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京中流言四起
作者:抽象派作者      更新:2025-10-30 03:12      字数:4609
  第1016章 京中流言四起
  翌日清晨,天色渐渐明亮,
  晨雾笼罩着京城,给这庄严肃穆的城池多了几分柔和。
  城南聚宝门附近,王记豆腐摊前,
  冒着热气的豆腐块刚摆上案,
  摊主王老三就凑到买豆腐的赵屠户身边,手拢在嘴边,声音压得极低:
  “赵大哥,你听说没?那位市易司的陆大人,遭报应了啊!”
  赵屠户正拎着块豆腐,闻言手一顿,瞪大了眼:
  “啥报应?陆大人不是刚升官吗?太子少保啊,多风光!”
  “风光个屁!”
  王老三左右扫了眼,见没人注意,才接着说:
  “你忘了前几年他在云南战场杀俘的事了啊?
  听说杀了好几千人,这下好了,上天动怒!
  他三房妾室都没怀上,连正妻都生不出娃,
  这是绝嗣!妥妥地报应!”
  赵屠户面露震惊:
  “你咋知道的?”
  王老三煞有其事地说:
  “今早我去买盖帘的时候,听宫里出来的人说的,还能有假?”
  这话刚落,旁边提着一桶豆浆的张婶就凑了过来,眼里燃着八卦的火苗:
  “真的假的?昨儿应天商行还开大会呢,
  我儿子在商行当差,忙到半夜才回来,也没听说这事儿啊。”
  “谁知道真假呢?
  不过,这等大人物,传出这等事,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王老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凡是听到的都一脸震惊。
  有人啧啧叹着造孽,有人却皱着眉:
  “不对啊,我听说陆大人刚下了政令,
  要给城里修路、翻修民房,不像是歹人啊,怎么会遭这种报应?”
  “你懂啥!”
  王老三梗着脖子反驳:
  “当官的都会装!表面上好说话,背地里狠着呢!不然能年纪轻轻就当那么大的官?”
  “那倒也是.”
  赵屠户连连点头,忍不住嘟囔:
  “这么大的官,要是没儿子,也太惨了,这么多家产将来给谁啊”
  众人听了,都跟着叹了口气,满是惋惜。
  时间流逝,晨时转眼过去,
  中城的清风茶馆里坐满了食客,大多是不用上工的家境殷实之人。
  不多时,说书人周先生慢悠悠踱步而来,
  啪地一拍醒木,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他端起茶碗抿了口,眼神扫过满座茶客,慢悠悠开口:
  “今日咱不说三国,不说隋唐,给诸位说段新鲜事,就发生在昨日。”
  “啥新鲜事?”台下有人忍不住问。
  “诸位可知,昨日文华殿大学士何子诚,死在了离京的官道上?你们猜,他是怎么死的?”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不是说病死的吗?”
  “我听说是遇劫了!劫匪抢钱灭口!”
  周先生把醒木重重一拍,声音陡然拔高:
  “都不对!他是跟儿媳通奸,被亡子的鬼魂索了命!”
  “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眼睛瞬间亮了,
  对于这等高墙内的龌龊事,他们向来愿意多听。
  就连茶馆老板都端着一碗生米,凑到柜台边支棱着耳朵听。
  周先生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讲:
  “那何子诚,表面上是个大儒,背地里龌龊事做尽!
  他二儿子死了两年,儿媳守寡守得好好的,
  他竟趁夜里喝醉,把人给霸占了!
  如今儿媳都怀了三个月的胎,昨儿在驿站喝凉茶的时候,突然就腹痛不止,你们猜怎么着?
  他儿媳躺在床上,嘴里直喊夫君饶我,
  何子诚自己也捂着胸口,叫着爹错了,
  没半个时辰,俩人就都咽气了!”
  “我的天!”
  靠窗的一位老秀才惊得茶碗都洒了,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读书人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可不是嘛!”周先生接着说,
  “听说有好心人去收尸,还见何子诚的手死死攥着儿媳的衣角,
  嘴角流的血都是黑的,这就是被他儿子的鬼魂缠上了,报应啊!”
  台下议论声炸开了锅,
  有人骂禽兽不如,有人叹斯文败类,
  也有人不信这荒唐说法,却跟着起哄,看热闹向来不嫌事大。
  茶馆老板也插了句嘴:
  “我今早去买茶叶,那茶老板的儿子在锦衣卫当差,
  说何子诚的车夫和伙计也死了,
  全是七窍流血,指定是沾了这脏事的晦气!”
  正说着,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小贩,一边跑一边喊:
  “别聊何子诚了!快去粮行看看!
  应天商行的粮行,从今往后只收宝钞,不收银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
  应天商行这是疯了?
