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青铜门，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压力就越是恐怖。
  那并非物理上的重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排斥。
  空气每吸入一口都带着疯狂的味道，耳边仿佛有无数不可名状的细碎低语在回响，搅得人心神不宁。
  若j先生几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恐怕早已精神崩溃，或者陷入彻底的疯狂。
  斩首队能如此相对“轻易”地抵达此处，两大因素缺一不可。
  一方面，自然是苏晓那堪称“丧心病狂”的骚主意——他本人如同最耀眼的灯塔，矗立在艾森拉的主街上，以自身为饵，配合那个噪音制造机乌塔，硬生生将城内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守暗人全部吸引了过去，为j先生创造了绝佳的空隙。
  而另一方面，便是这青铜门附近的环境实在过于恶劣和危险，那股源自门后世界的恶意与压迫感，即便是大部分守暗人也不愿长时间停留，它们本能地规避着这片区域，仿佛靠近这里也会被门后的某种存在吞噬同化。
  夏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尽管有j先生和布布汪的庇护，她依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j先生在距离青铜门约三公里外的一处相对稳定的废墟中，将夏安置于此。
  “劳伦特，看好她。”
  劳伦特点点头，一层微不可查的灵光护盾将夏笼罩在内，隔绝了部份令人不适的气息。
  苏晓和林逸虽然从未明言，但他们对夏的态度，j先生看得分明。
  布布汪和巴哈在赶路时，那有意无意将夏护在中心的姿态，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j先生可不想因为一个疏忽，再去亲身体验苏晓那斩断一切的刀锋到底有多锋利，尤其是在团队里还多了一个底牌深不可测的林逸之后。
  他j先生好不容易快要摆脱过去的泥潭，走上“正轨”，何必自找麻烦，凭空树敌？安稳地把事情办妥，才是上策。
  安置好夏，j先生与布布汪、巴哈再无顾忌，化作三道模糊的影子，迅速穿透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场，最终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抬头仰望，青铜门庞大得超乎想象，门扉上雕刻着无法用常理理解的图案与符号。
  j先生仔细辨认，能清晰地看到阿撒托斯、无名之雾般的支配者以及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的形态，但这三者在这扇巨门上，竟然只占据了其中一部分区域。
  在其他区域，他还看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景象：如同太阳般巨大的星球，表面却蠕动着无数触须；有形态千变万化，仿佛没有固定形态的粘稠阴影；还有更多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感知预警疯狂尖啸的存在。
  “啧……”j先生咂了咂嘴，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根据门上的刻画，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这个世界，或者说这扇门所连接的那个世界，与阿撒托斯它们原本的故乡必然存在着极深的联系。
  门上所描绘的这些恐怖存在，极有可能是与阿撒托斯、莎布等同等级，甚至更为诡异的神灵。
  如果任由这扇青铜门继续存在于此，并被斯芬克那样的疯子利用，天知道接下来会从门里爬出什么东西？
  一群状态完好、未曾受伤的古老神明？
  若真如此，别说苏晓和林逸，就算把整个巫师界的战斗力量都拉过来，恐怕也只有“等死”这一个结局。
  j先生的猜测，与事实相差无几。
  这扇青铜门，链接的正是阿撒托斯、莎布等外神所诞生的那个原初世界。
  只不过，那个世界本身已濒临崩溃。
  阿撒托斯、莎布·尼古拉丝以及犹格·索托斯三者，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才勉强从那个崩溃的原世界中脱离到虚空，然后逃逸至此方“巫师界”。
  而原世界中剩余的大部分概念神祇，或因牵连过深，或因力量性质，大多已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眠。
  阿撒托斯三神在侵入巫师界后，之所以没有主动利用这扇青铜门召唤曾经的“同僚”或下属，并非不愿，而是不能，更是不敢。
  原因很简单，它们三者在早些时候，曾与上一代的灭法者爆发过冲突，被打得半死，本源受到了无法逆转的重创，导致其力量层级从恐怖的九阶直接跌落至如今的六阶水准。
  在这种虚弱状态下，祂们哪里还敢打开连接原世界的通道？
  无论召唤出哪一位旧日支配者或外神，以祂们三神如今的状态，都极有可能沦为对方恢复力量的“养料”和“点心”。
  因此，三神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这扇危险的青铜门封锁起来，防止任何存在发现并利用它。
  只是，莎布·尼古拉丝万万没有料到，斯芬克的野心和能力远超她的预估。
  斯芬克不仅早已秘密找到了青铜门的准确位置，更是凭借其独特的天赋，与门后的某一个存在，建立了隐秘的联系。
  奈亚拉托提普，这位以“信使”与“千面之神”著称的外神，其本体与崩溃中原世界的牵连度极深，导致在三神逃亡时未能一同离开。
  然而，奈亚拉托提普不愧其“千面之神”的名号，在自身即将被迫陷入永恒沉眠的前夕，它施展了某种终极的权能，将自身无数的分身与化身从本体本源中强行剥离了出去。
  这些剥离出去的分身，许多都保留了独立的意识和部分力量，如同散布在宇宙中的病毒种子。
  斯芬克联系上的，正是这无数奈亚拉托提普分身中的其中一个。
  此刻，巴哈绕着青铜门飞了一圈。
  它有些不耐烦，或者说对门上传来的恶意感到暴躁。
  “妈的，看着就邪门！让老子试试这家伙有多硬！”
  话音未落，巴哈一个俯冲，利爪狠狠抓向青铜门的表面。
  “锵！”
  一声短暂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结果毫无悬念，巴哈别说对青铜门造成破坏，甚至连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都无法做到。
