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作者:大侠吃香蕉      更新:2025-11-25 09:23      字数:6082
  第553章 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元宵节刚过,但二月二就在眼前。随着各地举子陆续抵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省试,加之春耕在即,黄河凌汛期的防汛事宜也提上日程。
  三件大事压在肩头,让天子也愈发忙碌。连述里朵新诞下三皇子,以及千乌、蚩梦乃至于巴戈相继诊出喜脉这等喜事,他都难得抽出整块工夫去好生陪伴。
  这日傍晚,姬如雪端着一只小巧的食盒,沿着宫廊徐徐走向御书房。暮色四合,廊下宫灯初上,将她清冷的身影拉得细长。行至门外,正遇见从里面轻手轻脚出来的鱼幼姝。
  鱼幼姝抬眼见她,像是见了救星,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贵妃娘娘来了正好。”
  她朝书房内努了努嘴,语气略有些忧虑,“大家方才动了好大的气,摔了折子,这会子刚缓下些。钟宫正还在里头回话……你进去,正好劝慰一二,这气结于心,最是伤身。”
  姬如雪闻言,清冷的面上也掠过几分诧异。萧砚性情沉稳,极少如此形于颜色。
  不过她亦未多问,只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鱼尚宫。”随即便示意身后的宫女留在门外,自己独自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书房内暖意融融。便见萧砚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地上散落着一本摊开的奏折。钟小葵垂手肃立在御案旁,正在低声禀报着什么。
  “……杨凝式,乃司空杨涉长子,天祐二年进士及第,曾授秘书郎,时任礼部员外郎。其人性情耿介,不拘常礼,时人或有以‘杨疯子’称之。据查,此番上奏,乃其个人所为,目前未见与朝中其他派系有明确勾连。其平日交往,多为清流文士,常议论朝政,于锦衣卫行事,颇多微词……”
  姬如雪没有上前打扰,只是悄悄走到地上散落的奏疏旁,弯腰将其拾起。
  奏折本就摊开着,她不经意瞥过上面的字迹,秀眉便微微蹙起。
  上面的字迹如何筋骨嶙峋颇有风骨不提,只说奏疏内容中,这位杨凝式直言皇帝效仿汉武帝、武周,以锦衣卫为酷吏爪牙,监察天下,使得朝野噤若寒蝉。
  除此之外,其人又指新政于江南推行过于酷烈,诸等政策操之过急,虽清算豪强、稳定地方见效甚速,然手段严苛,有损民生根本。其中更是引用萧砚昔日于岳阳楼所言,质问皇帝如今是否已背离初心,徒以权术威慑天下。
  最后,这杨凝式更是毫不客气的写道:“陛下若欲效汉武,以鹰犬酷吏为爪牙,慑服四海……然汉武末年,户口减半,天下虚耗,前车之鉴,岂不痛哉?臣问陛下,汉武之前期如何,后期拟罪己诏又如何?暴君尔!”
  姬如雪将奏折合拢,轻轻放回御案之上,然后安静立于一旁,等待着钟小葵将情报禀报完毕。
  而钟小葵察觉到她的存在,亦是语速不变,将杨凝式的出身、性格、平日言行及此次上奏的背景交代清楚后,方才停了下来,躬身等候指示。
  “也就是说,”萧砚负手立于窗前,冷笑道,“其人此番上书,是他个人所为,背后暂无他人指使的迹象?”
  “回大家,据北镇抚司目前查探,确是如此。”钟小葵躬身回答,“杨凝式交游不算广阔,近日接触之人,也多是清流文士,未见与地方豪强或朝中显要有异常往来。观其过往言行,此次上书,似是其本性使然。”
  而后,见萧砚并未再出声,钟小葵便低声又道:“大家息怒,此等狂生妄言,不值一哂。锦衣卫行事,虽有雷霆手段,却皆依律法,旨在铲除积弊,稳固新政根基,岂是汉武时酷吏可比。”
  不过萧砚不再多言,只是摆了摆手。钟小葵会意,行了一礼,又朝姬如雪的方向微微欠身,这才脚步极轻的退出了书房,细心将门扉掩好。
  房门合拢的轻响过后,萧砚虚眸思忖了会,仿佛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转过身来。
  而当他看见静静立在案旁的姬如雪后,又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雪儿?你何时进来的?我竟未察觉。”
  说着,他语气一转,又故作佯怒道:“好啊,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偷听朕商议军机大事?!”