  应天商行门前的广场上,伙计刘二站在台阶上,
  身旁立着巨大的告示牌,手里举着一块黑木牌,
  上面写着“今日起仅收宝钞结算”。
  他对着下面的人群高声喊:
  “各位乡亲,市易司陆大人有令!
  往后市易司所属所有商行,一律只用宝钞结算,金银统统不收!
  另外,应天商行的货物,价格一分不涨!
  这是市易司为了答谢京畿父老的支持,特意推行的新政,让大家得实惠!”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震惊,随即涌上几分欣喜,
  宝钞兑银如今是七成,要是拿银子去换了宝钞,
  再来商行买东西,平白就赚了三成!
  一想到这,不少聪明人立马转身,
  往家跑着去取银子,准备去换宝钞,就算是不换,也要将宝钞出去。
  城北国子监附近的阴凉处,
  几个晒太阳的老汉凑在一起闲聊。
  张老汉捋着白胡须,声音慢悠悠的,却带着几分笃定:
  “你们别听茶馆里瞎咧咧,何子诚哪是被鬼魂索命?是陛下要他死!”
  “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旁的李老汉连忙提醒,还谨慎地扫了一眼四周,
  “陛下是真龙天子,哪能随便杀大臣?”
  “怎么不能?”张老汉压低声音,
  “我孙子在宫门口当差,昨儿偷偷跟我说,
  何子诚离京前递了奏疏,
  要废宝钞用银子,陛下最看重宝钞,哪能容他这么折腾?
  于是就派锦衣卫追上去,给何子诚下了毒!”
  “我的娘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何子诚可是大学士,陛下说杀就杀?”
  “这有啥?”张老汉哼了一声,
  “陛下去年还斩了国公呢,一个大学士算什么?
  他递奏疏得罪了陛下,还想活着回江南?那是做梦!”
  周围的人越听越怕,有人感慨伴君如伴虎,
  正说着,一个穿青布衫的书生匆匆跑过,嘴里喊着:
  “快回家兑银子!听说朝廷要废宝钞了,以后只认银子!”
  “什么?”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纷纷看向张老汉,
  这下倒觉得他先前的话有几分道理了。
  不远处的荣源钱铺前,
  此刻已经被闻讯赶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钱铺掌柜吴瑞风站在柜台后,额角全是汗,对着外面的人喊:
  “各位乡亲,别挤!
  小店现银不足,宝钞兑银只能按六成算!
  这是东家的规矩,小的也没办法啊!”
  “六成?”
  手里攥着十贯宝钞的陈秀才脸色发白,
  “昨儿还是七成,怎么今儿就变六成了?你是不是骗人?”
  “我骗你干啥!”
  吴瑞风急了,拿出一张纸条晃了晃,
  “你们都知道消息了,东家哪能不知道?
  他早上就派人来传信,说朝廷要废宝钞,以后只用银子,宝钞马上就成废纸了!
  现在能兑六成,再过几天,说不定一成也兑不了!
  你们兑不兑?
  不兑就赶紧让开,别挡着别人!”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乱了。
  有人哭喊着存的全是宝钞,有人拼命往前挤,想把宝钞都拿来兑了。
  吴瑞风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心里也发虚,
  以往这种兑钞的事都是偷偷来,
  今日闹这么大,真怕官府来抓他。
  可东家有令,他也不敢不从。
  钱庄前的混乱持续了半个时辰,
  从中城传来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城北:
  “都去应天商行买东西啊!
  应天商行以后只收宝钞,朝廷要废银子的消息是假的!”
  不知是谁先吆喝了一声,
  钱庄门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
  接着轰的一声,人群作鸟兽散,
  不管朝廷将来废不废宝钞,先把手里的宝钞出去再说!
  就算挤不进应天商行,买些米面油盐也划算。
  日头西斜,橙红色的阳光染红了天边云朵,
  京城的秋热消散了几分,可四方城池的热闹却丝毫未减。
  粮行、布行门口依旧排着长队,
  百姓们攥着宝钞,踮着脚往柜台里递,
  应天商行早就人满为患,挤不进去的人就往其他商铺跑,
  谁也不想白白让钱庄和黑市赚走三成差价。
  这喧闹之中,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纷乱的流言,
  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裹着,热闹又混乱。
  皇城户部衙门内,
  户部右侍郎孔天纵怒气冲冲地回到衙房,脸色涨得通红,
  手里攥着一张应天商行的告示,啪地往桌上一摔:
  “简直胡闹!陆云逸这是要毁了钱法!”
  衙里的官员们都愣了,纷纷低下头,没人敢说话。
  主事周季安连忙起身打圆场:
  “孔大人,您先消消气,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孔天纵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茶碗猛灌了一口,转身就往外走,同时喊:
  “来人!跟本官去市易司衙门!”
