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什么是江湖
  江南，白柳镇。
  因镇上白柳遍布，品质极好，以作药材畅销江南，故而得名白柳。
  小镇中的一处小巷之中，并排蹲着三个人。
  同样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像在拉屎。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条小狗子，正在奋力的刨坑。
  “那几个拿刀的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总算摆脱了。”雷无桀长出一口气，看向边上的司空千落：“说起来，千落师姐，三师尊不是给了你一尊金甲力士吗，你之前怎么没放出来？有金甲力士相助，我们完全不用怕他们，说不定还能反杀他们。”
  司空千落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三块烧饼，给雷无桀和萧瑟分了分，然后又掰下一块扔给后面的夯昊。
  最后，她才开口解释道：“咱们与他们交过手，也算是知根知底。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那几个人奈何不了我们。
  而且萧瑟说，那帮人来自暗河吗？
  暗河的人，向来不死不休。
  若我们把他们打死了，那暗河肯定会派更厉害的高手来。
  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至少他们现在也算熟人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我们并没有杀意。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既然没有杀意，我们就不好直接下杀手。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混江湖，多少应该讲点道义，如果半点道义都不讲，即便是条真龙也会淹死在江湖里。”
  “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东西。”萧瑟有些惊讶的望向司空千落，称赞的点了点头：“不错，面对一个知根知底的对手，总好过面对未知的杀手。”
  得到萧瑟的称赞和肯定，司空千落傲娇的翘起了嘴角，微微扬了扬脖子。
  “那是，本姑娘出来闯荡江湖，靠的就是这颗聪明的头脑。”
  萧瑟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雷无桀三两口啃完烧饼，一脸疑惑的开口。
  “暗河的那几人虽然没有杀意，但跟他们一起的几个黑衣人却是有的，我能感觉到。
  虽然我雷无桀是要名满天下的，但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现在咱们几个都没什么名气。
  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们为何会找上我们呢？”
  萧瑟毫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夯货，你虽然没名气，但你姐姐和姐夫却是大名鼎鼎的剑仙。
  连带着咱们的名字，也传遍了天下。
  不过，这帮人多半是冲着我来的。”
  雷无桀挠了挠头：“冲着你来的？”
  “多半是。”
  萧瑟眼神一黯然，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但很快，他便把情绪掩饰了过去。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都知道萧瑟的真实身份，听到萧瑟这话，同时皱了皱眉。
  司空千落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白王或者赤王？可是，师父是你舅舅，他们怎么敢？”
  萧瑟神色清冷了几分：“谁知道呢，或许也不一定是他们两个，毕竟天启城中可不只有他们两位王爷，天启城的水很深的，也有可能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话音刚落，小巷突然一暗。
  三人抬头，都有些惊讶的站了起来。
  “你们三个倒是会挑地方，怎么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开口之人，赫然便是楚昭。
  只是还没有等三人打招呼，夯昊便呜呜的叫了起来。
  “不是舅舅，动手！”
  萧瑟开口，话音还未落下，司空千落便持枪将“楚昭”打下了墙壁，等到他起身的时候，整个人却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看得雷无桀一呆：“许……许姑娘？！”
  萧瑟一脑门黑线，一巴掌抽了过过去。
  “许你个头，这人明显精通易容之术。”
  雷无桀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摩拳擦掌：“好大的胆子，竟然冒充我家许……咳咳，冒充我楚叔叔，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说完，三人十分有默契的扭头就跑。
  逃跑之际，司空千落还不忘抱起地上的小狗子。
  这一幕，把慕婴都给看呆了。
  有着千人千面之称的慕婴，一身易容傀儡术堪称独步天下。
  再加上一手弹指醉的功夫，死在他手上的高手不少。
