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风元素护佑着你
  “这是……”
  玛丽第一时间跑到了卡洛身边。
  皮肤苍白，眼睛、耳朵、嘴角都在向外渗血，死死捂住胸口，还伴随着魔力断流的症状，种种迹象让她回想起了那个曾经持续了上百年的可怕瘟疫。
  剧烈的疼痛让卡洛浑身发颤，他冷汗直流，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玛丽不假思索地将手掌贴在卡洛心口处，温热的绿色荧光渗透进了他的身体，尽管以卡洛所犯下的罪行，依照教廷律法处决他十次都不为过，但玛丽绝不希望卡洛以这种方式病死在被告席上。
  “原来……原来如此……！”
  卡洛的嘴巴一张一合，犹如一只离了水的鱼，嘴里时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
  “给我活过来，你还没有接受审判，别以为这样就能解脱！”
  玛丽严厉地命令卡洛，但实际上她贴在卡洛心口处的手掌也在止不住颤抖，因为她注意到了卡洛的眼白变成了红色，她采取的急救措施也没能取得任何成效。
  发病的速度要比她记忆中的猩红瘟疫快太多了，卡洛的内脏正在溃烂，大出血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如今的病亡时间已经从曾经的七日缩减到了短短几分钟！
  玛丽很快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某种症状与猩红瘟疫相同，却似是而非的新病症。
  可是……
  怎么可能？
  猩红之王早就死了，哪怕是当初那个邪恶的暴君为了在大陆各处散播瘟疫，也采取了许多措施——布置仪式，发展信徒，熬煮瘟疫大锅……
  直觉告诉玛丽，这一次散播瘟疫之人要比猩红之王强大得多。
  强大到就像邪神巴扎托斯本尊亲自降下了一场瘟疫。
  她不禁看向座席最后一排的七眼女人。
  “……太迟了！”
  卡洛粗糙的双手紧紧握住玛丽的手腕，那双被血染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他依旧不能原谅伊森，也绝不会信任伊森，但偏偏那个异教徒看见了和他同样远的未来，甚至要比他更进一步，还一并窥见了那些他不愿意承认的隐秘角落。
  比起即将崩坏的肉体，更让卡洛难以接受的是伊森才是正确那一个。
  他的脑海中还回响着伊森对于他的提问。
  ——你又如何确保你不是从生命女神的傀儡，变成了另一批人的傀儡？
  他无法回答，亦无法保证，只能坚信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然而眼下，现实却给予了他无情的一击。
  在生命女神与诸多教派领袖的见证下，被他所坚信着的力量所吞噬，何其讽刺？
  而随着他的死亡，他的所有发现，以及那些掩埋在这片土地上的秘密将会被掩盖，而最可怕的是直到此时此刻，卡洛也无从得知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又身处何处？
  曾经的他坚定的认为帝国与被《帝国真理》歌颂的伊森是他最大的阻碍，可现在看来，真正的敌人早已蛰伏在了他的身边。
  他所窥见的每一个未来，或许都是对方精心安排好的。
  卡洛太了解这种手段了。
  哪怕截取的都是真相，只要挑选不同的部分，就会引导人们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
  在过去的数年时间里，他就是用这种手段统治极西之地的。
  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剧烈了，卡洛能感受到似乎有什么物体将要剖开他的胸膛。
  “心脏……”
  他咬紧牙关，拼尽最后的力气对玛丽嘱咐道，“心脏的部分就在永……永恒剧——”
  下一刻，卡洛双目一凝，他如回光返照双手发力，这力道强到足以将玛丽的灵体甩飞了出去，当玛丽又惊又怒地稳住身体，再度看向卡洛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令她此生难忘的景象。
  卡洛胸前的衣袍猛地炸开，皮肤下仿佛有活物收缩膨胀，一只由无数扭曲血管与苍白指骨纠缠而成的巨爪，硬生生撕扯开了他的胸膛，爪心紧紧攥着他那颗已被根须状血肉缠绕的心脏！
  紧接着，爪子做出了握紧的动作，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便化作了一片飞散的血雾。
  更多的血肉触须撑碎了卡洛的肋骨与脊椎，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与血肉撕裂声中，一个庞大、污秽的畸变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昔日的教皇，降临于这神圣的审判庭。
