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因果债消
  “仙，圣，真。”
  “看起来仙者最易，但即便是在具备有大千级数潜力的天地世界之中，也需得有完整道途传承的前提情况下，少说有能晋升内景道君一境的才情，才有以一道擎举仙众道果的底蕴。”
  “外景尊王都不成！”
  “仔细算来，即便是这超凡一世，有大千级数的潜力在焕发，有道莲世界的道途在传承，一个完整的大时代里，那么多天骄妖孽争渡，有几人能证内景道君的境界？”
  “换做是此界周全，无有灾殃，众生争渡，数代之中，飞升无上仙乡者，也不过只一二人而已。”
  “甚至说，现今的诸内景道君，道法与形神开始合一，其实已经算是未完全证道，未与混沌海气机交互的仙众了。”
  “也正因此，内景道君与内景大圣，具备有某种长久驻世的特质，连昔日开创人元金丹修行法的林老鬼都能够活到今日。”
  “但仙众以万载为量劫，这一特质落到诸道君与大圣的身上，因为他们证道不完全的状态，寿数的上限甚至被更进一步压低。”
  “除却林老鬼这等疑似掌握有了大道法则的存在，余下诸黑暗时代走来的内景道君，在百千万年岁月光阴流逝去后，都已经相继殒亡，或者已经呈现出衰朽之相。”
  “他们甚至因为证道不完全的状态，无法尝试渡劫的过程，无法尝试道果的更易演变，更遑论是渡劫之后重塑道果，再享万载寿数的机缘。”
  “明明有仙众的才情，却被桎梏在天地囹圄中，可惜，可惜……”
  “当然，我所类比的，是他们现在被桎梏在内景三重天的状态。”
  “真要说可惜，倘若他们道途通衢，只以一道周全，融合形神，证就仙众才是可惜！”
  “内景道君的路，九重外景世界只要悉数内炼，功行圆满，这些人本该都是圣君的底子！”
  “能证圣君，谁又肯只证仙众呢？”
  “这便是有大千级数传承的强悍所在，强大的道法基础的支撑，能够为那些具备有足够天赋才情，足够机缘运数的人，指引一条直通圣君的通衢仙道！”
  “可是。”
  “即便是这世上最顶尖的天地之间所流传的最顶尖的仙道。”
  “能够以先贤的遗泽，以人为的修行框架的锚定，所校准的，也只有圣君一境的果位了。”
  “这是在自己才情不差的情况下，仰仗着一切外力也周全的前提，所能够做到的极致。”
  “而想要证仙真境界，想要成为混元天尊。”
  “那不是只懂一味闷头苦修的人所能够触碰的道果。”
  “任何的顶尖传承，任何的无上机缘，都顶多给修士指引一个大略的方向，而无法将万道诸法中凝练的大道法则直接馈赠给修士。”
  “一切的外力都在大道法则的面前黯然失色。”
  “唯有天赋才情！”
  “唯有一个人的天赋才情，才是触碰大道法则的唯一门径与钥匙！”
  “我们道莲遗民，百千年岁月光阴谋划。”
  “到头来便是输给了你一个人的天赋才情……”
  说到这儿。
  苏园脸上呈现出的，是落寞里夹杂着麻木的表情。
  而岳含章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
  仿佛今日在他的脸上，已经看尽了这世间一切起起落落的情绪变化。
  而就在岳含章静静地注视之下，苏园那落寞的表情忽然间又转变成了诡谲的笑容。
  “不过……”
  “一个人过分妖孽的天赋才情，是触碰大道法则的唯一门径与钥匙的话。”
  “那么一个人掌握大道法则，才是触碰混元天尊道果的唯一门径与钥匙！”
  “你即便掌握有了大道法则，也仅仅只是站在一道有裂隙的门前，能够窥见内里的一鳞半爪的风景而已。”
  “能不能真的推开那道门，难说！”
  “能不能在九座道景世界悉数内炼形神的过程里，使得自己的大道法则贯穿始终，进而辟开大千级数的形神世界种子。”
  “也是要看缘法，也是要考量更多底蕴的！”
  “功亏一篑，在这一刻大败亏输，最后一步踏空，连仙众果位都捞不着的，也大有人在。”