  它的爪子划过门面，只溅起一溜微不可见的火星，反震的力量让巴哈的爪子都有些发麻。
  “汪！”布布汪在一旁叫了一声，声音带着明显的嫌弃，它转向j先生，用鼻子朝他拱了拱，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意思很明显：专业对口的事情，该你上了，别磨蹭。
  j先生深吸了一口那充满疯狂意味的空气，感受着青铜门散发出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恶意。
  然而，这极致的危险反而激起了j先生骨子里的疯狂与贪婪。
  他脸上逐渐露出一抹扭曲而兴奋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风险与收益并存，这是他这类存在晋升的本质。
  只要能够成功吞噬这扇连接着原初世界的青铜门而不死，他j先生绝对能从中掠夺到无法想象的巨大好处，其收益足以让他发生质的蜕变。
  但前提是，他必须在这场豪赌中活下来。
  “退后点，小家伙们。”j先生声音沙哑地吩咐道，眼中的疯狂愈发炽烈。
  巴哈和布布汪依言向后跃开一段距离，警惕地注视着。
  j先生一步步走向青铜门，每踏出一步，他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微微凹陷，周围的低语声仿佛变得更加清晰。
  他来到门前，缓缓抬起右手，将掌心贴合在那布满诡异浮雕的门扉之上。
  就在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青铜门仿佛被惊醒的巨兽，门上的浮雕似乎活了过来，微微蠕动。
  一团黑暗能量迅速从门内渗出，顺着j先生的手臂缠绕而上，试图钻入j先生的体内。
  j先生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但他眼神中的疯狂未曾减退分毫。
  他非但没有挣脱，反而更加催动了自身的力量。
  “吼——！”
  在j先生的身后，一个难以看清具体形态，只能隐约辨认出一张仿佛能吞噬星辰的巨口的虚影，骤然浮现。
  巨口虚影张开，猛然合拢，将j先生，以及他手掌所接触的那片区域的青铜门，一同“吞”了进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眼的光芒爆发。
  在巴哈和布布汪的注视下，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作，诡异地向内塌陷消失。
  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无比、深不见底的圆形巨坑，那里原本存在的一切都被那巨口虚影强行啃食带走。
  j先生和青铜门，一同消失了踪影，只余下那片死寂的空无。
  几乎就在j先生吞噬青铜门成功的同一时间，远在艾森拉核心区域，正紧盯着面前数个光影屏幕，计算着奈亚拉托提普分身降临倒计时的斯芬克，猛地从他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斯芬克一贯阴鸷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他脑海中，那缕与奈亚拉托提普分身建立的灵魂链接，毫无征兆地断了。
  就像是信号源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片死寂。
  斯芬克疯狂切换着城内布置的诸多监控设备传递回来的画面，当画面切换到原本青铜门所在的区域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没了！那片区域空了！
  青铜门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个突兀的深坑。
  周围的建筑废墟都保持着原样，唯有那扇门及其立足之地，被彻底抹去。
  “白夜！！！”斯芬克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恨。
  他甚至不需要证据，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苏晓的手笔。
  只有那个不按常理出牌，擅长以最直接方式破解一切阴谋的猎杀者，才能干出这种釜底抽薪的事情。
  确认青铜门真的消失了，连同他与奈亚拉托提普的联系也彻底中断，斯芬克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踉跄着跌坐回椅子上上。
  他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输了。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随着青铜门这个最后的翻盘希望破灭，他所有的谋划都成了笑话。
  眼下，他斯芬克身边，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艾森拉城内那些被苏晓杀得没剩多少的守暗人了。
  而苏晓那边？他本人就是一个堪比军团的杀戮机器，还有三名状态完好的不朽巫师，以及那个连他都看不透根脚的悲伤之女。
  顶级战力已经完全失衡，倾斜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程度。
  艾森拉的主街道，此刻已经不能用“街道”来形容，更像是一片由残肢断臂和破碎甲壳堆积而成的血肉沼泽。
  苏晓单手持刀，屹立在一座高度超过五十米的尸山顶端。
  这座尸山完全由守暗人的尸体堆积而成，粘稠的暗色血液如同小溪般汩汩流淌，将下方的地面浸染得一片狼藉。
  空气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守暗人特有的疯狂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足以让常人精神崩溃的恐怖环境。
  苏晓他身上的黑色劲装沾染了大片大片的污迹，但斩龙闪的刀身依旧清亮如雪，映照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
  “吼——！”
  最后一名守暗人被残留的疯狂驱使，它四肢并用，艰难地攀爬着同类的尸骸，向着顶端的苏晓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苏晓甚至没有正眼看它，只是随意地反手一挥长刀。
  “噗！”