  但雷无桀和司空千落是一般高手吗？
  雷无桀，姐姐是雪月剑仙李寒衣，姐夫是道剑仙赵玉真。
  司空千落，老爹是枪仙司空长风，师父更是他们楚国的太上皇。
  两人单独拎出来一个，他或许都不是对手。
  为什么要跑？
  慕婴想不明白，也容不得他多想，赶忙追了上去。
  毕竟此次他们的任务，是摆平……准确说是给雷无桀和司空千落施压，助他们提升实力。
  三人在前面跑，慕婴在后面追，一路追到了城外密林。
  咻咻……
  伴随着两声轻响，两道寒光陡然射出，萧瑟眉头一皱，一手抓着一个，飞速倒退几步，轻飘飘的落在了一棵古树的树杈之上。
  在他们之前的行动轨迹上，俨然多出了两根亮闪闪的，如蛛丝一般的丝线。
  树叶飘落其上，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
  吹毛断发，大抵便是如此。
  萧瑟神情凝重了几分：“这是……暗河的刀丝？”
  话音未落，便有两道人影，落在了他们左右。
  同时还有十几个黑人纵身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来人正是暗河谢家的谢灵和谢绘，以及他们带领的拦截小队。
  值得一提的是，这十几人中，并非全是暗河的人，只是接受谢灵和谢绘的临时统领而已。
  除了这些人外，慕婴也赶了过来，与谢灵和谢绘形成了犄角之势。
  对此，萧瑟不见丝毫紧张，双手插在袖袍中，淡淡笑道：“看来，你们是设好了圈套等我们钻呢。”
  慕婴喘了口气：“你们是真能跑啊。”
  谢灵接过话头：“你们三个聚在一起，也挺难杀的，不过如果各个击破，以多打少，我们还是很擅长的。”
  萧瑟呵了一声，挑了挑眉。
  “你还挺骄傲？”
  谢绘摇摇头，抬手便是一道暗器，却是被萧瑟轻松躲过。
  一击不中，他也没在意，只是冷漠开口。
  “我想，你或许搞错了一件事。
  我们是杀手，杀手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杀得了人，便是好手段。”
  萧瑟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
  “说。”
  “你们可知我舅舅是谁？”
  一时间，谢绘、谢灵、慕婴三位领头人都沉默了。
  “我舅舅姓楚名昭，乃楚国太上皇，天下第一仙，你们对我出手，可曾想过后果？”萧瑟傲然道。
  在场的暗河之人，自然知道萧瑟三人的身份。
  说起来，他们的任务，还是太上皇和陛下亲自安排的。
  但是，
  本来先在路上等了十几天，方才等到他们，大家心头就憋了一团火。
  之后，他们又没想到，他们三人的实力不弱，而且一个比一个能跑。
  交手几次，又憋了一团火。
  现在，心头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太上皇那里我们自会去交代，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直冲萧瑟而来，仿佛割裂空间。
  “萧瑟，小心！”
  司空千落一把推开萧瑟，随后抢出如龙。
  “轰！”
  剑气与枪劲撞在一起，司空千落被一剑劈得倒飞了出去。
  随后，一袭黑衫飘然而至。
  “见过苏家长。”
  一众暗河弟子行礼。
  苏澜舟点点头，看向爬起来的司空千落，以及站在她身边的萧瑟和雷无桀，淡淡道：“你们退走吧，看在楚叔叔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们。”
  “若是我们不退呢？”
  “若你们非要去雷家堡，死！”
  萧瑟一愣，恍然道：“你们的目标是雷家堡？”
  “动手！”
  苏澜舟轻喝一声，不再多言，持剑朝萧瑟冲了过去。
  谢灵、谢绘、慕婴三人，则朝司空千落冲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则围攻上了雷无桀。
  这一战打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苏澜舟才带着暗河的人撤走。
  萧瑟和司空千落几乎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一片废墟之中。
  在他们不远处，几具尸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呆愣无神的雷无桀。
  过了许久，小狗子夯昊在司空千落怀里蹭了蹭，蹭的司空千落俏脸微红。
  萧瑟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然后就看见呆愣无神的雷无桀。
  他叹息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我去找找有什么吃的。”
  司空千落咬着嘴唇坐起来，把小狗子从身上拎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才冷着脸教训起小狗子。
  只是看着小狗子那一双水灵灵的狗眼，司空千落一下又心软了。
  让小狗子自己去撒欢儿，她去收集柴禾，燃起了篝火。
  很快，萧瑟便提着两只兔子回来。
  等到兔子烤好，萧瑟递给司空千落一只，才拿着另一只走到了雷无桀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撕下一半烤兔子递了过去。
  雷无桀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吃了起来。
  随后两人一起抬起头，望向天空。
  今夜无月，但星光璀璨。
