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自己早该想到的！
  安南本来在想是否要支持自由民颠覆雷蒙德大统领统治的犹豫消失了。
  眼前所见坚定了他的决心，连带着对奢华的黄金宫也失去了最后的憧憬。
  只是一座建立在苦难之上的建筑而已。
  “曾经与破碎山脉为敌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雷蒙德大统领缅怀地扫过一张张撑开的人皮：“彼得森，我旧日的强敌。洛萨，亵渎女士的主教。莫斯利，威胁破碎山脉安全的刽子手，还有……”
  他的视线落在一张不算大，表面存在一道道伤疤的浅色人皮上：“发动暴乱的首领。”
  “阿黛尔……”
  “什么？”
  “她的名字是阿黛尔。”
  雷蒙德大领主凝望安南一眼，落在琼安身上：“怎么样，公主？”
  “很恶心……”
  刚在安南那里愣了一下的雷蒙德大领主又愣了一下。
  安南的目光给了琼安勇气。“我说很恶心！帝国将敌人的头颅搭成塔是为了警告和示威，你放在自己的收藏室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己阴暗的癖好！”
  雷蒙德大领主的好心情不见了。
  “帝国贵族不也喜欢在收藏室存放敌人的头骨和皮吗？”
  “他们也一样恶心！”
  正说着，琼安在人皮展示架上看见一抹熟悉的粉色皮肤。
  “那是我的侄子送来的皮，拥有漂亮的粉色”雷蒙德大领主示威般说。
  琼安突然捂住了嘴，低头冲了出去。
  “失陪一下。”
  安南跟着走出让他心里沉重的收藏室，找到在走廊上干呕的琼安。
  朝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侍女摆手，示意交给自己，安南走过去，柔声问他：“怎么了？”
  漂亮的粉肤侍女和冷冰冰的人皮同时出现在脑海，糅杂在一起，冲击着琼安的理智。
  “那个帮了我的女孩，被制成了皮……呕——”
  安南拍了拍琼安的背，不过她早上没吃东西，所以也什么都没吐出来。
  “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恶心？”眼睛里蓄着泪水，不知在哭，还是被呕吐刺激到的琼安不解地抬起头。
  安南递给她手帕：“有些人不被当人，有些人则不配当人。”
  琼安接过来擦拭眼角，放到鼻子前又猛地停住。
  “擤吧。”安南说。
  琼安擤了擤鼻涕，没好意思还给安南。顶着一个红鼻子，坚定地和他说：“安南……我要去煤山，和这里的人一起抗争这不公的规则！”
  “好。”
  安南欣慰琼安的成长。
  以前他以为琼安只是“小人物”心理，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就够了。没想到她居然和小斯莫是一类人——他们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去推动自己。失去目标时，他们觉得人生也失去了意义。而拥有目标后，又会爆发惊人的行动力。
  毕竟琼安从十三岁就敢自己外出跑商，许多成年男性都没有勇气。
  至于安全问题……再怎么说琼安也是名战士，还有伊莉摩雅丝保护她。
  安南唤来不远处的侍女：“告诉雷蒙德大领主，琼安公主身体不适，我先送她回去了。”
  “好的，大人。”
  侍女站到门外，低头告诉正欣赏着战利品的雷蒙德大领主，安南和公主已走。
  “真是没有礼貌……”
  雷蒙德大领主脸色阴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浓浓的傲慢。
  “父亲，您找我？”
  年轻的嗓音响起，埃尔维斯·雷蒙德赶到门外。
  侍女低着头快步离开，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大领主的怒吼。
  “埃尔维斯，你这蠢货！”
  埃尔维斯·雷蒙德怔在原地：“父亲，我不明白……”
  整条走廊都在回荡雷蒙德大领主粗沉的怒吼：“你已经是破碎山脉的未来继承人了，还要愚蠢的去针对一个威胁不到你的人！”
  “父亲，我担心。”
  埃尔维斯·雷蒙德低着头，袒露心声：“认识安南·里维斯后，基里安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在唯诺，敢正视我，甚至敢忤逆和质疑您的权——”
  “你怕什么？”
  雷蒙德大领主打断他，冷哼道：“怕我无视家族的秩序，忽略你的母亲那边的压力，背叛站在你那边的贵族，将继承人交给一个私生子？”
  埃尔维斯·雷蒙德无言。
  雷蒙德大统领注视着和年轻时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二儿子：“我对你的纵容不会无止境存在，埃尔维斯，一个没有信心的人不配当所有人的领袖。”
  “菲伦商社的煤山被暴民占领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父亲。”埃尔维斯·雷蒙德忙道。
  雷蒙德大领主饶有兴趣道：“安南·里维斯既然想要还击，我们就陪他玩一把。你带人封锁露天煤山，禁止任何人进出。”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让我失望，你将和基里安一样只配得到一个小领地，待在那里自生自灭。”
  “是，父亲……”
  ……
  安南和琼安刚回到住处，侍卫就送来一张邀请函。
  署名菲伦夫人，邀请安南前去做客。
  安南随手将邀请函扔进垃圾桶，琼安问他：“你不去吗？”
  “算了吧，我才刚抢走他们的地盘，就去她家赴约？”安南走到门口，“我送你去那边。”
  咔嚓——
  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两名路过侍女的交谈声传了进来。
  “对了，你听说了吗？黄金城来了几个帝国人，说是在找公主。”
  安南原地转身，把邀请函从垃圾桶里捡出来。
  “我还是去一趟吧，说不定能打听点什么。”
  ……
  埃尔维斯·雷蒙德回到家族，侍卫长去召集卫兵，他则来到母亲的卧室，将发生的事告诉坐在梳妆台前的母亲。
  “你的父亲是对的，”
  美艳的妇人通过镜子看着她唯一的儿子：“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该怎么相信你未来能统治破碎山脉，而不是被哪里来的野种抢去权利？”
  没有从母亲处得到鼓励，埃尔维斯·雷蒙德迷茫地问：“我该怎么做，母亲？”
  “像你的父亲一样。”
  妇人抬起雪白修长的脖颈，让侍女为其佩戴饰品。
  “您要去哪？”埃尔维斯·雷蒙德这才注意到母亲准备出去。
  “菲伦夫人请我过去，说要给我个惊喜。”