  “更何况，你掌握的是‘毁灭’大道法则。”
  “这一大道法则虽然在老夫的‘腐蚀’与‘吞噬’大道法则之上，可专情于攻杀，终究失却七分养炼的意味。”
  “用这样专情攻杀的大道法则贯穿自己的形神内世界，到底是借着毁灭的那股劲儿，顺势重炼地火水风，开宇宙世界；还是一个不慎，浑一的本源崩解破灭，逆乱阴阳。”
  “都只是在一念之间呐！”
  “你的才情比老夫高，高了不止一线，可论及谋求混元天尊道果的周全安稳，你却逊色老夫一头。”
  “当然……”
  “转机也不是没有的。”
  “大千世界不是天尊道果，而是吾等借着天地宇宙开辟、吞纳交织万道的过程，印证己身的混元天尊道果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非得谋求己身形神内世界成就大千世界呢？”
  “真要说起来，已经具备有大千级数底蕴的天地世界，不就正摆在你的面前吗？”
  “你以‘毁灭’大道法则摧毁超凡一世，重炼地火水风，重开天地宇宙，这岂不是更周全稳妥的路？”
  “忘记刚刚老夫怎么说的了么？”
  “大千世界每一次生灭轮转，那在末法时代脱颖而出，重炼地火水风之人，必然证混元天尊果位！”
  说到这儿。
  苏园仿佛是真的在为岳含章的证道考量一样，但是脸上那奇诡怪诞的笑容，却显得越发繁盛。
  而岳含章默不作声，他偏头看向了道盟疆界一眼，甚至目光仿佛透过无垠星海，重新落向了尘世。
  然后。
  收回目光的岳含章，重新看向苏园。
  “指望用这样的说辞来乱岳某道心么？”
  “所谓必证混元天尊，即便在极限条件下，恐怕也没有那样的绝对。”
  “那是一个真正鼎盛的大千世界，生息蕴养不知多少岁月光阴之后，将自开天伊始的一切底蕴菁华，都在末法时代的无尽磋磨之中极致凝炼释放。”
  “兼且一整个鼎盛仙道世界所传承有序的芸芸诸修，裁汰掉一整个世代几乎所有人，最终所遴选出的唯一‘救世者’。”
  “这二者合一，方才是所谓以重炼地火水风而必证混元天尊。”
  “想来，如此证道的混元天尊，也必然是这一方大千世界，在这一生灭循环过程之中的‘护道者’。”
  “由此可以想见，这其中任何一点打了折扣，都无法造就这样一位混元天尊，而一旦生灭循环之中失却了‘护道者’，或许便是变数接踵而至的凋零下场。”
  “鼎盛的大千世界尚且如此。”
  “岳某所生身立命的这超凡一世，百千年前还是绝灵世界呢。”
  “天地焕发新生，也只是具备有大千级数的雏形而已，百千年的累积，只怕比不上真正大千世界，那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而不论你如何吹嘘，说道莲世界的法统如何如何了得，这道莲世界早已经不是真正的大千世界，搁浅在混沌海边荒地带，甚至已经有了数个生灭轮转，离着绝灵也只差一步了。”
  “如此境遇之下，距离真正的大千级数仙道传承，有所失传，有所折损，合该是不争的事实！”
  “它或许还具备大千级数的框架，还具备大千级数的神韵，但注定已不是全盛状态下的大千世界仙道传承本身了！”
  “天地本源算是种子雏形，道法传承只剩下框架神韵。”
  “岳某以‘毁灭’大道法则贯穿这样的一界，果真能百分百必然撼动其大千本质，必然洞开重炼地火水风的生灭循环？果真能必然让岳某证得混元天尊道果？”
  “你敢不敢对着大道法则，再起誓，给岳某一个明确的答案？”
  苏园那诡谲怪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回应给岳含章的，是他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而原地里，岳含章的表情仍旧淡然。
  “岳某对自己的道法有信心，但是却对这超凡一世的累积没有信心。”
  “没错。”
  “在这全部的要素里，岳某只对自己的道法功果有着绝对的信心。”