  “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雷无桀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复往昔朝气蓬勃。
  自入江湖以来，战斗次数并不少，今天却是第一次杀人。
  萧瑟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你很厉害，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是吐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雷无桀眼底似乎闪过一抹光，转过头来，看着萧瑟的侧脸。
  在篝火的映衬下，他的脸上多了几抹闪耀的光影。
  “有些道理，其实我不说，你心里也是懂的。”
  萧瑟回头，正好对上雷无桀的目光，无声叹了口气。
  这夯货的眼睛，总是如此的干净。
  如一抹雨后的彩虹，干净的令人心颤！
  有时候，萧瑟其实都不太敢正视雷无桀的眼睛。
  因为那纯真的眼眸，让他感觉自惭形秽。
  雷无桀难得有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是的，我明白，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
  说着，雷无桀脸上的笑意又消失了。
  他长叹了口气：“可是，我心目中的江湖，不应该是这样的。”
  萧瑟似乎能明白他的心情，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向往的江湖，是鲜衣怒马，是醉酒当歌。”
  大概没想到萧瑟如此懂自己，雷无桀愣了愣。
  “可是……你心目的江湖，并不是我们处在的江湖。”
  萧瑟怔怔盯着前方黑暗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江湖，说白了就是一群人混在一起，为何各自的利益厮杀。
  有正义，有邪恶，到头来，谁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
  因为每个人似乎都有不得已，他们似乎都能为自己做的事，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瞧瞧，我杀了他，他是坏人，不然死的就是我。
  江湖人，大概都是如此。
  说到底，江湖其实就是一个为了利益，打打杀杀的腌臜之地。”
  雷无桀静静听着，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只剩下坚毅。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依旧不这么认为。
  我心里的江湖，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现在的江湖不是我心里的那样，那我就努力将它变成那样。
  萧瑟，你会陪着我一起改变这个江湖的，对吧？”
  说到最后，雷无桀笑了起来。
  萧瑟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热血搞懵了，愣住了片刻，方才流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
  “当然，不仅我会陪你，还有那邪和尚，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叶安世了。”
  不过说完之后，萧瑟脸上笑容一敛，没好气的抽了雷无桀一巴掌。
  “哎哟，你打我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跟千落有多担心你？”
  雷无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头看去，只见司空千落正一边给小狗子喂食，一边偷偷关注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四目光相对，让雷无桀心头一暖，露出了招牌式的憨傻笑容。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中轰然绽放了一朵绚烂的烟。
  三人同时望去，雷无桀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咦，这是什么烟，还挺好看的。”
  萧瑟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声。
  “夯货！”
  司空千落神色凝重，蹭的一下站起来。
  “这是千城令。”
  “千城令？”
  司空千落捡起长枪，解释道：“千城令是我们雪月城的一种信号。
  见到千城令，我雪月城弟子以及雪月城的盟友，都会赶去救援。
  当然，千城令不止一种，有的是召集信号，有的是求救信号。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说。
  现在就是求救信号，有我雪月城的弟子遇到危险了。
  赶紧的，我们去看看。”
  说完，司空千落直接朝烟绽放的方向掠了过去。
  “此地距离发出求救信号的地方有好几十里，若是遇险，等我们过去，人早都已经死了。”
  萧瑟嘴上这么说，却是没有半点耽搁，跟上了司空千落的身形。
  雷无桀则赶忙把小狗子塞进怀里，导致他胸前鼓鼓囊囊的，赶忙纵身追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