  后知后觉的教派领袖们四散奔逃，他们甚至连直面这畸变造物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玛丽的大脑仍有些发懵。
  血雾沾染到了她的脸上，也将她重新拽回了瘟疫的炼狱之中。
  而这一刻，她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猩红瘟疫。
  施咒之人将一场需要散播、病变的病症，转化成了一个能顷刻间扭曲人体的法术，这是就连猩红之王也未曾到达的境界。
  强大到令人恐惧，而相比于第三纪元的自己，她的魔力与灵魂的韧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大不如前。
  如今的她……
  还能解决另一场更猛烈，更可怕的猩红瘟疫么？
  座席末排七眼女人亦浑身颤抖，不过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兴奋。
  祂完整地见证了畸变造物撕碎卡洛的过程。
  美妙，实在是太美妙了！
  这是血肉艺术领域的至高杰作，这兴奋绝不亚于祂当初用376种不同物种的血肉造就巨神兵的时候，舞台的血腥艺术则是另一个极端，只用了卡洛的肉体以及灵魂这一味原料作为素材，却诞生出了如此美丽的艺术品，这化繁为简的手段，足以显示很多。
  比如说，施咒者是一位极简主义派艺术家。
  在祂未曾察觉的时候，又一位能在艺术领域的造诣能够与祂和伊森相提并论的新星诞生了！
  巴扎托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与这位艺术领域的新星见上一面了。
  畸变怪物的咆哮响彻圣堂，也让玛丽从失神中恢复了过来。
  抬头望去之时，畸变造物的利爪犹如同一颗坠落的陨石一般砸向她，玛丽还注意到那畸变造物所传播的瘟疫不再仅限于人体，被利爪划破的墙壁、石柱都在顷刻间增生出了张牙舞爪的触手。
  这让玛丽想起了巨神兵——那是猩红之王的最终兵器，单单一个巨神兵就能轻易摧毁一个人口密集的大型城市，而想要彻底击垮这种怪物的方式，就只有发动诸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这种规格的法术，将巨神兵连带着污染源一起消灭殆尽。
  且不说在圣都发动这种规格的法术会造成怎样的破坏，哪怕是第三纪元仍在巅峰时期的她，在发动一次对城法术后都会陷入长时间的虚弱状态，换成现在的她，就只剩下了一次机会。
  一旦咒语发动，她残存的灵魂势必会被消耗殆尽。
  然而他们仍对于幕后黑手一无所知。
  玛丽化作灵体急速向后退去，那如陨石般砸向地面的利爪触地时立刻掀起了数米多高的血浪，飞溅的碎石在血浪的冲击，迅速演变成了一个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血肉造物。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在畸变怪物出现的那一刻，此前作为“证人”出席的三头蛇就把矿工和索拉里斯吞进了肚子，钻进地下消失不见了。
  这三头巨蟒是巴扎托斯的造物，这个细节至少印证了一件事——施咒者并非巴扎托斯本尊，祂遵循了与伊森之间的约定，对于极西之地乃至人类文明并无恶意。
  玛丽做出了觉悟。
  此前悬于帝都上口，未曾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今天终将坠落于此。
  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伊森这样的朋友存在，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调集魔力，看向伊森。
  “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她给予了伊森这样的眼神。
  玛丽停下脚步，仍有血浪向自己奔涌而来，既然决定了以灵魂耗尽作为代价发动咒语，就不必再躲躲闪闪的。
  磅礴的魔力聚向半空，逐渐汇聚成了一柄悬着的巨剑。
  玛丽等待着海啸般的血浪涌向自己，注视着浪中蠕动着的血肉造物。
  就在血浪就要将她淹没的刹那，那些造物都在同一时间停止了蠕动，就连翻滚的海浪也停止了前进，取而代之的是触及灵魂的寒冷，将她眼前的一切都顷刻间化作了冰雕。
  “生命神教内部的纷争我不便插手。”
  她的身侧传来了无比可靠的声音，玛丽一愣，漂浮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超出了她的控制，那不再是由魔力堆积而成的拟态产物，而是成了一把完全由纯粹能量构筑而成的长锋，散发着银白光辉的长剑缓缓降在她的面前。
  这让玛丽不禁想到了那些流传于奈瑟瑞尔圣堂的传说。
