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城墙是整个辽东最高最厚的坚城，城內粮草足够大军支用一年，他们想靠几万人围死我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何光嘴上说著，心中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悸动。
  “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惊肉跳，昨夜才主动向將军请命，要亲自来城头巡视。”
  正是靠著这股超乎常人的直觉，何光才活到了今天。
  但这一次，他怎么也想不透这股不安的源头。
  “或许是辽东城安逸太久，您一时不习惯罢了。”
  “但愿如此。”
  话音刚落，何光便继续带著几十名士卒在城墙上走动，严防唐军任何可能的偷袭。
  与此同时，辽东城外五里处，十几个巨大的球体正悄无声息地升入晨曦前的天空。
  它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將燃烧弹精准地投向城墙上的人员密集区和城內的军营。
  当朝阳的光辉刺破云层，將这些庞然大物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时，城墙上终於有人发现了异常。
  “將军，快看天上，那是什么东西？”一名士卒指著半空，声音里充满了惊慌。
  何光顺势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那些东西，正从唐军大营的方向飘来！
  他瞬间將眼前的景象与听到的传闻联繫起来。
  “敲响警鼓！唐军要攻城了！”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响彻城头，在墙洞里休息的士卒立刻涌出，枕戈待旦的他们迅速在城墙上集结。
  晨风稍大，热气球的移动速度比预想中要快。
  看著那些越来越近的巨大球体，何光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为了驱散这股不祥的预感，他举起手中的强弓，对著天空连射数箭。
  然而，箭矢飞到半途便已力竭，无力地坠落。
  他的举动虽然徒劳，却给热气球里的段移石提了个醒。
  作为飞虎队的负责人，段移石正亲自带队执行首次投弹任务。
  他看到城墙上的人越聚越多，反而冷笑一声：“正好，省得我们费力寻找目標了。准备投弹！”
  何光正抬头死死盯著那个古怪的飞行物，试图寻找它的破绽，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一个急速放大的黑点。
  “轰！”
  或许是段移石的运气太好，又或许是何光的运气太差，辽东城中以勇武著称的他，还没来得及斩杀一名唐军，就被一枚从天而降的火油弹精准命中。
  居然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
  三十年之后，辽东城再一次被恐惧的阴影所笼罩。
  老一辈的人还记得，当年隋帝杨广百万雄师压境，將此城围得水泄不通。
  那一次，高句丽靠著诈降之计，加上杨广刚愎自用，才侥倖扭转乾坤。
  可即便如此，亲歷过那场血战的人，每当回想起当年的惨状，依旧不寒而慄。
  也正因见识过百万大军的阵仗，起初，城外那几万唐军並未被许多人放在心上。
  但谁也未曾料到，这区区几万兵马，竟能带来如此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稟告將军，过去三日，我军因敌军热气球投掷的火油弹而阵亡或失踪的將士，已超过五百人，城中被焚毁的民房也近百间。”
  辽东城主府內，数名將官正向何曼思通报著最新的损失。
  “区区五百人伤亡，何至於让全城人心惶惶？”何曼思对此深感不解，“你们的统计是否有误？”
  “將军，此乃將失踪人员计算在內的最坏结果，实际伤亡只少不多。”
  “军心动盪的根源，在於唐军的热气球昼夜不息地在城池上空盘旋，隨时可能扔下致命的火油弹。”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那火球是否会落在自己头顶。面对此等攻势，我军束手无策，即便是何光那样的猛士，在天降神火面前，也无半点还手之力。”
  辽东城地域广阔，除非唐军的热气球营能对全城进行地毯式轰炸，否则造成的实质性破坏有限。
  然而，那种只能被动等待死亡降临，却无法反击的绝望感，正无情地摧毁著守军的意志。
  这恰恰是李世民想要看到的景象。
  “唐军的火油弹储备绝不会太多。我断定，这些特殊武备皆由长安千里迢迢运来。如今他们孤军深入，又以骑兵为主，后勤补给必然困难重重。”
  “传令下去，安抚將士，大唐若真有无穷无尽的火油弹，早已將辽东城付之一炬，何必像现在这样断断续续，故弄玄虚？”
  作为沙场宿將，何曼思的判断精准地指出了唐军的软肋。
  可问题是，即便猜到了真相，又能如何？
  恐惧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驱散的？
  “將军，末將等人也是如此开导弟兄们的，但收效甚微。”
  “更棘手的是，城中百姓也陷入了恐慌，许多人的亲族正在军中，这股恐慌情绪蔓延得极快。”
  “走！我亲自去城中走一趟，安定人心！”
  何曼思略作思忖，便下定决心。
  作为辽东城主，他的威望无人能及。
  只要他亲自出现在街头巷尾，再登上城头巡视一番，无疑能极大地缓解军民的紧张情绪。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当他巡视全城，在日落时分返回城主府时，便接到了军中恐慌已大为平息的报告。
  何曼思总算鬆了口气，但紧接著，他的眉头又一次锁紧。
  唐军这种前所未见的战法，让他心中充满了隱忧。
  万一哪天唐军真的不计代价，对城內进行无差別投弹，一旦引发无法控制的大火，这座高句丽第一坚城恐怕会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届时唐军再趁势攻城，后果不堪设想。
  怀著这份沉重的忧虑，何曼思渐渐沉入梦乡。
  与此同时，城外夜色深沉，段移石与秦善道正率领数十名飞虎队的精英，身著夜行衣，如鬼魅般悄然接近辽东城。
  此次行动之所以只动用少数精锐，正是为了將暴露的风险降至最低。
  这几十人，无一不是从飞虎队中千挑万选出的单兵作战大师。
  一旦他们成功潜入，一夜之间便足以给高句丽造成数百甚至上千的伤亡，让城內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再度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