑制的战慄而微微颤抖。
他紧抿的嘴唇下意识地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在喉间嘶鸣。
苏天言极其艰难地將目光从白子华的脸上移开。
他第一次不敢与自己的心腹对视。
因为他知道,白子华刚刚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威严的帝王,而是一个大脑正在背叛自己的痴呆弱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