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狩猎的陷阱
作者:最爱睡觉      更新:2025-10-22 18:22      字数:3775
  第694章 狩猎的陷阱
  裴元心中一稳。
  好好好,只要两位大佬不撕起来,那他就放心了。
  就算撕起来,只要不牵扯到自己,那自己也、也是能接受的。
  张太后今日只觉得心中畅快异常。
  多年的付出得到了肯定,多年的隐患也有了斩草除根的指望,真是满满的收获感啊。
  她忍不住追问道,“山东的事情这般紧要,你还是要尽早去盯着才好。”
  裴元连忙道,“臣在临来之前,朝廷已经将边宪解送入京,山东的局势由山东巡抚王敞接手。除此之外,山东镇守太监毕真、西厂提督谷大用也在努力的追查此事。”
  “若非这次要回京来见太后,臣想来应该是如陛下所想,在山东帮衬着做事。”
  张太后闻言,说道,“倒也无碍。若非能亲见你一面,本宫又怎能知道你的贤能。”
  她终究是念着要尽快解决山东的问题。
  于是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前往山东?”
  裴元当即说道,“其实臣早就对郑旺妖言的事情痛恨不已。就算今日没有太后问询,臣也打算彻底了结此事。”
  接着说道,“其实臣是昨日进京的,但是臣顾念满身风尘,不敢有辱陛阶,所以今日才敢求见。”
  “昨日臣进京之后,立刻就联系了左都御史李士实,为的就是太后的这个心病。”
  张太后闻言,有些疑惑道,“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裴元连忙道,“太后可能不清楚,那李士实,乃是宁王的亲家。”
  张太后心道,就算是宁王的亲家又能如何,这件事又和宁王有什么干系?
  裴元再次抬头,看着张太后暗示道,“德藩污蔑太后和天子的事情,还得由朱家的宗室长者来查证,才更有说服力啊。”
  张太后听完恍然。
  她当即大赞道,“裴元,你说的有道理啊。”
  事关朱厚照的身世,又牵扯到一个强藩,还是得朱家的有力人士出来辟谣,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啊。
  裴元见状,不动声色说道,“在卑职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下。左都御史李士实已经允诺,宁王肯定会查出让太后、让陛下满意结果。”
  张太后击掌赞道,“做得好!”
  裴元趁机道,“臣正想请罪。昨日的事情,臣虽然急于为主分忧,但是难免有轻慢之嫌。这会儿想起来,就算有辱陛阶,也总该先向太后回禀才是。”
  张太后丝毫不以为意,含笑说道,“本宫的事情,有什么好急的?你能在回京的第一时间办成此事,说明你确实是真心为本宫好的。”
  张太后说到这里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李士实真答应了吗?”
  裴元笃定道,“李士实答应了。”
  张太后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一个左都御史,朝廷重臣,怎么会轻易答应你这样的事情。”
  裴元闻言,看着张太后,怔了片刻。
  张太后越发奇怪了。
  正要询问,就听裴元语气古怪的说道,“太后难道不知道吗?宁王的世子就要在今年祭祀的时候,在太庙司香了,宁王现在正是生怕行差踏错的时候,当然愿意为陛下做事。”
  “什么?!”张太后震怒道,“宁王世子司香?这是谁定的?是不是那些朝臣逼迫的?”
  朱家从成化开始,就一直面临继承人危机。
  张太后亲历了从成化到正德三朝的内宫动荡,岂能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她万万没想到,朱厚照那固若金汤的皇位,竟然面临如此严峻的挑战。
  张太后怒道,“陛下才二十岁!”
  朱厚照才二十岁、大明朝才百多年、明天还有明天。
  裴元沉默着没有接话。
  她的儿子二十多岁,就选好了远支的继承人,为了守护百多岁的大明,要去北疆搏命了。她还在为了保住张家二侯那两个废物,帮着朝臣牵绊他的手脚。
  应州之战最凶险的时候,达虏小王子的骑兵几乎要冲烂朱厚照的中军,朱厚照是在“乘舆几陷”的危急局面下,全力以赴的将达虏打了回去。
  就连朱厚照自己都持刀搏杀,还亲自干掉了一个。
  那滚滚的马蹄,席卷的狼烟,纷争的鼓角……,后续又有谁在意过呢?
  她的儿子险些就只有二十几岁,这个大明朝险些就只有百多年,无数的大明子民在明天之后,或许就没有后天了。
  张太后彷佛想到了什么,咬牙怒道,“是不是李士实做的?”
  裴元沉声道,“臣未闻李士实有此等谋划,似乎听人说,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的主意。”
  张太后压抑着愤怒,“钱宁!”
  接着张太后恨声道,“宁王世子的辈分,比本宫还要高,他若是继承大统,那本宫算什么?”
  “这……”裴元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如同汗流浃背一般,连连以手擦拭额头。
  张太后皱眉,发出鼻音,“嗯?”
  裴元这才吞吞吐吐道,“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上次和李士实说话时,偶然听到的淮王的事情。”
  “李士实、淮王?”张太后有些不太了解。
  裴元迟疑着说道,“就是、就是江西出了个案子,淮王和一个叫做李梦阳的官员闹了矛盾,好像让人去将那李梦阳打了。”
  “李梦阳?!”
  这个名字立刻又触动了张太后的敏感神经。
  这不就是以“张氏”称呼她的那个狗贼吗?
  关键词这么多,由不得张太后不上心,“李梦阳那个无君无父的畜生,又做什么事了?”