  姬如雪见他强作笑颜,也不点破,只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揭开盒盖,端出一只温润的白玉小碗,碗中十来颗圆润的元宵在清亮的醪糟汤水中微微晃动。
  “批了这许久奏章,歇息片刻,用些点心吧。听你说的,加了这米酒一同下锅的。”
  萧砚走到案后坐下,目光落在元宵上,摇了摇头笑道:“御膳房的手艺,我都吃腻了。若非雪儿亲手包的,我可不吃。”
  姬如雪清凌凌的眸子扫了他一眼,递过一个“别闹”的眼神,嗔道:“御厨若知陛下如此评价,怕是要惶恐请罪了。”却还是将碗朝他面前推近了些。
  萧砚笑了笑,不再逗她,拿起银匙,舀起一颗元宵。待他用了两颗,神色稍缓,姬如雪才顺势轻声问道:“九郎方才动气,是因为那奏疏里,骂了你是暴君吗?”
  萧砚抬眼看了下姬如雪,摇了摇头,便再度失笑道:“骂我又何妨。自登基以来,明里暗里的骂声,我听得还少吗。”
  他伸手,将姬如雪拉到身侧坐下,握住她的手,“我非听不得逆耳之言。只是……雪儿,你看。”
  萧砚指向那份奏疏:“此人将我比作汉武帝,将锦衣卫比作张汤、郅都之流。他可知,汉武用酷吏,多为巩固皇权,打击政敌,其间多少冤狱?而我用锦衣卫,首要在于清除积弊,打击兼并、豪强,为均田令扫清障碍,使耕者有其田。目的不同,手段亦有分寸,岂能一概而论?”
  “我怒的是,此等言论,若只是这‘疯子’一人之见便罢;若其背后有人……”
  萧砚的声音低沉下去,眯眼道:“那便是想借‘清流’之口,行阻挠新政之实。他们在试探我的底线,想看我是否会因这些直言极谏而退缩,是否会因顾及名声而放缓脚步。”
  “我更怒的是,此等不分青红皂白、将必要手段一概斥为‘暴政’的论调,是否会成为一股风气?若今后人人皆以此为由,攻讦新政,裹挟清议,那些潜伏在水下的势力,是否会趁机兴风作浪,将这等只知死读书、不通实务的‘清流’推到台前,那这言路,非但不是清明之象,反成党争之阶,祸乱之源。届时,我是杀,还是不杀?”
  姬如雪安静听着,待他说完,才将手中的汤碗又往前递了递。萧砚叹了口气,终是接过来,舀起一个元宵,送入口中。
  而这时候姬如雪也才道:“方才我听钟宫正提及,这位杨凝式,其父便是杨涉杨司空?”
  “嗯。”萧砚一面吃元宵,一面颔首,“杨氏曾经亦是关中望族。”
  “我还听钟宫正所言,当年朱温犯上,逼满朝文武认可,更胁迫杨司空交出玉玺。满朝朱紫,无一人敢发声。唯独这位当时尚是微末小官的杨凝式,不顾自身安危,力谏其父,言道‘神器不可轻授,父亲不可为子孙之累,而使家门蒙受千古骂名’。”
  姬如雪直视着萧砚的眼睛:“这般不顾身家性命的举动,若非本性如此,常人怕是做不出来的。这样的人,或许狂狷,或许不谙权术,但若说他是甘为人傀儡、受人指使之辈,臣妾觉得,倒也不像。或许……他并非受人指使,而是真的看到了某些他认为不妥之处,才甘冒奇险,上书直言。”
  萧砚目光微动,看向姬如雪,但没有打断她。
  而姬如雪则是微微偏过头,似乎在回想:“我没有皇后和贤妃她们那样懂治国的大道理。只是小时候在幻音坊,也听人说起过太宗和魏征的故事。魏征说话,想必也是不中听的,否则也不会留下‘以人为镜’的典故。”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轻了些,
  “若这杨凝式,确是因见到锦衣卫权柄日重,或地方推行新政时手段过于酷烈,心生忧虑而直言劝谏……九郎如今威加海内,四海宾服,人人称颂。若此时,你只因此人说话难听,即便他说的不全对,即便他可能被人当了枪使,但你未见其人,未辨其心,便因这‘暴君’二字动怒,甚至疑心其背后有阴谋,加以罪责……是否会错过了另一个敢于直言的‘魏征’?”