  吏员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市易司衙门原本是六部旁的一个偏院,
  如今却气派十足,附近的地面重新修整过,
  墙上的瓦片换成了琉璃瓦,
  墙壁也重新刷了白,甚至还有几个工匠在修整墙角。
  见到这一幕,孔天纵冷哼一声:
  “着朝廷的钱,谋自己的私欲,真是荒唐!”
  市易司门口,两个小吏正守着门,见孔天纵来了,连忙警惕地拦住:
  “孔大人,您这是要找谁?”
  “让开!”
  孔天纵一把推开小吏,径直往里闯。
  正堂里的旧桌椅都被撤了,换成了长桌,
  几个小吏围着长桌核对账册,
  陆云逸坐在主位上,手里翻着今日京中各处的消息,眉头微蹙。
  “陆云逸!”
  孔天纵闯进去,声音陡然拔高,
  “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下令商行只收宝钞结算?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规矩!”
  小吏们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向这位闯进来的侍郎,
  满脸震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陆云逸抬起头,合上册子,眼神平静地看着孔天纵,语气淡淡的:
  “孔大人,市易司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户部来管了?”
  孔天纵气得脸红脖子粗,上前一步指着陆云逸:
  “钱法本是户部职掌!你用宝钞代银结算,就是越权!
  你知不知道,现在不少商户都在问,银子是不是要没用了?
  我那一条鞭法,本想靠银子收税,
  你这么一弄,所有人都传朝廷要改弦易辙,税还怎么收?”
  陆云逸看着他指过来的手,眉头一皱,
  抬手猛地拍在他手背上,力道极大,
  孔天纵踉跄了一下,手背瞬间传来一阵剧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云逸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孔大人,大明律上写得明明白白,
  宝钞是大明境内法定流通钱财,市易司收宝钞,何错之有?
  你一个靠家世上位的三品官,
  在京里位子都没坐稳,谁给你的胆子来市易司撒野?
  见了上官不拜,视为以下犯上,你眼里还有朝廷法度吗?”
  孔天纵脸色一僵,直起身看着陆云逸年轻的脸,
  才猛地想起,眼前这人是正二品上官,自己确实失礼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几番变换,最后还是躬身一拜:
  “拜见陆大人,是下官孟浪了,
  只是下官觉得,银子才是硬通货,百姓都认!
  宝钞迟早会变成废纸,
  到时候天下百姓不知要损失多少,朝廷也会失了民心!”
  陆云逸摆了摆手:
  “论钱法,本官比你懂,不用你在这里卖弄,
  用宝钞,朝廷才能稳住财权,天下才会安稳。”
  孔天纵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想反驳,可市易司掌控着三大商行,
  手里有实打实地流通钱财,自己说再多也是空谈。
  “陆大人,就算你说得对,那也该跟户部商量着来!你擅自下令,眼里还有没有六部同僚?”
  陆云逸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
  “孔大人,你在朝会上提一条鞭法,要废宝钞用银子,跟市易司商量过吗?”
  他顿了顿,语气又沉了些:
  “我劝你还是赶紧回户部,
  让宝钞提举司在各个城门多设几个兑钞点。
  现在百姓要么想换银,要么想换钞,
  要是兑钞点不够,他们就会去地下钱庄,
  到时候银子都被那些黑心大户弄走,
  你那一条鞭法,才是真的推行不下去。”
  孔天纵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下,他倒是忘了地下钱庄的事。
  那些钱庄一贯压价兑钞,现在百姓都想靠宝钞占便宜,
  要是银子被大户收走,自己靠银子收税的想法,确实是空想。
  可他还是不服气,咬着牙说:
  “就算如此,你也该先奏请陛下!”
  “陛下已经知道了。”陆云逸淡淡道,
  “昨日我已经把宝钞代银的法子奏给陛下,陛下让市易司先试点推行,
  怎么,孔大人是觉得陛下的决定不对?”
  这话一出,孔天纵彻底没了脾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陆大人,好自为之!”
  “慢着!”陆云逸看着他们,淡淡开口,
  一行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面露疑惑,
  只见陆云逸眼中凶光一闪,冷笑一声:
  “市易司衙门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把他们丢出去,丢到户部衙门口!”
  “是!”门口等待的亲卫一拥而入,二话不说就将所有人扣下,
  孔天纵满脸茫然,对于陆云逸的胆大包天有了新的认识,连忙开始挣扎,
  “放开,放开我!陆云逸,你放肆!!”
  陆云逸没有理会,挥了挥手
  一行人被亲卫像是抓小鸡仔一般,拖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