  裴元似乎有所顾忌,慢慢道,“还是、还是和淮王有关,就是,有些争执。”
  张太后有些不耐烦了,“争执的什么?”
  裴元这才把淮王朱祐棨的那些骚操作对张太后说了。
  张太后听说朱祐棨在上位之后,将原本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称为‘王伯’,将亲生父亲清江王朱见淀称为‘王考’,还让朱见濂的王妃搬出王府,将自己的亲生母亲迎入宫中的事情之后,整个人几乎都要炸了。
  朱见濂辈分比朱祐棨高,还是他的亲大伯,最后还只能得个王伯。
  那真要是宁王世子继承了大统,她这个太后怎么算?
  莫非要被称一句“侄媳妇太后”?
  那这仁寿宫岂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张太后几乎痛哭出来,“这些狗贼,狗贼!”
  接着,她又像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质问道,“难道朝臣们竟然无视这等荒唐的事情吗?本宫要去问问陛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裴元的心微微提起,却也知道能不能圆住此事,就看自己这最后一环能不能让太后在这件事上闭嘴了。
  裴元轻声道,“此事,诚然怪不得陛下啊。”
  张太后把心中愤怒,几乎都对准了裴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元这会儿彷佛又重新恢复了初见张太后时,那副诚惶诚恐的姿态,“臣不愿欺瞒太后,只是虽有忠言,唯恐逆耳。”
  张太后刚从裴元这里收获良多,自然相信此人的忠诚,她沉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心中自有分寸。你大胆说就是,本宫恕你无罪。”
  张太后让裴元大胆说,裴元也像是立刻鼓起了勇气一样,大胆的看着张太后,“臣回禀太后,这件事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您啊!”
  “什么?”张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裴元,没想到裴元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裴元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说起来,就连臣也有责任。”
  张太后越发稀里糊涂。
  宁王世子司香这件事,是会怎么是自己的责任,又怎么会牵连到裴元的呢?
  就听裴元说道,“太后可还记得第一次召见为臣的事情吗?”
  张太后道,“自然记得,要不然我也不会想起让寿宁侯给你送信。”
  裴元道,“那次卑职是得了张锐张公公的指示,去夏皇后的坤宁宫帮着……,料理一些事情。后来发现有些不妥,于是让张公公回禀了太后。”
  张太后心道,不就是上次诬陷夏青那贱人的事情吗,这难道有什么关碍?
  裴元继续说道,“后来,没过多久,朝中重臣就为了陛下子嗣的事情,强烈要求陛下如宋仁宗旧事,从各宗亲支脉中,寻一些幼儿入宫,先养在宫中。”
  “陛下为此愤怒不已,但是群臣以社稷宗庙逼迫,陛下也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有朝臣进言,说是……”
  裴元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说是皇后并未失德,又年纪尚轻,不宜太过逼迫。”
  “陛下闻言,甚是赞赏此论,便要搁置此事。重臣们不敢有逼迫皇后之名,也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裴元说到这里,看了看张太后。
  张太后果然脸色发白,有些坐立不安。
  但裴元既然已经准备好了狩猎,岂有让猎物逃脱的道理。
  看着张太后踏入自己早就埋伏好的狩猎陷阱,于是裴元果断锁上了那最后一环。
  “也恰恰是这个时候,太后您的懿旨到了。您的懿旨虽然未提邪祟的事情,但是隐隐有皇后失德之意……”
  “这让陛下心绪崩溃,难以自抑,砸烂了御案上的东西,黯然退朝。”
  “之后,就传出了要让宁王世子司香的事情……”
  “也就是在前几天,臣才得到了证实。”
  张太后能在三千佳丽之中得到独宠,本就是仰仗着过人的姿容。
  这会儿脸色煞白,倒是显出几份年轻。
  她完全无法接受裴元刚说的话,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此一来,让她们母子落到如此境地的,岂不就是她自己?
  裴元没有说话,故意煎熬了张太后片刻。
  他又担心张太后生出别的念头,又适时地挥鞭驱赶她,走向该有的思路。
  “臣以为,为了太后与陛下的母子亲情计,在找出好的解决方法之前。太后还是暂且不要和陛下提及此事了。”
  “臣知道太后心里难受,但是陛下心里,想必也很难受吧。”
  张太后几乎是有些无措的点头。
  当时她一心要除掉夏青那个贱人,避免夏氏一族崛起,成为张家的祸患。
  所以她才故意在朝臣逼问朱厚照的时候,去让人汇报夏皇后的事情,想借着朱厚照的迁怒,让他恶了夏皇后。
  然后张太后才好趁机出手将夏青赶去冷宫。
  但是没想到,这件事的恶果连绵不绝,竟然最终一箭射在了自己身上。
  听完了裴元刚才的那些话,她如何想象不到朱厚照当时有多崩溃,多无助?
  这会儿张太后又怎么好因为宁王世子司香的事情,再跑去质问他?
  张太后的眼中尽是茫然,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呢喃道,“我该怎么办?”
  张太后之前也听宫人们提起过朱厚照的那些小癖好。
  一开始的时候,张太后也只是将这些视作朱厚照的顽劣趣味。
  然而无上权力,不就是为所欲为吗?
  张太后对此,也完全没有在意。
  在她的心里,朱厚照才二十岁,有足够的时间去拥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她万万没想过,朱厚照会生不出儿子。
  也万万没想到,处于这种窘境的朱厚照,竟然会那么恰巧的在朝臣和她的内外逼迫下,最终选择了从外藩宗族中确定继承人。
  宁王世子司香的这件事,像是一记闷锤,让她缓不过气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