  姬如雪的话从来都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有曲折的铺垫,就是这样平平道来,却像一股清泉,流入萧砚有些烦躁的心绪里。
  萧砚拿着汤匙的手停在半空,目光定定,或者说甚至带着几分愕然,落在姬如雪清冷而认真的面容上。
  姬如雪目光澄澈,对此也毫不闪躲,只是不知是因为这番话她有些拿不准对错,还是别的什么,她还是不好意思的轻轻抿了一下嘴唇。
  半晌,萧砚忽然笑了起来。
  他放下碗,伸手揽住姬如雪的腰肢,将她带到身前,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角。
  “好个雪儿……”他的笑声里带着感慨,“满朝文武,见到我动怒,也就只有你,敢这般不加修饰,直接把话说到我脸上。便是云姬在此,怕也要先斟酌再三,绕着弯子来劝我。”
  姬如雪脸上微热,却也没有挣脱,只是低声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后世史书上,记载的九郎,是能纳谏的明君,而非听不得半点逆耳的昏君。昏君二字,总是不好听的。”
  “明君?昏君?”
  萧砚重复着这两个词,眼底笑意更深,揽着她腰肢的手臂故意收紧了些,让她更贴近自己,“为了雪儿这句明君,朕是不是该好好奖赏你这直言敢谏的爱妃?”
  他有些戏谑的低头,埋在姬如雪的胸脯间,深吸一口幽香,“只是这奖赏方式……怕又要坐实了昏君的名头。”
  姬如雪被他这无赖模样弄得耳根发热,手下用力,将他推开些许,清冷的眸子瞪了他一眼:“陛下自重……”
  萧砚却朗声笑起来,顺势松开了些许力道,却仍圈着她不放,像是逗弄一只清冷又偶尔伸出爪子的小兽。
  待姬如雪微喘着气,鬓发略有些松散的靠在萧砚肩头轻轻推拒时,后者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他最后捏了捏她的手,这才转身,朝着书房门外扬声唤道:
  “小葵。”
  钟小葵应声推门而入。
  “去,”萧砚指了指案上那份奏疏,“将写下这本奏疏的杨凝式,给朕请进宫来。”
  钟小葵领命,并无多问,立刻转身去办。
  萧砚这才重新看向姬如雪,同时端起那碗元宵几大口吃了个干净,笑道:“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个所谓的杨疯子,究竟是何等人物。雪儿今日此言,莫非真能给我寻来一个魏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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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几,司空杨涉的府邸内,却是当即惶惶不安起来。
  原来是长子杨凝式的妻子带着儿子忽然哭哭啼啼的寻来,说杨凝式突然半夜被锦衣卫带走,惹得杨府上下俱是惊惧。
  而杨涉年事已高,早已歇下,也因此被惊慌失措的次子唤醒。
  待杨涉披着外袍被次子搀扶着走入正堂时,三子杨凝绩,与子侄辈,也都聚集在堂下,人人面带忧色。
  “大人!”杨凝绩急声道,“大哥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平日里散漫不羁也就罢了,如今竟敢上书触怒天颜!那锦衣卫是何等所在?他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你快去寻韩相,或者冯相,打听一下消息,看看能否转圜一二啊!”
  “阿翁,孙儿听伯母言,大伯此番言论,怕是涉及锦衣卫,陛下如今何等倚重锦衣卫?大伯此举,只怕…会引来大祸啊!”
  一个孙子也焦急的附和。“你得快想想办法,去求求韩相,或者冯相,请他们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万万不能牵连我们全家啊!”
  堂内一片恳求与担忧之声,堂外还有杨凝式之妻的哭泣与儿媳们的安抚责备隐约可闻。
  杨涉坐在主位上,听的心烦,只是扫过堂下惊慌的儿孙,缓缓开口:“慌什么。”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杨涉背着手起身,推开一旁欲搀扶他的次子,踱步道:
  “当年,朱温逆贼篡位,逼宫那日,满殿噤声。老夫时任中书侍郎,却被逼捧着玉玺……是大朗冲出来拉住老夫的衣袖,对老夫说,‘大人身为宰相,而国家却到了这种地步,不能说没有一点过错。但你又要把传国玉玺交给别人,保自己的富贵,那千年之后人们该怎么评论你?大人还是推辞为好!’”
  他顿了顿,闭眼悔恨道:“那时,老夫顾虑家族安危,想着留得青山在……终究,还是将玉玺交了出去,更是逼的大朗只得就此装疯避祸。此事,是老夫一生之憾,亦是杨家之耻。”
  说着,杨涉重新睁开眼,锐利的扫向一众儿孙:“昔日,老夫已负了大唐一次,负了大朗一次,如今,大朗或许又因心中秉持的道,写了不该写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们却要让老夫,再次因为‘家族’二字,去求情,让他闭嘴吗?”
  “父亲,此一时彼一时啊!”杨凝绩痛心道,“万一大哥真是被人利用,写下大逆不道之言,那可是株连之祸!”