  一道细微的斩芒闪过，那颗狰狞的头颅带着一蓬污血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顺着尸堆滚落下去，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至此，被吸引到主街区的守暗人，已被苏晓一人一刀，屠戮殆尽。
  苏晓微微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之前那个被他关在晶体牢笼里的乌塔，早已不知所踪。
  实际上，在守暗人聚集到一定数量，攻势形成规模后，苏晓就嫌那家伙制造出的“当当当”噪音太过刺耳，直接随手把那晶体笼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某个角落。
  用乌塔吸引守暗人的效率确实很高，但那持续不断的敲击声，刚开始还能忍受，到了后面，简直震得他耳膜发疼，连带着精神都有些不耐烦。
  清净，才是持续杀戮时最好的伴奏。
  “嘟——”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从他怀中传来，打破了这片血腥战场的死寂。
  苏晓收起长刀，掏出一个不大的通讯器。
  屏幕之上，一个代表着j先生和布布汪队伍的绿色光点，正以一种特定的频率稳定地闪烁着——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任务完成”信号。
  “还算顺利。”苏晓将通讯器收回。
  从他们正式抵达艾森拉，到如今解决掉最大的隐患青铜门，仅仅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而已。
  时间就是生命，在这种敌方老巢，拖延得越久，变数就越多，局势只会对他们越发不利。
  对付斯芬克这种底牌层出的老阴哔，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用绝对的力量掀翻棋盘，让对方所有的精妙算计都胎死腹中，来不及施展。
  就在苏晓刚刚从尸山之上跃下，双脚踩踏在浸满污血的地面时——
  “轰隆隆！！！”
  整座艾森拉城，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那种来自地底的波动，而是整个城市空间本身在哀鸣。
  街道两侧本就残破的建筑簌簌落下碎石与灰尘，空气中那些混乱的低语瞬间被放大。
  一股冰冷彻骨的恶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城市的核心区域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在苏晓身后大约十米处的空地上，一扇门扉的轮廓迅速由虚化实，凝聚成型。
  这扇新出现的门，通体呈现出一种黑红相间的金属质感，门框边缘缠绕着无数痛苦扭曲的灵魂虚影，它们无声地尖啸着，散发出无尽的怨毒与绝望。
  门扉之上，没有具体的图案，只有不断流动的血色漩涡，看久了仿佛连视线都会被吸进去。
  这是斯芬克以青铜门与原初世界的联系为媒介，结合他自身积累无数年的负面能量，所具现出的最终杀手锏。
  虽然失去了青铜门，无法召唤奈亚拉托提普的分身，但斯芬克显然在最后关头，强行透支了某种本源，将这扇代表着他最终野心的“暗狱之门”提前并且是以不完全的形态具现了出来。
  他要鱼死网破，斯芬克拥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他可以接受败给苏晓这个强大的敌人，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像懦夫一样闭目等死，在绝望中等待最终的审判。
  就算是死，他也要拖着苏晓，这个破坏了他所有计划的猎杀者，一同坠入他亲手打造的“暗狱”。
  “嗡——！”
  “唔！”
  一声闷哼，苏晓喉咙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这仅仅是前奏。
  下一刻，数之不清的黑色能量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从暗狱之门那黑红漩涡中疯狂涌出，瞬间就将苏晓周身方圆数米的空间完全笼罩。
  【警告：猎杀者正受到‘暗狱之门’的‘同化’效果影响！】
  【‘同化’效果判定中……该效果附带即死规则！】
  【猎杀者生命值低于25%，‘绝境体质’能力激活，身体防御力、异常状态抗性大幅提升……即死规则判定优先级过高，抗性提升无法完全豁免。】
  【即死判定最终确认……】
  【‘灵魂之刃’已激活！】
  【对抗成功！‘灵魂之刃’已强制豁免本次即死判定！】
  【警告：‘灵魂之刃’将沉寂15个自然日。】
  一连串的提示信息如同瀑布般在苏晓的视线边缘刷过，但他此刻无暇细看。
  在那黑色丝线入体的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终结”意味笼罩了全身，仿佛下一秒他的存在就会被彻底抹去。
  “嗤啦——！”
  那些缠绕上来，试图将他“同化”拖入暗狱的黑色能量丝线，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断裂崩解，化作黑色的光点消散于空气中。
  覆盖在苏晓体表的黑色迅速褪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即死感也如潮水般退却。
  苏晓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嘴角那一缕鲜红的血迹，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他侧过头，朝着不远处的林逸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那手势的意思是：没问题，撑住了。
  苏晓很清楚林逸拥有着某种复活类手段，这是他敢于如此行险，正面硬撼斯芬克最终杀招的底气之一。
  当然，自身的实力和底牌才是根本，但多一层保险，总是好的。
  他从不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但也不会拒绝可靠的盟友带来的战略优势。
  随着即死判定被强行豁免，那扇耗费斯芬克最后力量具现出的暗狱之门，也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门扉上那黑红漩涡的旋转速度逐渐减慢，门框周围那些灵魂虚影也开始变得淡薄。
  最终，在一阵细微的空间涟漪中，暗狱之门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闭合，继而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