  “若我依仗自身的道法功果就能够成就这样重开大千世界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自己在形神内世界来呢？”
  “倘若连对于自己的这点儿信心都没有的话，谈何道心？谈何道果？还混元天尊？怕是连寿数万载的仙众都没份儿！”
  “而且，修行到尽头，是形神与道法合一，只看道法的增减，不看顾形神，不看顾自身心境，这是顾此失彼。”
  “我不知你是纯粹准备乱岳某道心才这么说的，还是因为求而不得，对超凡一世产生了某种恶意，亦或者是真的没想这么深。”
  “但这样的思路不对。”
  “你既刚刚有所教我，岳某亦将这份道理说给你听。”
  “只看道法增减的人，证不得那无上的天尊道果！”
  “岳某是靠着什么起家的？”
  “我是在棚户区里生养起来的，我是掀翻了昔日世家联盟的格局，给他们鼎立了一个黄金大世的！”
  “现在你告诉我，我得冒着和自开世界一样的风险，把天地重炼地火水风了。”
  “岳某昔日一路走来的一切，岂不成了笑话？”
  “这一世芸芸诸修，无鞅数众何其无辜？”
  “而且，天地焕发新生，还没真正走到这一世的盛极呢，等她真的衍生到了这一世的末法时代，自有真正的天骄妖孽越众而出，行使这一界生灭循环的护道者身份。”
  “那个人，大可不必是今日的我。”
  “我若真的这样依言做了，只怕才是真的要自个儿‘毁灭’了自个儿。”
  “这颗圆融道心不存，一切无上道果都只是空中阁楼，镜水月。”
  “而且。”
  “虽说到了仙真那样的境界，道果的份位没有什么不同，但就像是内景道君之间攻杀，尚还能顷刻间列分生死。”
  “份位不代表一切。”
  “想来混元天尊之中，亦有高下分别。”
  “不论怎么想，内求诸己的道果，总要胜过借假求真得来的吧？”
  “我有心气，想要精益求精，想要那份升无可升，进无可进的周全！”
  “考虑到道莲世界凋零的现状。”
  “想要己身成为一方绝灵世界的变数。”
  “我奉劝你也要有这样精益求精的态度。”
  “否则，还没证道自己就先泄了一口气，只怕证道的过程，很容易……很容易一步踏空呐！”
  闻听得此言时。
  苏园的脸上，原本僵硬的笑容变得十分灰败起来。
  最后，他露出苦笑。
  “人运数一衰，就容易鬼迷心窍。”
  “我刚刚含混一说，是真的抱着干扰你一二的想法来的。”
  “想着这一方超凡一世，即便最后落不到我们道莲遗民的手中，最好也能毁在你的手上。”
  “若是能瞧见镜水月一场空，也能宽慰老夫心境一二。”
  “哪怕这样的干扰，在你证道的过程之中，能对你心神产生分毫影响，都是好的。”
  “可是未料想。”
  “这番心思，没有能影响到你，最后反而影响到了老夫。”
  “若是带着这点心障折返回道莲世界，最后只怕是自己要在证道的过程中一步踏空……”
  “灵晔王一语惊醒梦中人。”
  “倒是为老夫来日证道，先去了一道劫数。”
  “如此以德报怨……老夫汗颜……”
  “没念想，这回，真的没念想了……”
  此前时，苏园念叨着“没念想”的时候，声音那那样的衰颓而哀怨。
  但是此刻。
  当他再说起类似的话时，言语之中只有释然，只有庆幸，只有感激。
  而原地里，岳含章摆了摆手。
  “百千年岁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期间的恩怨，不是什么胜负黑白能列分清楚的，你们险些毁了人族，但却也造化了这一世原本到此代所不该有的周全万道诸法。”
  “至少在这一点上。”
  “若无道莲世界传承，没有岳某的今日。”
  “因果恩怨这笔账，到了今日，既然已经算不清楚。”
  “那就不算了！”
  “你我两界诸修，再到今日你我，也算是互为缘法了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