  “若大朗真是被人利用……”
  杨涉的声音也陡然提高,“那更是他愚蠢!老夫更无颜面向韩公、冯公开这个口!圣天子在位,英明神武,乃千年不出之明君。是非曲直,天子自有圣断!若真是大朗之过,天子要杀要剐,我杨家满门,合该受此果报,是老夫教子无方!若他无过,天子又岂会因言治罪,冤枉忠直?”
  他说完这番话,却是想都不想,当即便折身回去睡觉:“都滚下去安心候着,不得再议,更不许私下奔走。一切,听凭圣意。”
  儿孙们面面相觑,看着老祖的态度,知道再劝无用,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虽心焦如焚,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惴惴不安的退下,心中无不感慨老爷子对当今天子的崇拜近乎盲目,却又无可奈何。
  长夜漫漫,杨府上下,除却杨涉外,无人入眠。
  直到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府门外停下。待下人赶进来通传后,才知是宫里的丁大监亲自出宫传旨,但到杨凝式的宅子外没见到人,听说杨凝式的夫人到了司空府来,这才又到此间来寻人。
  杨府上下不敢耽搁,慌忙领旨。
  而这道旨意竟真的只是给杨凝式那夫人一个人的。
  原来是天子与杨凝式夜谈过后,颇觉其人才学堪用,着即日起,授给事中之职,并兼任本届省试副考官,即刻赴贡院履职,协同一众考官拟定试题,直至省试结束,期间不得返家,不得与外界通传消息。
  却是特旨特旨安抚其妻莫惊,并令送些换洗衣物至贡院。
  丁昭浦读完,对那尚在懵逼的杨凝式夫人道了声喜,便拱手告辞,留下杨府一众目瞪口呆的人。
  杨府上下,从绝望的深渊瞬间升至狂喜的云端,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省试副考官?
  主考官何人?天子本人是也!
  更不必说这还是国朝第一届开科取士。尼玛,那个疯癫矮小甚至有些丑陋的大哥,竟突然一步登天了?
  杨涉闻讯,看着狂喜的杨府上下,捋须久久不语,竟是忽而将众人怒斥一通,然后强令二子并一众子孙齐跪祠堂反省,他本人则只是再度回房补觉去了。
  ……
  半月之后,省试如期举行。副考官杨凝式自入贡院后便再未露面,但其人其事,已在汴京悄然流传开来。天子不计前嫌,重用狂生,被视为圣君气度,一时传为美谈。
  至于脸皮奇厚的某人,自是谦虚应下了这番赞誉。
  而省试结束,天子亲自主持殿试,却是以四道策问为题,终定名次。
  所谓四问,便是一:管子云‘仓廪实而知礼节’。然乱世方定,民力疲敝,财赋不丰。今欲开源节流,使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府库之财用之不竭。除均田固本外,农、工、商、漕运、海运乃至钱法,何者为先,何者为重?诸业之间,又当如何相辅相成,以成富国之局?
  二:乱世用重典,治世贵宽仁。今天下初定,法度森严,纲纪已张。然刑狱过密,或伤和气;督察过苛,易塞言路。当如何权衡‘宽’与‘严’,使天下畏法而不惧政,士人尽责而敢直言,以成敦睦清平之象?
  三:新政之行,必赖良吏。然州县之弊,积习难除。于推行均田、催科征税、听讼断狱之间,吏治尚存何弊?当如何甄选督考,使上意下达,下情上通,令新政不为贪墨苛暴所阻?
  四:均田、摊丁入亩等制,旨在均平赋役。然南北地情各异,富贫状况不同。此等新政推行之中,可有操切过急、不合时宜之处?当如何损益调整,方能既安人心,亦固国本,求其长久之效?
  数日后,金榜张挂于汴京承天门外。
  状元:张子凡,江西饶州人。
  榜眼:张易,河北魏州人。
  探花:查文徽,江苏歙州人。
  进士科共计六十八人,金榜题名。
  而在二甲之中,竟有一年仅十四的山东籍少年和凝上榜,引得举城哗然。
  同时,首次开设的童子科亦有结果,年仅十岁的福建籍江文慰与七岁的山东籍王朴,因天资聪颖,对答出众,被萧砚亲自下旨,招入国子监,由博士悉心教导,以为将来储才。
  天下士子闻讯,无不振奋。
  朝廷打破门第,广开才路,野无遗贤或许尚是理想,但“天下英雄尽入天子彀中”的赞叹,却已悄然流传开来。
  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煌煌盛世,正伴随着这场科举的尘埃落定,清晰展露出了它的宏伟轮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