  骑士们盛传每当灾厄降临时，骑士领主便会亲自将圣剑交付于救世者之手。
  “这是风元素之剑。”
  伊森说道，“她等你半天了。”
  从半个多小时之前开始，作为“刀斧手”埋伏着的风元素少女每隔几分钟就要问他一句“怎么还没打起来？”。
  不插手生命神教内部纷争既是伊森的原则，也是他对于元素精灵们的叮嘱，因为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所知道的最好战的几个元素精灵都到场了。
  “森子，我可不是骑士。”
  玛丽的嘴角微微上扬，紧绷的精神舒缓了一些，她紧紧握住了长剑，随即说道，“谢了。”
  她和如今生命神教专职治疗的牧师不同，在猩红纪元与血肉造物厮杀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别说长剑了，弓箭、钉头锤、长矛甚至是耕地用的犁耙她都拿来当过武器。
  “如果放任这个怪物继续肆虐下去，你们有着千年历史的大教堂恐怕就要变成废墟了……也罢，今天我就给你打一把辅助。”
  辅助元素塑能师。
  即使见多识广的玛丽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元素塑能师从诞生起就以“玻璃大炮”的形象广为人知，他们所使用的全都是破坏力强，具有直接杀伤性的法术，从道途职介上来划分，最合理的配备显然应该是她这个生命神教牧师来辅助战局，为伊森这个元素塑能师治疗加护。
  这又是什么倒反天罡的组合？
  “话虽如此，你还是要小心。”
  伊森严肃地提醒她。
  “我知道。”
  玛丽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鬼东西很可能是和巨神兵一个级别的怪物。”
  “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伊森终究还是说晚了一步，当他开口时，玛丽已然聚集了大量魔力，卯足了力气，让他硬生生地将“这把剑很利，当心切到手”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当斩击完成时，他还在玛丽身后，维持着“尔康挽留”式的姿势。
  这一剑挥出去之后，玛丽也觉察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礼赞圣堂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此前在圣堂咆哮肆虐的畸变怪物一动不动地钉在了原地，还有挡在他们之前的所有血肉怪物都是如此。
  时间就如同在此刻静止了一般。
  “森子……”
  正当玛丽注意到伊森古怪的姿势想要开口发问的时候，异变突起，也让她险些把眼睛从眼眶里瞪出来。
  畸变造物被她挥出的斩击一分为二。
  然而斩击造成的破坏却远不止如此，紧接着是被冻结的血浪，以及潜伏于海浪中的血肉造物。
  再后来是石柱，墙壁，以及那由生命女神亲自设下用于保护礼赞圣堂的结界。
  玛丽久违地看见了湛蓝的天空，以及被斩击劈开的云层。
  站在此处抬头望去，云层的截面不停向内侧翻滚着，却始终无法弥补横贯天空的断层。
  那些断裂的物体并未就此坠落，而是被无处不在的微风托举着，缓缓漂浮上了半空。
  玛丽从断开的裂痕中看见了晨曦之冠大教堂，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教堂的残骸，还有和教堂一起漂浮于半空的小半个城市。
  正因如此，她也得以见到了此刻教堂之外的景象。
  曾经铺就着洁净石板的街道与广场，此刻已被一层蠕动着的、暗红色的肉质菌毯彻底覆盖，街道两旁那些曾悬挂生命女神圣徽与旗帜的建筑，也被扭曲的血肉藤蔓紧紧缠绕，这些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血管，在有节奏地搏动着，它们爬过彩绘玻璃窗，钻入石缝，有些甚至从窗户内部蔓延出来，末端悬挂着如同未成熟果实般、微微颤动的肉瘤。
  而在某处破碎的建筑之上，是一个烙印在玛丽记忆最深处的身影。
  即使隔着面纱，她也一眼就认出了女人。
  绿色的长发，温柔的眼眸。
  就如教廷圣典中所记录的那样，只要一次瞥视，就能给人们带来莫大的慰藉。
  立于建筑之上的女人也正打量着她，显然也被这斩断了小半个城市的斩击所吸引。
  然而此时的女子却做着与圣典中截然相反的亵渎行为。
  她的食指轻轻移向圣堂之中的几人，那早已完成了转变的血肉造物便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这些都曾是圣都的居民，是这个世界上最虔诚的信徒。
  “女神……”
  玛丽喃喃低语，她满眼的不可置信，今天有太多事超出了她的认知，让她的大脑一团浆糊，“为什么女神会出现在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